第 1 章
泛著金屬冷光的實驗室外,身材嬌小的長發女孩正在跟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告別。
「爸爸,其實不用來送我的,你們就當我像平時一樣是去出任務就好了。」
男人面對自己唯一的女兒難得放柔了表情,但看起來仍然氣勢驚人。他略一點頭,伸出寬厚的大手揉了揉女兒柔軟的長發:「正好放假,就來看看你,順便送你進實驗室。」
男人是整個基地最忙碌的人之一,基本全年無休,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放假。
辛餘墨也不戳破父親的謊言,笑著點頭:「那我就進去啦,爸爸!等我好消息。」
說完女孩就頭也不回地進了實驗室。
銀白色的金屬大門徐徐關閉時,她聽到父親醇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墨墨,一定要平安出來。」
在兩扇門合上的最後一秒,辛餘墨回身,笑著對著自己的父親乾脆地點頭,大聲回道:「等我好消息!」
辛餘墨是末世第二十八年出生的孩子,而且還是已經被相關專家做了研究后明確告知生育率只有萬分之一的異能者結合生出的孩子。
他們基地總共也就兩個。
其中只有辛餘墨的父母異能都產生了變異,現今水藍星球上存在的異能者後代當中,也只有辛餘墨出生后沒有遺傳父母的任何異能,因此,這個關於異能者後代的實驗非她不可。
也因此,儘管辛餘墨對於自己是否擁有強大異能的渴求度並不高,她還是毅然決然參加了這個實驗。
根據風險組的預測評估,這個實驗的危險度並不算太高。
辛餘墨決定要做這個實驗的時候,專家們也跟她大致描述過整個實驗過程,全程在封閉性極高的地下實驗室內,而且實驗過程中她不會有什麼知覺,也就是說基本沒有什麼痛苦。
辛餘墨想的也很好——做這個實驗就等於是在特殊環境里睡了一覺,這麼輕鬆簡單,她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她已經十八歲了,應該要為基地做出更大的貢獻。
閉上眼之前,辛餘墨還在對著面前熟悉的叔叔伯伯笑,再睜開眼,她就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正在坐的車子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車型,旁邊的人身上傳來一種奇怪的氣息。
辛餘墨抬頭的一瞬間,眼睛餘光飄過乾淨明亮的車窗外大片大片的綠林和層層疊疊的遠山,她一下子就僵住了——
這不是她的世界。
末世以後,每一個出生在末世后的小孩都學過——
「末世降臨后,全球人類有三分之二感染病毒變異成為喪屍,倖存人類守望相助,建起十二座安全基地……喪屍經過清理后不再是人類的威脅,以後漫長的時間裡,人類都要跟變異后的野生動植物做鬥爭,這才是人類共同的敵人。這場不知要耗費多少年的戰役,只需勝不許敗。因為一旦失敗,地球將會是變異野生動植物的天下,等待人類的結局是滅亡……」
變異后的植物殺傷力極強,辛餘墨曾經親眼看見過一根手指粗細的小樹瞬間吸幹了一個異能者。
所以,她怎麼可能跟幾個普通人走在這樣大的森林裡?
她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窗外剛剛飛過了好幾隻不同種類的鳥。
這更是在末世里不可能見到的。
鳥類變異后是比植物更可怕的存在。
這裡是哪裡?
辛餘墨悄悄地活動了一下手腳——身體是自己的,車上這幾個都是沒有異能的普通人。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她是怎麼到這裡的?
辛餘墨還在思考要怎麼弄清楚這個問題,車子就停了。
她被兩個男人架出車子,還沒有來得及觀察四周,就直接被帶進了一個籬笆牆圍起來的小院子里。
一個滿臉皺紋的,瘦小的,穿著灰撲撲的衣裳的老太婆站在院內,見到來人,緊皺的眉頭瞬間鬆開,急步迎上來。
「可算是來了!」
辛餘墨低著頭,乖乖站在原地,聽他們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說了幾句后。
其中一個架著她來的男的問老太婆:「要不要給你送進去綁起來?」
辛餘墨聽到這句話微微抬起了頭,然後就看到那個乾瘦的老太太走到自己面前,那雙渾濁的眼睛上上下下將她看了個遍。
看了幾秒鐘后,她抬起乾枯的手朝著辛餘墨的下巴去了。
如果她想走,這些普通人全都一起上也攔不住她。出於這種自信,辛餘墨沒有避開,任由那隻粗糙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老太婆甚至捏著她的下巴左右晃了晃,發現她沒有任何抵抗之後,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轉頭看向男人:「這姑娘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沒什麼力氣,就先不綁了。」
那兩個男人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徑自離去。
老太婆送走了人之後回頭一看辛餘墨還站在原地,還是進來時的姿勢和表情,她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就邊喊邊跑出去追人了。
院子里安靜下來,只剩下辛餘墨一個人,但她的耳力非常好,可以清晰地聽見土坯房子的第一間裡面傳來的呼吸聲——屋子裡還有一個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露面。
她微微抬起頭觀察了一下周圍,還沒有看出什麼來,老太婆就又回來了,邊走嘴裡還一邊嘀咕著什麼。
看見辛餘墨后,她板著臉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說道:「跟我來。」
看辛餘墨沒有反應,老太婆就直接上手去拉住了她的胳膊往房屋的大門去了。
「以後這兒就是你家了,我是你媽,你男人叫大順,你要好好伺候他,曉得不?」
辛餘墨沒有吭聲。
老太婆拉著她跨過門檻進了屋裡:「我都問過了,你不聾不啞,不是傻子,別想搞鬼,也別想著跑……來了我們這兒,就老實在這兒過日子,女人就得認命才有好日子過……」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
辛餘墨也不說話,只默默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心念急轉。
這屋子又小又簡陋,沒有電器、屋子裡外基本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明明在實驗室里進了實驗艙,失去意識之前她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為什麼再睜開眼就來到了這裡?
