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鍋底的柴火抽去了大半,留下余火煨著慢燉,鍋蓋掀開后白霧蒸騰,肉香愈發霸道的散發出來,更是勾的人心癢難耐。
端坐在偏殿的衛公終於坐不住了,在心裡將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的破孩子罵了一頓,然後還是板著臉走了出去。
太子熙看著熱氣騰騰的大鍋咽著口水,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這麼想吃過一樣東西,小少年實在忍不住,於是抬頭看向他們家小叔可憐巴巴的說道,「小叔,熙兒餓了。」
「應該可以吃了。」衛霽拿小碗給大侄子撈了幾塊肉放在旁邊晾著,怕他被燙著攔著不讓動筷子,「別急,鍋里還有很多,這兒沒人和你搶。」
話音未落,踱著步子走來的衛公在兒子難以置信的目光下,絲毫不顧父子之情直接把碗端走,拿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咽下后才一本正經開口道,「肉質鮮嫩,很是可口。」
衛霽:......
哥,你兒子快哭了。
衛霽無奈的看著用另一種方式表達不滿的兄長,另外拿了小碗給大侄子撈了一碗,當著他哥的面說道,「熙兒乖,小叔以後給你做更多好吃的,我們兩個偷偷做,不給你父親看見。」
被親爹針對的小少年噙著兩泡眼淚委屈的不行,抱著小碗躲到離他爹遠遠的地方,生怕手裡這一碗再被搶走。
衛公眸中閃過一抹笑意,任寶貝弟弟和兒子悄悄搞小動作,將碗放下然後說道,「霽兒似乎從秦國帶回來不少東西。」
「還在整理,有用的東西很多,本來想著弄完之後再給你看,如果哥哥有興趣,待會兒可以先帶走一些。」衛霽點了點頭,看兄長若有所思的模樣又添了一句,「都是穀物吃食之類,衛國土地肥沃一馬平川,讓國人耕種的話收成會更好。」
「穀物吃食?」衛公似笑非笑的看著有些緊張的少年人,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只是端起碗將裡面的鮮嫩的鵝肉盡數解決,「食、貨二者本就是生民之本,霽兒有心了。」
秦國如果有高產的穀物糧種,前些年也不會被魏國打成那樣,破孩子真當他是個不問政務的昏君嗎?
唉,誰讓他是個疼弟弟的好哥哥,當他傻那他就傻下去吧,總不能去拆穿啊。
話說回來,鐵鍋燉出來的鵝肉就是比以前吃過的美味,對比起來,似乎連周天子的國宴都索然無味了。
衛霽看他吃的開心,讓人將鍋里的肉全都撈出來,分出一瓦罐來給鬼谷子送去,剩下的擺到案上等著兄長和大侄子寵幸。
這個時代對美味的認識還很淺薄,即便是貴族也一樣,歸根到底還是能吃的東西太少,再怎麼炮製也只有那幾種。
鐘鳴鼎食氣勢雄渾,大鼎煮肉震懾力十足,但是做出來的東西不一定好吃,沒有足夠的調味料,吃的也就是那個氣勢而已。
可是氣勢看看還行,食物最重要的還是味道,滋味不好氣勢再大也沒用。
衛國是對周朝禮制繼承最全面的國家之一,飲食上和周王畿雒陽也很接近,天子國宴有八珍之美,此八珍只有國宴才能齊備,聽上去很是珍貴,但是對後世之人來說,這只是普通的二飯六菜而已。
所謂八珍,淳熬、淳母、炮豚、炮牂、搗珍、漬珍、熬珍、肝膋。
淳熬和淳母是肉醬澆在米飯上,再加上豬油即可,區別在於一個是稻米飯一個是黍米飯,簡單點理解就是加了肉醬的豬油拌飯。
八珍中的兩個飯就這麼簡單,剩下六個菜也沒複雜到哪兒去。
炮豚和炮牂是先烤再燉的乳豬和乳羊;搗珍是牛羊鹿獐等動物的裡脊肉,煮熟后搗成肉泥就成了;漬珍是新鮮肉片放在酒里腌一夜然後生吃;熬珍就更容易理解了,五香牛肉乾、五香羊肉乾、五香鹿肉乾......
