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圍在陶鼎旁邊的漢子們動作極其一致轉過身來,看著身形狼狽跌下來的傢伙終於想起來馬車裡還有另外一個人,不說他們,連衛霽自己也是問過兩句之後便將人忘的一乾二淨了。

罪過,真是罪過,對不住了孫大軍師,您一直沒醒也沒動靜,大傢伙兒急著吃飯一不小心就忘了還有您這個人。

衛霽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袖,讓小甲將人扶到石頭上坐下然後回去舀了碗魚湯,「先生先喝些湯暖暖,緩一下再吃東西。」

「多謝。」孫伯靈顧不得腿上疼痛,將碗接過來生怕別人來搶,狼吞虎咽喝完然後眼巴巴等下一碗。

以他的眼力可以輕易看出這隊人馬的不尋常,陶鼎旁邊那些布衣青年肯定打過仗,身上的血腥氣兒雖然隱藏的極好,但是眼中的警惕卻將他們暴露了徹底。

扶著他的少年人活潑單純,身上的功夫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整隊人馬中看上去最無害的只有這位給自己端來魚湯的少年郎,然而這裡最要緊的應該也只有這位少年郎,只要他有半點異動,這群拿著筷子端著碗的壯漢就能迅速將他制住然後大卸八塊。

問題來了,這些人看上去似乎並不是齊人。

衛霽能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讓小甲去盛些帶肉的魚湯然後在旁邊坐下,看著面前故作無知的娃娃臉青年聲音溫和,「先生有話想問?」

孫伯靈揉了揉肚子,戀戀不捨的將目光從魚湯上收回來,然後才有些遲疑的說道,「這些壯士似乎不是齊人。」

「先生慧眼,我們的確不是齊人。」少年人靈秀端方,唇角帶著淺淺的笑容,宛若空谷幽蘭般讓人移不開眼睛,「我們從秦國來,到衛國去。」

他想讓孫臏入秦,自然不會在這上面有所隱瞞,景監他們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很容易就能聽出來來處。

孫伯靈忍不住又往陶鼎哪兒看了一眼,身高體壯往那兒一站就能感到兇悍的氣息撲面而來,的確像是秦人的樣子,他們要去衛國,應該是這兩位少年人是衛人。

秦國的士兵護送衛國少年......衛國......公子霽!

這般年紀這般氣度,又要到衛國去,不是那失蹤已久的公子霽還能有誰?

雙腿盡廢的年輕人猛的睜大眼睛,如果不是身體不允許只怕這會兒已經蹦了起來,「您是衛公子霽?」

衛霽挑了挑眉,在這人震驚的目光下點了點頭,然後將碗推到他手邊溫聲道,「先生先吃飯,稍後我將事情說予您聽。」

衛國就那麼幾個公子,之前一段時間在中原各國名聲鵲起的更是只有他一個,名聲也不是什麼好名聲,而是他哥那一萬賞金硬生生推上去的虛名。

即便後來他送信回去,他哥也把懸賞取消了,可畢竟他人不在帝丘,所以不少人都猜測他哥是不是終於忍不住對親弟弟下殺手了。

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那麼會想,他哥真的要委屈死了。

眾所周知,當今衛公繼位時將異母兄弟盡數打壓,身邊只留了個牙牙學語的公子霽,如今衛國太子已到外傅之年,誰知道衛君是不是想替兒子掃平障礙先悄悄除掉公子霽,然後再大張旗鼓尋人來彰顯他們兄弟情深。

反正人已經死了,懸賞再多錢也送不出去,反而能讓他憐惜手足的名聲傳遍天下,一舉兩得啊。

在見到衛霽之前,孫伯靈也是覺得上面那種猜測的可能性更大,那猜測有理有據簡直說到人心坎里去了,公子霽多大了還能走丟,整個衛國都知道人家年少聰慧,怎麼就冷不丁丟了呢?

如果那猜測不對,為何不見衛公反駁反而任由流言流竄,肯定是心虛啊。

孫伯靈將心裡翻滾的思緒盡數遮掩,吃著沒有刺的魚肉神色莫名,趕路時的飯食都做的如此精緻,公子霽明顯被照顧的很好,如果那些猜測是真的話,那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衛國公子因為國君的迫害前去偏遠的秦國,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被害時忽然帶著秦兵出現在眾人眼前,試圖借秦國之勢推翻兄長的統治,如此一來就更能解釋的通了。

衛國百年來皆以魏國為尊,秦魏世仇,獻公在世時兩國年年有戰,秦國的國力已經被拖垮了,且秦國與衛國相隔太遠,想借秦國的勢來對抗有魏國相護的衛君似乎有些異想天開。

他孫伯靈是知恩圖報之人,既然公子霽從龐涓手中把他救了出來,那就幫他在和衛公的爭鬥中取勝好了。

坐姿奇怪的年輕人在心裡把事情捋順,風捲殘雲般把大碗中的魚湯連肉帶汁盡數吞下,放下碗然後鄭重其事的說道,「公子在上,伯靈謝公子救命之恩,伯靈無能,於兵法謀略也有幾分研究,必會拼盡全力幫公子在衛國站穩腳跟。」

衛霽:???

