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秦國幾代亂政之時,魏武卒在吳起的率領下從函谷關一直打到龍門渡,就差把秦人趕到隴西大山自生自滅了。
獻公在位二十三年,將國都從雍城遷到櫟陽,吃住都在軍營年年和魏國打仗,大大小小三十多場戰役才堪堪將秦國門戶的給奪回來,秦人被魏人壓迫了幾十年,到當今秦公和公子虔這裡,不說國內不缺糧食,就算和以前一樣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他們也必須將黃河西岸那些土地給搶回來。
只要河西還在魏人手上他們就永遠沒法安心,這片地方對秦國來說太重要了,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不過現在搶地盤的事情得往後靠,在他們有能耐將地盤搶回來之前,更重要的是度過眼前這個難關。
公子虔在外面時對三晉聯軍絲毫不懼,可私底下和孫伯靈坐在一起,心裡還是有點擔心,三晉和秦國是世仇,趙韓各出十五萬,魏國龐涓挂帥帶兵二十萬,聯軍足足五十萬兵馬,比秦軍的兩倍還多,說不慌張那是假的。
孫伯靈將輪椅推到輿圖旁邊,撐著臉想了一會兒然後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三晉聯軍韓趙魏皆派了大將過來,魏國雖說有龐涓執掌帥印,不過公子卬的權利也不小。」
整個魏國朝堂都知道公子卬和龐涓不和,龐涓身為上將軍,在魏國幾年至今沒能將魏武卒全部握在手中,就是因為公子卬從中作梗。
若單論才能,公子卬拍馬也趕不上龐涓,可他是魏王的弟弟,在身份上能將龐涓壓的死死的,鬼谷弟子身上都帶著傲氣,他們行事可以狠辣,卻做不出諂媚求權的事情來,而公子卬不一樣,他自小就靠著一張嘴才能得魏王看重,甜言蜜語張開嘴就停不下來,兩人起爭執鬧到魏王跟前,吃虧的十次有八次都是龐涓。
秦國的兵力只有那麼些,此次三晉足足五十萬大軍,他們已經做好了把秦國滅掉的打算,這麼好的掙軍功的機會公子卬自然不會錯過,在魏王身邊求了幾天最終如願將兵權拿到了一半,前腳剛拿到虎符,後腳就得意洋洋到龐涓面前嘚瑟了。
龐涓這人的控制欲很強,偏偏公子卬就喜歡和他對著干,這倆人湊在一起魏軍就絕對不會是鐵板一塊,更何況還有趙韓兩國。
娃娃臉青年唇角微微揚起,就算趙侯對秦國的怨氣再大,三晉攻秦時也不會全力以赴,他總得防著魏韓在背後可能搞出的小動作。
人心是這世上最不可捉摸的東西,也是最容易利用的東西,只要對方不是鐵板一塊,他們就有機會從中謀划。
兵力多有兵力多的打法,兵力少有兵力少的戰術,兵家排兵布陣勝負並非由人數來定,只要謀略得當,勝過十倍之敵並不是沒有可能。
孫大軍師的心態很穩,正想和旁邊的主將商議接下來的戰事,轉頭看到這人捏緊拳頭咬緊牙關一副強忍怒火的模樣,沉默了一瞬不知道這是在氣什麼,「長公子,可是有哪裡出了問題?」
公子虔深吸了一口氣,石頭一樣的拳頭砸在案上差點砸出一個坑,「魏卬那鱉孫還敢帶兵?這次不打的他趴地上求饒老子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孫伯靈:......
倒也不必如此。
魏國公子卬是秦國公族在櫟陽的這兩代人最厭惡的人,沒有之一,連魏王都不及他萬分之一,追根揭底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公子卬三番兩次家欺負他們家小師弟讓這群護短到不講道理的傢伙們惦記上了,說起記仇,他在長公子和幾位小公子面前自愧不如。
不過也好,如果公子卬不來,只龐涓自己或許能憑藉他這些年攢下的威望將聯軍中的其他聲音壓下去,那樣的話他們不好下手,有公子卬在反而易於行事。
公子虔怒罵了幾句后才沉下心來,順著孫伯靈的目光看向輿圖,仔細看著被這人格外關照的山谷,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出名堂,「軍師,這塊兒不是險地,趙魏的騎兵皆是精銳,想擋住他們不能只靠關外那些小山小坡。」
「長公子能看出來的情況,三晉聯軍那邊肯定也能看出來。」孫伯靈搖了搖頭,他對龐涓太了解,龐涓同樣也了解他,若想取勝只能出其不意,關外的這片谷地的確平庸,而他看中的正是這兒的不起眼。
兵家謀划天下,對山川河流自然銘記於心,他當年和龐涓一起學習時沒少研究輿圖,老師當年遊走列國畫出來的輿圖乃是無價之寶,他們二人能有幸鑽研,自是沒少在上面推演兵法。
關隘高谷等兵家險地向來最惹人注意,看透用好地形,一道不起眼的山溝都能抵得上十萬大軍的作用。
函谷關是關中的大門,崤函古道深險如函,此關扼守函穀道中最險要之處,所以名為函谷,有這麼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絕好之處在,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將原本就沒有多少的兵力再分散到別處。
他或許沒法短時間內讓龐涓中計,可龐涓旁邊不還有個公子卬嗎,秦國的山川從來不會拒絕敵人的鮮血,莫說五十萬,便是再翻一倍,只要敢進來,他就敢將人永遠留在這高山峻岭之中。
公子虔捏著下巴看著輿圖,嘖了一聲低聲說道,「這地方可不怎麼安全,離大河太遠,山勢也不高,一共才二三十里,騎兵沖陣眨眼間就衝過去了,實在不適合做埋伏。」
「長公子,你仔細想想此處的道路,外面大道可以衝鋒,再往裡走五里,同時還能走幾匹馬?」孫伯靈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回想著那片谷地的實際地形,龐涓沒有正兒八經的和秦國打過仗,輿圖上的地形太過簡略,沒有親自查看過誰也猜不到實際究竟是什麼模樣。
