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

第五次

季寒川笑一下,說:「開門看看,不就知道了?」

於章反倒有些後悔、卡殼:「啊?你真要看嗎?」

季寒川不以為意,在心裡數秒。過了片刻,他輕輕開口:「篤、篤、篤——」

門口同樣傳來三聲敲門的響動。

第一聲響時,於章渾身一震。

往後,高修然已然麻木,講不出話。於章倒是好一點,在最初的驚慌失措后,反應過來,敏銳地抓住什麼,問季寒川:「你怎麼知道接下來還有聲音?」

季寒川實話實說:「間隔的這點時間,是我剛剛敲門時等的時間啊。」

是直覺。無厘頭、沒邏輯,偏偏和「塑料鬼會怕火」一樣,被他猜中。

於章微微張嘴。季寒川的話,在他心裡過了一遍、兩遍。在這期間,他身體緊繃,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可到後面,他模模糊糊意識到什麼,遲疑著,問:「那現在……」要怎麼辦?

是忽略掉、不去應對,還是做些什麼?

不知不覺間,他儼然已經把季寒川當做主心骨。

而季寒川輕輕笑一下,說:「不是說了嗎,開門吧。」

以他短暫的五天經歷來看,至少這一輪中,出現的所有怪物都有實體。而「實體」,意味著能被觸碰。鬼怪可以殘殺玩家,同時,玩家如果有足夠實力,完全能夠反殺。

所以季寒川不在意門外有什麼東西。無論是彭總,還是碎骨女人。本質上講,沒有差別。

在其餘玩家輕易被拖入陷阱的同時,他好像在以一種奇異的、旁觀者的態度,來看這場遊戲。超出太多的身體素質,讓季寒川無法與神經緊繃的其他玩家們共情。偶爾冒出的古怪想法,更讓他在時間流逝之餘,反思:我到底是什麼人?

好在吳歡或許給他提供一點參考。

他難得覺得期待,想知道後天太陽升起后,吳歡會告訴自己怎樣一個答案。

此刻,於章喉結一滾,想到自己反反覆復的夢。其中的崩潰、掙扎,到現在,彷彿都漸漸遠去。韓川的聲音,有一種奇特的魔力。

在季寒川的一言一語中,於章也跟著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

他們想出去、想要去樓上,就一定要打開那扇門。如果一味惶恐、停滯不前,覺得可以在樓下消磨時間、等待七天過去,這樣消極對待……

恐怕一切才會更加糟糕。

遊戲不會「仁慈」對待玩家。

於章看一眼時間。熒光指針映出數字,恰好十點半。

他還好一些,可高修然下來至今,戰戰兢兢。假若韓川沒有出現,那可以想見,高修然遲早會因為一點細微動靜而失控。到時候,兩個瘋子,順理成章地要被黑暗吞沒。

……

……

去開門的,還是季寒川。

屋外是熟悉的走廊,熟悉的黑暗與寂靜,只是沒見到先前一路與自己一起走、一起哼歌的小朋友。

他微微一頓:什麼也沒有啊。

那剛剛的敲門聲——

算了。信息不夠,無法得出結論。

與其胡亂猜測,不如先做當下的事

季寒川拐出門,沒有在意身後縮著肩、如履薄冰的高修然,與心跳聲明顯加快的於章。他看著電梯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心思浮動,想:之前往那邊看,好像沒有現在這樣黑。

季寒川確認自己沒有記錯方向。於是在短暫的疑惑后,還是邁開步子,往房門右邊走去。他數過一道道門,身後,於章與高修然雖然相互嫌棄,可此刻,還是緊緊攙扶住對方的手臂。這裡太寂靜了,不知為何,韓川又哼起一點歌。兩個玩家苦笑,沒有講話,但一種心情在此刻共鳴:韓川怎麼能這麼放鬆啊?

高修然更清楚一點。黑暗裡,他天馬行空,想:如果我和韓川一樣厲害,沒準我也是這樣。看別人發抖,自己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遊戲生物,這也是一種樂趣嘛。

這樣始終往前。二三十道門,說來其實很短,不過百米。步速再慢,三分鐘總能走完。可此刻,他們眼前,還是濃重的黑、一如既往的走廊。

季寒川卻倏忽停下來,側頭看向旁邊那扇沒有閉攏的門扉,說:「這是第三扇門。」剛剛一路走,他有留意。所有門中,只有這一扇是將開不開。

他聽到「咕咚」一聲,是身後高修然與於章在緊張地吞唾沫。

季寒川氣定神閑,說:「我有點好奇。」

高修然、於章屏住呼吸。

季寒川問:「於章,你說裡面有鄭靈的屍體,那她是怎麼死的?」

於章身體抖了抖,回答:「我當時做夢嘛。說是做夢,但事情都很真。『屍體』是夢裡看到的,當時我被嚇壞了,其實也不太清楚……」說到後面,成了吞吞吐吐、語無倫次,「但,應該,嗯,是真的。」

這點,高修然倒是認同,對季寒川說:「於章之前沒見過那個『伽椰子』,還有渾身黑乎乎的東西,但他知道。」

季寒川輕飄飄道:「我知道他知道啊。」不用你們這樣翻來覆去地強調。

先前,他敲門之後,聽到門裡高修然與於章的咕噥。

也因此,季寒川才能在於章說出「走廊盡頭是心臟」后,有一系列聯想,而非不以為意。

他覺得於章在「夢」里看到的、「客觀存在」的事,會是真的。

故而此刻,季寒川想確認一下,鄭靈究竟遇見什麼。

按照先前的猜測,每個玩家遇到了不同的遊戲生物、遭遇著不同的危機。因為規則限制,那些東西沒辦法上來就找所有玩家的麻煩——至少在前五天,這個想法始終被驗證著。可昨晚那一幕,也說明,規則已經開始鬆動。

對於其他人所見所聞,玩家們都有心理準備。可鄭靈,是個意外。最初出現在玩家們面前的,就是那團融化的塑料鬼。那麼問題擺在這裡:鄭靈究竟遭遇了什麼?