最後一個肝膋,將肝臟塗上調料放在火上燒烤,出味后就能吃,不是他自誇,估計還不如他做出來的烤肉串。
天子國宴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其他地方了,這個時代雖然也追求美味,但是因為條件所限,所以還遠沒有到達後世那種境界。
太子熙人小飯量也小,捨不得案上放著的那些肉也只能放棄,衛霽的飯量也沒比他們家大侄子好多少,三個人之中,只有衛公自己的飯量還算正常。
燉好的鵝肉配上香軟的麵餅,這頓飯幾人吃的滿足極了,廚子和內侍們在旁邊守著,等主子們吃完然後將好肉收起來,然後把一早就挑出來出來的那些不好下口的骨頭分吃了。
味道太香了,就算只有湯汁給他們配著麥飯也好吃的不得了。
空氣中瀰漫的肉香經久不散,宮裡不少人都被勾的心痒痒,下人不敢有什麼想法,後宮的美人兒可受不得委屈,聞見味道卻吃不著實在太難受,於是一個個都遣人出來打聽情況。
這時候小孩兒不適合在場,當然得交給兄長親自處理,衛霽朝哥哥眨了眨眼睛,讓太子熙去學習,然後乾脆利落的帶著小甲小乙出宮了。
這群美人如狼似虎太嚇人,他還是出去躲著吧。
宮裡就那麼大地方,兄長再怎麼把他當兒子養他們也不是父子而是正兒八經的親兄弟,熙兒可以在這裡住到成人,他總不能一直不出去。
就算他哥不擔心後宮里的那群美人,他還擔心自己長這麼好不安全呢。
*
帝丘的大街很是寬敞,畢竟是個繁華的都城,就算沒法重建成朝歌那樣的王城,看上去也得有國都的牌面。
法令規定,街道上車輛不準疾行,行人和車馬走的是不同的路,在這裡駕車出行是身份的象徵,而不是因為趕時間。
大隱隱於市,王詡老爺子的府邸坐落在鬧市之中,從宮裡出來只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到,衛霽算算時間,感覺前些天讓工匠做的輪椅應該成型了,於是先讓小甲去不遠處的鋪子看看,然後感嘆道,「鬼谷先生年紀大了,以後求學的學生肯定會越來越少,我們還是經常來看看吧。」
小乙抱著瓦罐跟在後面,滿腦子都是鐵鍋燉大鵝的香味,聽見他們家公子說話也只是獃獃的點頭。
他已經不敢想象這個冬天究竟錯過多少好吃的了。
王詡老爺子府上人不多,他平日里教學在另外的地方,家裡就只有親傳弟子才有資格住下,能讓他看上的年輕人寥寥無幾,在孫伯靈回來之前,府上已經兩年多沒進新人了。
「公子今天帶了什麼好吃的?」出來開門的娃娃臉青年看到瓦罐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將人請進來然後熟練的轉著輪椅的輪子回去,「老師剛才還在念叨公子,正巧您就來了。」
「先生這幾天恢復的如何?」衛霽笑著問了一句,心裡明白老爺子念叨肯定不是想他,而是想念他弄出來的吃食。
他回來這麼多天沒有閑著,讓人做了石磨磨豆腐,春夏之間正適合播種,宮裡的空地全被他用來種菜了。
對於寶貝弟弟的新愛好,衛公表示除了寵著還是寵著,不然怎麼樣,還能一頓板子把人打聽話不成?
又不是什麼欺男霸女的事情,幾塊地而已,他養得起。
孫伯靈心情很是不錯,帝丘是做繁華平和的城池,和安邑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在這裡修養了那麼久,時不時還有新鮮吃食送來,小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舒服,「恢復的很好,有勞公子關心。」
房間裡面,老爺子捏著鬍子看著放到跟前的瓦罐,鼻尖聳動輕嗅一下,然後趕緊讓下人上碗筷。
最開始他還試圖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挑錯,他年輕時走南闖北哪兒沒去過,什麼好東西都入不得他的眼,還會被幾口吃的給鎮住嗎?
