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了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大道之爭,更為甚之。
大道三千,可僅容一人通過。
別人走了,你就無路可走。所以,為了這天道之下的一線生機,不管做出什麼骯髒陰暗下流的手段都不意外。
只不過……
想出這種奇妙招式的,是不是腦子多多少少有點問題?
謝小意怎麼也想不出,用他的模樣,怎麼就能搞到凌霄君的心態了?
該不會凌霄君暗戀他吧?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去問白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貓正在整理它新獲得的寶貝,連頭都沒抬一下:「幹嘛?你要去幫凌霄君?」
謝小意:「就是好奇,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白貓回想了一下:「不知道啊,就是從別人那裡聽了一耳朵。」它慢吞吞把一堆廢品分為兩部分,爪子就放在兩堆中間,「別人也不怕被知道,你告訴凌霄君也沒用喵。」
確實。
這下手之人心思巧妙,用的是陽謀。
若是凌霄君心中本就有破綻,就算知道了這番計謀,也無可奈何。
謝小意有點急了:「那這些人用我的樣子做壞事幹嘛?」
白貓茫然:「喵?」
謝小意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從宴會出現的畫皮,到甜水鎮的少年謝棠,處處都透露著詭異。總感覺他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別人的刀。
白貓看起來年紀不大,實際上歲數是謝小意的數倍,見多識廣,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你說,凌霄君把這些人都殺了?」
謝小意嚴肅糾正道:「是當場擊斃。」
白貓:「哦。」它用爪子拍著一個小圓球玩,「會不會是凌霄君心中的執念就是你?」
謝小意指著自己說:「我?」
難道凌霄君真的暗戀他?
這不太適合吧……
白貓:「執念也分好多種,說不定凌霄君是想殺了你。」
謝小意:「……」
謝小意:「對不起,我不配擁有凌霄君的執念。」
白貓的眼瞳中出現了人性化的鄙視:「你問這麼多,還不如直接離凌霄君遠遠的。」
謝小意豁然開朗。
也是,猜來猜去的,不如直接遠離危險物品。只要不和凌霄君走得太近,凌霄君就看不見他的模樣,自然不會起殺心。
只要帶著面具平平安安地度過百年,也算是應了神機閣主說的「殺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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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以後,謝小意管他什麼陰謀詭計,就準備打道回府了。
準備回神霞宗窩個百年時間,沒有必要不外出,最好再在門口掛上一個「本人已死,有事燒紙」的牌子。
可剛走出甜水鎮的地界,謝小意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家的倒霉師弟還落在鎮子里。
倒霉師弟第一次出門,估計連回神霞宗的路走找不到。他還得回去把這倒霉師弟帶回去。
謝小意只能又折回去。
等到了甜水鎮,不知怎麼得,謝小意兜兜轉轉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他遠遠地就看見了一道人影杵在柳樹下面。
衛凌霄站在那裡。
大概是山野里走了一遭,原本斯文儒雅的長袍被樹枝掛了幾條,束髮的白綢也不知道掉在那裡了,如今披頭散髮,發間還藏著幾片樹葉。
狼狽落魄,看起來還有些茫然。
謝小意遲疑了片刻,走上前去,試探地開口:「凌霄君……」
衛凌霄緩緩地抬起頭,重複道:「凌霄君……?我是……凌霄君嗎?」
謝小意:「?」
怎麼回事?
在他不在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麼重要的劇情嗎?
他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就失憶了?
謝小意:「你失憶了?」
衛凌霄沉思了一會兒,回答:「我應當是失憶了。現在什麼也不記得了。」
謝小意審視著氣勢截然不同的衛凌霄,緩緩地豎起了一根手指:「這是幾?」
衛凌霄:「……」
他只是失憶了,並不是傻了。
謝小意沒得到回答,又豎起了一根手指:「那這是幾?」
衛凌霄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他望著帶著面具的謝小意,用著是肯定的語氣說:「你認識我。」
謝小意脫口而出:「認識……」話還沒說完,他就連忙改口,「不認識不認識。我先走了!」
凌霄君。
失憶了的凌霄君。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一個大麻煩。
而謝小意最討厭麻煩。他現在只想快點回到神霞宗當縮頭烏龜,不想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以後,謝小意拔腿就走。
趕緊把倒霉師弟找到,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只是顧白沒找到,謝小意先發現身後多了一個尾巴。他回頭一看,衛凌霄正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他走一步,衛凌霄就走一步;他停下來,衛凌霄也停下來。
謝小意:「……」他有點頭疼,「凌霄君,你跟著我幹嘛?」
衛凌霄竟看起來有些無辜:「我只認識你。」
謝小意抓了抓頭髮:「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嗎?」
衛凌霄說得肯定:「不會。」
謝小意與他僵持了片刻,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算了,你愛跟就跟著吧。」
還好秘境破裂,甜水鎮沒什麼特產能夠讓修士駐足,全都走得七七八八了。要不然遇到一個認識凌霄君的人,看到這一幕非得嚇傻不可。
也不知道這段時間顧白跑到哪裡去了,謝小意把甜水鎮找了一圈沒能看到人。他在心底罵了顧白一百遍,只好把找人的事情放到一邊,先處理身邊的這個大麻煩。
衛凌霄確實十分棘手。
除開衛凌霄對他有特殊的執念,看到和他相似的人就想殺這件事,還有就是有人蟄伏在暗中準備對衛凌霄不利。
那些人針對的是衛凌霄,萬一謝小意身為池魚被殃及了怎麼辦?