他回自己家為什麼要別人幫忙?還站穩腳跟?連他都沒法在衛國立足的話誰還能在那裡立足?

有些茫然的少年人將口中魚湯咽下,拿帕子將嘴角擦乾淨然後抬眸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公子不必隱瞞,伯靈並非龐涓一般恩將仇報之人,衛君所做之事已經傳遍中原,既然公子未死,伯靈自當護公子周全。」孫伯靈正色說著,同時不忘諷刺龐涓幾句,小心避開腿上傷處往旁邊挪了挪,感覺坐的舒服了之後便將他知道的真相盡數說了出來。

公子霽如此風姿卓絕,豈能因為兄長的嫉恨被暗害,只要讓衛君和魏國之間出現不可磨合的破裂,再有他遊說衛國氏族,沒了背後的靠山和國內支持的力量,他拿什麼去殘害同胞兄弟?

孫伯靈吃飽之後侃侃而談,引的陶鼎旁邊的秦國漢子都端著碗圍到這裡,一邊聽一邊吃一邊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被兄長暗殺才躲避入秦的公子霽,眼神那叫一個感情豐富,要不是怕髒了碗里的湯,他們還能抹把眼淚來配合石頭上滔滔不絕的年輕人。

慘,實在是太慘了,公子霽平日里溫和有禮,對他們這些身份卑賤的小兵都沒說過重話,衛君有這麼個弟弟不知足也就算了,竟然還想除之而後快,他的腦袋被驢踢了嗎?

他們這些小兵不知道上面的大人物天天都在想什麼,尤其是中原的大人物,動不動就鬧出來點不正常的事情,似乎不這樣就彰顯不出他們的尊貴一樣。

旁邊,處在話題中心的少年人笑容僵硬,頂著落在身上的灼灼目光已經不知道該先制止那個了,那些護衛不知道真相會被騙到,小甲你跟著湊什麼熱鬧?

景監皺著眉頭站在旁邊,看那人終於說完然後走過來低聲道,「公子,可要返回秦國再行商議返回衛國之事?」

衛霽愣了一下,顫抖著手指著這群莫名其妙的傢伙,聲音中帶著莫名的悲憤,「連你都信他說的?」

他一直覺得景監是這群護衛中難得靠譜的人,沒想到之前都是偽裝,來點兒風就能把理智給吹飛,你們秦人怎麼從上到下就沒幾個正經的呢?

小甲抽抽噎噎將他們家氣的不輕的公子扶到石頭上坐下,吸了吸鼻子替這人將問題問了出來,「景監將軍,離開櫟陽前秦君和長公子難道沒有和你說過我們家公子的事情?」

孫伯靈的故事講的實在太好了,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但是故事和事實他還是分得清的,君上對公子那麼好,哪兒來的混賬玩意兒在外面散布謠言?

「公子難道不是被逼出逃才去秦國?」景監眉頭皺的更緊,出來時君上和長公子只說了讓他不管出什麼是都得護公子霽平安,並沒有說其中還有什麼恩怨。

臨行前長公子特意叮囑了他那麼久,難道不是因為路上可能會有衛君派出的刺客?

雖然他們一路上並沒有遇上什麼劫殺,公子霽也從來沒說過衛君可能會對他們不利,可這孫伯靈的說辭和長公子的反應能對上,難道還有假的不成?

衛霽原本打算好好和他們解釋,結果看到景監這反應直接氣的心口疼,感覺再留在這裡他得英年早逝,扔下小甲和他們好好掰扯然後捂著心口到帳篷里休息去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都是公子虔平時沒個正行,不然底下人怎麼都和他一樣胡思亂想?

孫伯靈愣愣坐在那裡,「怎麼了?我說的難道不對?」

「先生,您就別跟著搗亂了,君上和公子感情好著呢。」小甲頭疼的往他手裡塞了塊乾糧讓他乖乖吃飯別說話,然後看著全部想歪的傢伙們壓低了聲音道,「孫先生說的都是假的,之前櫟陽城還有傳聞長公子府上有魏國妖女,結果是什麼情況你們還不清楚嗎?」

本來就只是聽故事的秦國大兵們撓了撓頭,打了個哈哈然後都回去搶最後的湯底去了,只有景監自己抱著手臂站在那裡,沉思許久才再次問道,「公子和衛公當真沒有衝突?」

小甲:......

「景監將軍,您可別再說話了,公子已經被氣著了,我先去煎藥,你千萬別再去招惹他。」

看上去濃眉大眼多精神一小伙兒,怎麼就開始死腦筋了呢?