事實證明,話不能說的太滿,不然容易打臉。
老爺子嚼著鮮香可口燉的鬆軟的鵝肉,覺得再沒有比現在更幸福的時刻了,面子是什麼,有好吃的重要嗎?
孫伯靈對他們家老師的性子了解的透徹,只看他現在對送來的吃食毫無抗拒的模樣就知道,只要公子霽再開口,他肯定收拾好行囊就跟著走。
娃娃臉青年一本正經想著,用最快的速度把肚子填飽然後癱在椅背上抱著肚子舒服的出了一口氣,「公子真乃神人。」
衛霽微微一笑,「霽之來歷先生一人知曉足矣,無需大肆宣揚。」
天下之大,多他一個小仙男怎麼了?
孫大軍師:......
公子厲害,伯靈甘拜下風。
王詡老爺子擦乾淨嘴角,看著旁邊打機鋒的倆人笑呵呵說道,「秦國與西戎之戰,斬獂王大勝而歸,秦軍士氣大漲,在東邊連退趙韓聯軍,公子對此有何看法?」
「秦人可畏。」衛霽簡單回了一句,待下人將案上的碗筷收拾完,讓小乙去和府上廚子說這鵝是怎麼燉,然後眉眼彎彎問了回去,「先生對秦國有興趣了?」
「此言差矣,老夫只是對公子感興趣而已。」老爺子一本正經的說著,察覺到旁邊弟子怪異的眼神后直接瞪了回去,「看我作甚,你要是有人家一半的機靈還能落得現在這般下場?」
娃娃臉青年摸著鼻子把輪椅轉過去,一邊挪一邊嘟囔,「這不是不機靈所以才被您給就撿著了嗎,人家公子霽機靈,有本事倒是再給我添個小師弟啊!」
而且人家公子霽也沒有機靈到哪兒去,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在回來的路上聽景監說了不少,要不是秦國公子虔將人撿了回去,公子霽能把命丟在外面。
龐涓心狠手辣,他能活著回來已經不錯了。
「混賬小子,你是不是討打?」老爺子氣的吹鬍子瞪眼,要不是看他行動不便這會兒早就掄起掃帚打過去了,他倒是想再收個徒弟,那也得人家小孩兒願意啊!
衛霽好笑的看著這師徒倆鬧騰,看孫伯靈被門檻攔住於是起身幫他出去,「新輪椅很快就好,到時候先生就不會被門檻為難了。」
「甚好甚好,多謝公子。」娃娃臉青年在外面回了一句,瞥見他們家老師的表情后搖了搖頭,然後煞有其事的轉身離開,就這脾氣,能怪現在沒人過來交束脩求學嗎?
鬼谷子的名聲在列國極為響亮,可知道鬼谷子是王詡的並沒有幾個,尤其是他沉寂了十幾年之後的現在,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不只夫子挑學生,孩童入學士子讀書也都要挑夫子,別人家的夫子和藹可親講起文章來朗朗上口,他們家這位可好,脾氣古怪性子執拗,到現在還能收到學生只能說是老天怕他餓死在這裡特意賞口飯吃。
唉,當徒弟的背地裡不能這麼說老師,尊師重道很重要,他們家老師是世上最博學最有能耐的老師,今天也是被老師溫柔教導的一天呢。
衛霽看著這人推著輪椅走遠,搖了搖頭然後回到案前坐下,「秦國那邊還傳來消息,入秦士子之中有一人名為衛鞅。」
公孫鞅、衛鞅、商鞅,這幾個名字其實都是一個人,姓來明婚姻,氏來分貴賤,女子稱姓男子稱氏,姓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改變,氏卻不一樣,只要有本事,隔段時間換一個氏都沒問題。
公孫鞅在衛國是公族子孫,以爵係為氏,所以叫公孫鞅,但是只能在本國內這麼稱呼,出去后各國都有公孫,萬一碰到另一個名鞅的公孫,一嗓子喊出來兩個人回答,姓名存在的意義就沒有了。
在衛國以外的地方,他是公族子弟就能以國名為氏,叫衛鞅。
所以才說公孫是個令人尷尬的氏,上不上下不下,出門說起來都有些窘迫,如果有志向的話,年長之後大部分都會選擇憑本事掙來一個氏,其中最能揚眉吐氣的就是以封地為氏了。
「那小子在外和老夫沒有關係。」老爺子漫不經心的摸著鬍子,看眼前的少年人只是笑笑不說話,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那小子執拗,老夫只怕會再出一個吳起。」
他和吳起相識多年,做人如何暫且不提,練兵理政之能天下無人能及,那人歷仕魯、魏、楚三國,於兵家、法家、儒家皆有涉獵,可惜性子太偏執,不然也不會落得那個下場。
衛鞅是他的學生,那小子跟在他身邊五年,除了儒家典籍之外最喜歡研究的就是法家之學,若是個性子圓滑的也就罷了,偏偏又是一個執拗的,他怎麼就教不出來幾個說話好聽的乖巧學生呢?