所以,怎麼看衛凌霄都是個燙手山芋。
謝小意得把這個山芋給扔出去,但是,扔給誰比較好呢?
對了。
謝小意靈光一閃。
這次靈寶顯世、秘境開放,附近不少宗門的修士都過來了,其中也有望山宗的弟子。只要給望山宗的弟子傳一封口信,讓他們把這位山芋接回去不就完事了。
他不僅沒有麻煩沾手,反倒是大功一件。
想出了解決辦法,謝小意換了一副面孔,一改之前的不耐煩,溫聲細語地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有點事。」
失憶了的衛凌霄猶如一張白紙,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好。」
謝小意還千叮萬囑:「你站這裡別動啊,我去給你買個橘子。」
衛凌霄點頭:「好。」
謝小意趕緊趁著這個機會開溜,等到了衛凌霄看不到的角落裡后,他偷偷掐了一個法訣。
靈氣涌動,在指尖形成了一隻半透明的千紙鶴。
謝小意不想暴露身份,直接將衛凌霄的相貌、地點刻印了上去,只要腦子正常的人,看到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確定無誤后,他輕吹一口氣,千紙鶴便騰空而起,撲扇著翅膀朝著遠方而去。
等靈氣折成的千紙鶴消失在視野中后,謝小意放才鬆了一口氣。現在要做的就是等望山宗的弟子過來接人。
送佛送到西。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這麼一步。謝小意也沒走,準備望山宗的人來了再離開,免得再出意外。
反正都在一個鎮上,來得肯定很快。
這麼想著,謝小意就從中午時分等到了傍晚,等得他都快要睡著了,還沒接到望山宗弟子的來信。
謝小意還以為衛凌霄已經被接走了,繞過去一看,人還站在原地,壓根沒動過。
現在已經是傍晚,原本還算熱鬧的街巷也都三三兩兩的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一個又一個的人從衛凌霄的身旁走過,他們都有來處有歸處,談笑間都是煙火氣。
只有衛凌霄孤零零的一個站在那裡,好像與塵世隔絕。
謝小意下意識地就想上前去,可剛邁出一步,就又止住了。
再等等吧。
他想。
謝小意就這麼遙遙看著衛凌霄。
然後沒等到望山宗的弟子,反而等來了一場瓢潑大雨。
豆大的雨點被傾盆倒下,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發出密集的響聲。站在雨下不到一會兒,整個人就濕透了。
原本還慢悠悠走著的行人都加快了腳步去避雨。
但衛凌霄像是感覺不到雨水似得,還是一動不動,整個人一下子就被淋得濕透。
謝小意終於忍不住了,沖入雨簾中,一把抓住了衛凌霄的手臂,拉高了聲音說:「你不知道去避雨嗎?」
衛凌霄抬眸,隔著細密的雨水,他說:「你讓我等你。」
謝小意:「……」
聽起來還挺委屈的。
衛凌霄又道:「我怕你回來找不到我。」
謝小意不知說什麼好,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拉著衛凌霄跑到了一處屋檐下躲雨。
兩個人都濕透了。
謝小意擰著濕淋淋的衣擺,突然想到他是修士,完全可以用靈氣隔絕雨水,怎麼就忘了?難道是智商被失憶的人帶著變低了嗎?
他捏了一個靈訣,一股暖風吹過,兩人身上的水汽瞬間蒸發,又恢復成了乾淨清爽的狀態。
看起來望山宗的人不會來了。
謝小意側頭看著茫然無措的凌霄君。算了,送佛送到西,把你送回望山宗好了。
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沒過多久就天晴了。
謝小意帶著衛凌霄離開了甜水鎮。
走出半途,謝小意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了遠處的城鎮:「總感覺忘了點什麼……」
衛凌霄:「要回去嗎?」
謝小意搖頭:「算了,應該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沖著凌霄君招了招手,「走吧。帶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