孫伯靈剛喝了兩碗魚湯,這會兒有一口沒一口吃著乾糧,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似乎辦了錯事兒,然後識相的不說話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猜測很正確,沒想到之前在中原流傳極廣的言論竟然真是假的。

只是衛公既然和公子霽感情很好,在流言出現的時候為什麼不反駁,還放任它愈演愈烈呢?

不對勁,實在不對勁,就算是為了保護公子霽也不該毫無反應,事情似乎更有意思了。

景監有些懊惱的捶著腦袋,往帳篷里看了一會兒然後仰頭嘆道,「先生害我。」

孫伯靈聽他這麼說也不惱,將手中最後一口乾糧塞進嘴裡,咽下去之後才拍了拍手問道,「將軍知道我是誰?」

他對秦國的事情不甚了解,剛才聽他們喚這人將軍,應該是這隊人中除了公子霽之外身份最高的了。

景監點點頭算是回應,有些喪氣的在旁邊坐下,想著這人方才滔滔不絕的模樣於是問道,「這些事情公子自有安排,先生可要進帳與公子一敘?」

言下之意,是你把人氣走的,就得自己讓人消氣兒,他們公子身體不好,要是被氣到病情加重誰來負責?

孫伯靈無奈嘆了一聲,他自己惹出來的事情,親自解決了也好,「將軍,伯靈行動不便,可否幫個小忙?」

「白石他們說先生在那宅子里血都快流幹了,心性如此堅韌實在令人欽佩。」景監將人背起來走到帳篷前,朗聲通報后便將人放了下來,「先生若能讓公子消氣,定能更令人佩服。」

行動不便的娃娃臉青年無聲失笑,他若是心性不堅韌,龐涓成功用計將他毀了豈不是會更得意?

帳篷裡面,衛霽神色莫名跪坐在席子上,氣過那一陣兒后便發現了事情的奇怪之處,流言如果傳遍中原他哥不會不知道,即沒告訴他也沒有遏制流言,難道是帝丘出事了?

昏暗的帳篷中,臉色有些發白的少年人眉頭緊皺,心裡莫名有些擔憂,孫臏在外面坐了一會兒,發現裡面之人完全沒有喊他進去的意思,只能自力更生手臂用力把自己挪進去,「伯靈失言,望公子恕罪。」

衛霽恍然回神,看他這般凄慘也不好再說什麼,讓時刻關注這裡的景監過來將人扶到席上坐好,眸光微暗開門見山道,「先生可知今冬衛國有何變故?」

孫伯靈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話,再開口便謹慎了許多,「若說變故,公子您無故失蹤可算?」

「除此之外,先生還知道什麼?」衛霽神色未變,看著他的眼睛繼續問道,「以先生之能,知道的應該不只這些。」

孫伯靈下意識要開口,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畫面,沉吟片刻然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公子若是不提,伯靈還想不到這裡,先前在龐涓府上之時,似乎見過衛國南氏子弟。」

「南氏......原來如此......」衛霽垂眸呢喃,將眸中的寒意盡數遮掩。

衛國南氏,衛靈公之子公子郢的後人,公子郢字子南,後人以字為氏,稱為南氏,如果他死在外面,事情繼續照現在這種方向發展下去,十幾年後他哥就會被魏王強行廢掉,然後推南氏子上去做他們手中的傀儡。

這麼一來,中原出現流言的緣由便說得通了。

「公子,可是其中有不對之處?」孫伯靈放低了姿態詢問,他的確沒想出來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南氏是衛國大族,衛國與魏國之間往來頗多,龐涓權高位重,商賈行商亦或是衛人討好都有必要去安邑拜見,這似乎不是什麼大問題。

「無事,只是有些擔心兄長而已。」衛霽緩緩開口,抬起頭后還是那個溫溫柔柔的清潤少年,「恕霽冒昧,先生可否告知受刑至今已經幾日了?」

臉色不好的很快換了個人,孫伯靈抿緊了唇,看著纏了厚厚布條的膝蓋恨聲道,「到今日酉時,正好三日。」

上將軍龐涓的師弟孫伯靈在做客之時盜竊兵符的事情已經傳遍全城,公子霽將他救下來,對其中關節應該很清楚,「公子為何問這些?」

衛霽起身過來,敲了敲他腿上幾處大穴,然後故作苦惱說道,「前幾日未曾好好休養,想要治療到如常人一般怕是有些困難。」

孫臏:!!!

老天,他膝蓋骨都被挖了啊!

披頭散髮的年輕人一臉空白,看著面前溫聲細氣說話的少年人滿腦子只有一句話:若是真能將腿治好,就算不能如常人般行走奔跑,他這條命也是公子霽的了。

能治!竟然能治!膝蓋骨都被挖了竟然還能治!

公子霽莫名失蹤,難道是被山裡的老神仙接走傳授仙術去了?

孫伯靈啊孫伯靈,你這算不算是否極泰來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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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霽(嚴肅):孫同學,請住腦,再腦補就要收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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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秦當病弱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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