這片山地越往裡走道路越窄,最窄的地方只能同時通過兩匹馬,單騎通過的確是眨眼的事情,但是大軍想過去肯定會耽誤時間,五里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正好是敵軍回頭不是不回頭也不是的距離。
山地越往裡地勢越高,而那裡還沒到正經的石山,只能算是山坡,土多石少草木很是茂盛,即便只有一片密林對他們來說也夠了。
秦國的強弓勁孥殺傷力之巨趙國已經有了教訓,這些年訓練出來的精銳不只有弩兵,騎兵步兵樣樣都拿得出手,他有自信自己練出來的兵不比吳起當年的魏武卒差。
吳起過世多年,魏武卒這些年走的是下坡路,和他訓練出來的精銳相比,孰優孰劣一戰便知。
公子虔這個對周邊地形了如指掌的尚且不覺得那裡能做埋伏,龐涓對秦國的了解大部分都來自輿圖以及別人口述,必然也不會過分小心。
就算龐涓心生警惕,公子卬事事都要和他過不去,這倆人總會有一個會中計,到時不管是誰他都不介意,打誰都是打,都來的話就直接包圓了當決戰。
「軍師,我們兵力太少,最多只能分出兩萬在澗谷,其他還得駐守函谷關。」公子虔聽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到底不敢太過冒險,那地方實在太尋常,兵力多了也藏不住,一旦被發現其他地方兵力減少就麻煩了。
「勞煩長公子調來五千弩兵,剩下的只需步兵即可,瓮中捉鱉無需鐵騎出場。」孫伯靈點了點頭,兩萬兵馬對他來說足夠了。
公子虔點了點頭,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說道,「時候不早了,召各軍將領前來議事,具體怎麼安排軍師布置就行,魏國這兩天已經開始有小波斥候進山,想來離大批進犯也不遠了。」
兵貴神速,他們倒是不介意在這裡僵持著,但是三晉聯軍可沒這個耐性,畢竟他們不是一家,天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內鬥然後分崩離析,不趁著盟軍剛組建起來矛盾不明顯先打一波,磨蹭下去只能各回各家了。
*
三晉聯軍大營,營帳密密麻麻佔據了洛水東岸很大一片地方,中帳之中,龐涓坐在主位上看著下方的韓趙兩國將領以及面露不忿的公子卬,眸光一寒繼續安排。
上好的羊皮製成的輿圖在木架上鋪開,看上去比公子虔的那幅好了不知多少,只是細細看來卻能發現兩幅輿圖在細節處卻有許多不同。
秦嶺和黃河之間有大片的平原,上面密密麻麻長的全是樹木,想要從中通過絕非易事,林地中間只有一條峽谷可以通行,函谷關便處在峽谷東邊的入口處。
上天在這裡的確眷顧秦人,只有峽谷地勢便足夠險要,偏偏關隘東邊就有一條大河浩浩湯湯流向黃河,想進關中就得通過函谷關,想通過函谷關就得過這條河,好在現在河流在魏國境內,不然要打進函谷關就比現在費事兒多了。
有「丸泥可塞」的險關又能如何,當年吳起能拿下河西攻破函谷一路打到秦人老家,他如今一樣能做到。
龐涓對輿圖上的地方已經了如指掌,從他知道孫伯靈化名孫臏出現在秦國之後,心裡就一直想著要如何再將他置之死地,此次三晉攻秦機會難得,若能在戰場上將其打敗,看天下還有誰敢碎嘴說他是才能不足所以嫉妒暗害同門。
孫伯靈本事不如他,談何嫉妒?
公子卬衣著華貴,隨身帶著魏王賜給他的寶劍,看龐涓無事他也不在意,反正他手中有調兵權這傢伙儘管安排,不合他意就是不出兵。
全魏國都覺得龐涓有能耐,有能耐也沒見他打多少大仗,三晉滅秦何等霸氣,若主將換個人當豈不更好?
可惜不管他怎麼說也只求來了半數兵馬的調兵權,王上對龐涓過於信任,現在還不是扳倒他的時候。
龐涓說完之後,看公子卬依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強壓怒氣面無表情道,「如此安排,公子可有異議?」
公子卬掏了掏耳朵,故作驚訝的坐正了身子,「講完了嗎?上將軍見諒,卬剛才不小心走神了,勞煩上將軍再說一遍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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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趙:我們就靜靜看著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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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章作話,看有小可愛沒反應過來駟兒的名字為什麼魔性,那就來個不算科普的科普吧。
戰國時期男子稱氏女子稱姓,秦國公族以目前來說接受度最廣的一種說法是嬴姓趙氏,當然也有說是以國為氏贏姓秦氏的,這個我也沒辦法(PS:不準杠,杠我也不會改),現在沒有確切的說法,只能說嬴姓趙氏的接受度最廣。
我們現在叫政哥嬴政是因為秦漢之後姓氏就不區分了,為了迎合後人的習慣才直接叫嬴政,但是在戰國時期,政哥可以叫公子政太子政秦王政等等等等,同理前面的秦王秦公也是這樣,咱們國家的史書避諱特別多,不懂各朝的避諱直接看史料很大的可能就是什麼都看不懂,因為沒人敢直接寫他們的大名,所以政哥他們家的氏到現在還是個有爭議的話題。
明白了這些那我們就再掰扯一下,駟兒吧,他是嬴姓趙氏名駟,所以是我們尼古拉斯*趙四過氣了,還是這是個暴露年齡系列的梗,貓貓式疑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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