吳起去楚國時沒有立功就先當上了令尹,這種事情在別人身上想都不敢想,但是在他身上卻沒人敢說什麼,因為在去楚國之前,那人先在魏國搞出了驚天動地的大動靜。
五萬新兵擋住了秦國傾國而出的大軍,還讓他給打贏了,陰晉之戰後魏武卒名震天下,趁勢奪了秦國河西之地,直到現在都很少再有敢在戰場和魏軍正面交鋒的軍隊出現。
秦國不算,他們是不正面交鋒國就沒了,這是走投無路只能硬著頭皮打,如果可以,他們也不會主動和魏武卒對上。
楚王直接將吳起任命為令尹,就算有人不滿也絕對沒人敢說出來,畢竟沒人敢說自己能比那傢伙更有本事。
那傢伙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讓楚國的變法成效斐然,端的是再一次驚掉了天下人的眼睛,但也徹底得罪了楚國的氏族。
楚國和中原本就不一樣,官職律令都不同,中原諸國君主再怎麼弱也都會抓緊國內的權勢,生怕想晉國那樣被國內大氏族架空然後拆分到沒有容身之處。
但是楚國國內本來就是氏族分治,各大氏族自行治理封地,兵馬錢財完全不受楚王管轄,更南邊新收服的部落更是各自為政,互相征伐和中原邦交沒有區別。
那裡就像是另一個周王朝,強盛時期的周王朝,最上面的王雖然不能徹底掌控底下氏族,但是出兵打仗時完全能夠調動,當然,前提是楚王足夠強勢,敢和下面的氏族對著剛。
吳起入楚之時,楚國正處於一個窘迫的局面,三晉聯軍攻楚,逼的楚國只能向秦國求援,如此才緩下三晉進攻的勢頭。
當時的楚王是個有抱負的王,吳起到了那裡后兩人一拍即合,大刀闊斧就開始變法改革,變法雖然有所成效,但也徹底惹火了國內氏族。
使封君子孫三世而收起爵祿,罷黜無能、無用、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易楚國之俗,遷失爵祿之貴族往實廣虛之地......
種種種種,無一不是踩在刀尖上行走。
楚國那是什麼地方,當祖宗的是官底下子孫就都是官,別說收回封地反爵祿,只縮減官員體系他們就接受不了。
吳起一來就直接砍掉了大半官職,官位的授予也只能從軍中獲取,原本世家大族子弟及冠后就順理成章能當官,現在卻得上戰場去拚命,他們能忍?