既然於章沒法回答,季寒川就打算:「我進去看看。」

高、於二人睜大眼睛,像是看瘋子似的,看向季寒川的方向。電梯近在咫尺,季寒川不想著快點出去,卻打算去研究一具屍體?

季寒川沒有解釋自己的考慮。他照例只是在「通知」身後兩個玩家。說完話,就轉頭,去推身側的第三扇門。

高、於二人身體抖了抖,一咬牙,跟上去。

等進入房間,季寒川端詳一下屋內擺設。他不是機器人,遊戲也不會好心到給玩家的眼睛載入紅外線。極致的黑暗裡,季寒川目力提升的極限,也只是能看出房間里一應事物的輪廓。

但這已經足夠了。

他見到床上蜷縮著一個身影,看上去很瘦,乾巴巴的,像是一個中學生。季寒川腳步不停,直接走過去。

床上的女生死去不知多久,空氣里都帶出屍臭。季寒川原本覺得疑惑,於章為何能確定這是「鄭靈」?可眼下,他能見到女生的面孔。並不清晰,但他耐著性子,從她的眉骨、鼻樑……一一看過去,的確與塑料鬼變化出的樣子一般無二。

換句話說,也與NPC們眼裡,「鄭靈」該有的面孔一般無二。

季寒川隱隱輕鬆一些。意識到這點后,他轉而評估起自己的心態:難道之前經歷過類似的情境、更複雜的情況?不然怎麼會鬆口氣……

他聽到於章和高修然遲疑著開口,問:「韓川,你看出什麼了嗎?」

那兩個人大約被屍臭衝到,站在兩步以外的地方,再不願往前。

季寒川也不介意。他甚至抬手,碰了碰屍體,很不專業地做出判斷:「已經僵硬、開始腐敗了。」

酒店之下的這片地方,要比上面要潮濕很多。看不清皮膚、看不清屍斑分佈,他也沒有驗屍知識儲備,這會兒只能憑藉常識猜測:「嗯,應該死去很久。」

季寒川站起來,沉吟,一半是自問,一半是問身後兩人:「會是餓死、渴死的嗎?」

高、於二人發懵。

先前氣氛凝重、肅殺。可到此刻,卻因韓川一句話,驟然飄忽起來。彷彿從靈異片場進入《走近科學》,先前的擔憂恐懼都是節目組用剪輯和BGM烘托氣氛,最後要輕輕巧巧告訴觀眾,說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季寒川根據朱葛先前的話,合理假設:「如果第一天就下來這裡,在上一局遊戲最後沒有給養補充,很餓,樓下又沒吃的,這不是很正常?」

於章眨眼,想到自己上一局、也是第一局遊戲後期。學校里的魑魅魍魎都不再重要,「食物」才是所有人爭奪的目標。他已經不願回憶後期發生了什麼,但韓川這樣說,於章還是一個激靈。

他捫心自問:如果是我呢?

如果我第一天不是順利進入餐廳、吃了長久以來的第一頓飽飯,而是陰差陽錯之下下到地下。又因為電梯中女鬼的壓力,倉皇逃出、不敢再度回到電梯。

他遍體生寒,耳邊是高修然說:「就、就這樣嗎?」

季寒川莫名其妙:「還能怎麼樣?」

鄭靈好端端躺在這裡,身體沒有多餘傷痕,很完整、連姿勢都再正常不過。

饑寒交迫、脫水而死。

這原本是非常尋常的事,可在遊戲里,這樣的「尋常」,反倒成了不可思議。

高、於二人恍恍惚惚,看季寒川站起身。他解決了心中困惑,就打算出門、繼續去找電梯。

季寒川沒有其他玩家的憂慮。女鬼不是威脅,電梯按鍵也有寧寧小朋友幫忙。唯一的問題,在於寧寧有些來去不定。但季寒川覺得,哪怕待會兒寧寧不來,那大不了按住女鬼的手、讓她「幫忙」,也不是事兒嘛。

他以為事情就這樣解決。奈何出了門,仍然是去走廊右邊。三個房間,說來不過十米。可他走了三十步,前方仍然是那片黑暗。

身側是一扇接一扇的門,往遠處延伸。

季寒川反思:「我……記得就是這個方向啊?」難道帶錯路了?

身後,高修然、於章心裡一個「咯噔」,終於有種遲來的、「戲肉來了」之感。

季寒川與他們確認:「方向沒錯吧?」

於章喉嚨里「咕嚕」一聲,說:「韓哥,方向肯定沒錯。」

他說:「我覺得是這條路,出問題了。」

像是遊戲在無聲地嘲笑:什麼《走近科學》?這就是個靈異片場!

於章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們再次、再次聽到三聲敲門響動。

「篤。」

「篤……」

「——篤。」

不急不緩,是季寒川心血來潮,向身側半透明的、蒼白的小朋友示範:要懂禮貌,知道嗎?

那時候,寧寧朝他笑一笑,頭頂的兩個小揪揪看起來可愛非常。

無聲地回答: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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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天使疑問,所以強調一下:注意文案上標的「異地戀」啦,就,目前是「異地」狀態。偶爾打個電話什麼的(bushi),但邵佑確實不在這個遊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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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逃生BOSS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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