送她來的那兩個人和院子里這個老人、屋子裡一直沒露面的人,都是沒有任何異能的普通人,但都有些古怪。
她隱隱約約猜到了自己正在經歷的事,但因為這在末世后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所以一時難以置信。
辛餘墨還在思考著要怎麼獲知更多信息,就被老太婆拉進了一間房梁低矮的小房間里,她一直聽到的呼吸聲就是從這間屋子裡傳出去的。
屋裡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戶,窗戶上糊著泛黃的紙張。
狹小的屋子裡光線昏暗,幾種難聞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老太婆將辛餘墨一把拉到床前,揚聲叫道:「大順哪!你快起來看看?媽給你找了個多水靈的媳婦兒回來!比咱們上窪村所有的小媳婦兒都水靈!以後你們生了娃肯定是十里八鄉的俊哪。大順你快起來看看啊?」
床上的人還是不動,只是呼吸聲變重了些。
老太婆一隻手拉著辛餘墨,一隻手就去推人。
「大順、大順?!」
床上的人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來,粗聲叫道:「幹什麼!」
屋子裡光線實在很差,幸虧辛餘墨眼神好,這才看清這個大白天在睡覺的男人長什麼樣。
他寬鼻厚唇,方正大臉,法令紋很深再加上嘴角下撇顯得有些老氣,此時正一臉的不耐煩。
在末世里,不管是異能者還是普通人,男女老幼就沒有這樣大白天躺在床上的——辛餘墨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叫大順的男人身上沒有什麼病痛。
與他的粗聲粗氣形成對比的是他媽媽的好聲好氣。
「兒子你快看看這丫頭多水靈哪!媽敢說十里八鄉都見不著這麼俊的丫頭了。」她一邊討好地說著,一邊又把辛餘墨往床前拉了一下。「還是黃花大閨女哪!」
男人與辛餘墨的目光對上。
他微微呆了一下,然後臉上就爆發出狂喜:「娘,你真給我買回來個這麼好看的媳婦兒?」
辛餘墨心裡「咯噔」一聲,開始不斷下沉。
這對母子卻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老太婆熱切地對兒子說道:「花了咱家所有的積蓄哪!她以後就是你媳婦兒了!你可得加把勁,早點給娘生出個帶把的來!」
叫大順的男人用一種滲人的目光看著辛餘墨,不停的點頭。
他一邊看著一邊翻身下了床,隨便披了一件薄衣就往外走去。
他老娘就拉著辛餘墨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
一到院子里,大順徹底看清楚了辛餘墨的樣貌,餓狼一樣盯著她,眼珠都不會轉了,就差流出口水。
「咋樣?娘這回可算是達到你心裡想了吧?你可要加把勁給娘生了大胖孫子了吧?」
大順吸了吸口水:「我都聽娘的!」
母子倆旁若無人地進行著可怕的對話。
辛餘墨卻一點都不在意,她還在關注周圍環境——據說末世降臨以後,全球氣候大變,幾乎所有地區都只有酷暑和嚴寒。
「氣候宜人」這個詞,辛餘墨只在僅存的書里看過、偶爾從大人們的嘴裡聽說過。
這一刻她深深地覺得,聽過看過再多的影像文字語言描述,都不如真正來到這個安寧又和平的時代親身體會一下來得深刻。
如果不是親身體會,爸爸媽媽他們的懷念和遺憾,就只是文字和一種淺薄的情緒而已。
像她這樣出生在末世的人,一生下來面臨的就是極度惡劣的環境,光憑描述根本無法想象爸爸媽媽他們那一代的人說起的那些——車水馬龍的大街,各種各樣的奶茶甜品店,眼花繚亂的衣服樣式……
她們難以想象他們曾經擁有的世界有多麼美好。
辛餘墨以前聽爸爸媽媽懷念從前的時候,也曾經想過如果自己能生活在他們口中的那個世界,那該有多好。
而現在——
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真的來到了這個世界。
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面臨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只有在這個年代里才會有的違法犯罪——拐賣人口!
沒錯,辛餘墨先前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她不傻,相反還很聰明,早就已經判斷出了自己的處境。
相較於被拐賣,對於她來說更重要的是她只是做了一個危險度不高的實驗,再睜開眼卻換了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還是她曾經深深渴望過的、末世的無數大人們日夜懷念的!
辛餘墨突然被摸了一把臉蛋。
「媳婦兒,別傻愣著了,快跟娘去廚屋幹活!娘年紀大了,我又是男人,以後家裡的活兒都是你的,要勤快孝順,知道心疼你男人,曉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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