隱患埋下后總有爆發的時候,楚國的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盛了起來,武器統率楚軍征戰馳騁,征服了五嶺一代的百越部落,將楚國的領土向南方一直擴充到了甌越一帶,打完南方后直接掉頭回去打三晉,正面對上的就是他之前效命的魏國。
魏國強大,魏武侯也是野心勃勃,他信任吳起之時,魏軍勢如破竹進入關中平原,拿下河西之地後繼續向秦國腹地推進,如果繼續讓他打下去,秦國怕是撐不到獻公繼位。
可惜魏相公叔痤怕吳起功勞太盛將自己的風頭壓下去,以離間計讓魏武侯疑心吳起,如此才有接下來吳起投奔楚國。
他入楚不要緊,楚國的氏族們被越逼越緊,被逼到極致后就算拼著自傷八百也會出手報復啊。
三晉從來都不是一塊鐵板,魏國趙國為了搶奪衛國的地盤打的頭破血流,齊國面對魏國時從來低一頭,自然是發兵幫魏,趙國扛不住兩國聯軍便四處求救,楚國自然也收到了趙國求助的消息。
魏軍主力都在趙國境內,自己國內空虛,吳起便率軍來了個圍魏救趙,然而前線撤回來的魏軍在楚國新軍手上也沒討到好處,一路被打到了黃河邊兒上,楚軍難得又在中原撒了一次歡兒。
捷報頻頻傳來,國都的楚王激動過頭樂極生悲短短几日暴病而亡,吳起不得不從前線回到楚國處理楚王後事,這一回來就不得了了。
被削弱了許多的氏族們終於等到報復的機會,直接在王宮就開始發動兵變,吳起也是心狠手辣,臨死也得拉上氏族墊背,新任楚王對之前的政令不是不贊同,但是氏族不斷施壓,剛繼位的君王完全沒有抵抗之力。
這下好了,吳起直接把理由送到了他手裡,群臣亂王,亂箭傷到了已逝君主的屍體,將按照楚律直接罪及三族,最終和吳起一起給老楚王陪葬的楚國氏族,大大小小七十多個,除了旭城君之外沒有一個逃脫。
那傢伙狠辣到連死都要拖著看不順眼的傢伙們一起,老爺子對此不置可否,他只擔心衛鞅會走了吳起的老路。
能跟吳起一樣還好,畢竟楚國的變法成效頗大,繼位的楚王也依舊施行新政,怕就怕那倔小子脾氣上來再白白丟了一條命,秦國的老氏族比楚國更加頑固,他能不能搬動還說不準,直接上去就丟了性命怎麼辦?
王詡老爺子心裡擔憂,吃飽之後就開始了念叨,衛霽安安靜靜的在旁邊聽著,這麼多天相處下來,他早就習慣了老爺子時不時話癆屬性上身。
不愧是鬼谷先生,衛鞅剛到秦國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干就已經看的這麼透徹,只是衛鞅不是吳起,他干起事兒來比吳起更狠。
變法不能急於求成,如果秦國在最開始的時候沒有那麼弱,能夠一步一個台階的將變法的速度緩下來,最後的結果會不會就不用那麼慘烈?
衛霽不著痕迹嘆了一口氣,想起在他面前時大大咧咧似乎只會吃的公子虔,實在不能想象這人被割了鼻子之後會是什麼情況。
秦人粗狂,對臉面看的比天大,在戰場上斷手斷腳都不會有一句怨言,可因為過錯甚至只是被牽連就被割掉鼻子,著實有些太殘酷了。
吳起的下場已經是血淋淋的教訓,衛鞅不會不知道惹急了老氏族的下場,然而他身上有著這個時候士子們都有的毛病,不做事情就不做,一做就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事情不成,不死不休。
「先生若是擔憂,到時在旁邊看著便是。」衛霽給說了半晌的老者把水添上,看他恨不得將之前收過的親傳弟子一個個揪回來重新教導的模樣溫聲開口,「有先生在,衛鞅的步子或許不會跨的太大了。」
「小子們自己的事情,老頭子跟著湊什麼熱鬧?」老爺子眯了眯眼睛,看著眼前淡然溫和的少年人繼續說道,「生死由命,他選擇了這條路,接下來就只看他自己的本事。」
他活了這麼多年,自認為對世事看的清楚,爭爭搶搶分分合合也就是那些事情罷了,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多下幾盤棋。
以天下為棋,以列國為子,他會在旁邊看著,卻絕對不會再入局,人老了,早沒有年輕時的心氣兒了。
衛霽看著忽然開始仙氣飄飄的老者,唇角微揚笑道,「先生教出來的弟子,似乎沒有等閑之輩。」
王詡老爺子神色微僵,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人然後擺手嘆道,「也就一般般,外面不還有個蠢笨到非但不能反哺老師,還得讓年邁的老師養活的傻小子嗎?」
院子里曬太陽消食的娃娃臉青年:啊嚏!
誰罵他?是不是龐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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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嘆息):徒弟年紀輕輕就開始啃老,老夫慘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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