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定厥家
趙慈將楚王送到昭華閣,又安慰了一番后才回去復命。
「陛下。」
「如何?」
「楚王爺就是一個孩子,娶親是大事,陛下寵愛楚王,也不事先派人說說的,好讓他有個心裡準備,楚王爺心裡有人,多半是對於陛下突然的賜婚而手足無措,小孩子一時衝動。適才王爺問小人,擔憂將來的楚王妃長相醜陋,小人與之解釋一番,王爺便以為楚王妃是因為王爺長得好看才選他的。」
內宮裡,能夠這般向皇帝說話的,也只有趙慈了。
皇帝目光深邃,印著福寧殿內的幽幽火光,「他倒是天真。」旋即又輕嘆道:「天真好啊,安寧!「
「他心裡頭那個人是山陰伯的嫡孫女?」皇帝轉過頭來問趙慈。
「陛下您忘了?山陰伯的嫡子,二十年前沒了,六王心裡的人吶,應該是山陰伯次子之女。」
他記得山陰伯正妻只生了一雙兒女,皇帝摸了摸鬍鬚,沉思著什麼,「既是庶女…讓她當個側室也不算虧待。」
「陛下英明。」
翌日,離了夜裡人聲的喧囂,清晨則多為車馬之聲,汴河的水還是依舊流淌,滿載貨物的船隻往來頻繁。
今日一大早,賜婚的邸報便已經傳遍了東京城,開國公府堪比親王潛邸,女使和廝兒才剛剛拿起掃帚,清理府內上下,預備著不久后的大婚。
「蕭家那個小賤人呢!」
「放肆,你是誰家的人,膽敢跑到我們國公府撒野?」
大清早便有人跑到國公府門前大罵,家主人天不亮就去參加朝議了,如今還沒回來,街上又人來人往,女使只得匆匆跑回去稟報娘子。
「姑娘,山陰伯爵府的人來鬧了,說您搶了她的丈夫!」
「山陰伯?」蕭幼清眉頭緊蹙,「山陰伯也是個人中豪傑,怎會有這般不懂事的兒女?」不懂事是客氣之語,她真正想說的是愚蠢。
「讓她進來見我。」
「是!」
咒罵聲從府外到了府內,一直到中堂,蕭幼清靜坐在正主之位上,端詳著一臉怒氣的來人,「奉茶…」
「不必了!」
她便招手示意旁人退下,中堂只剩兩個女子對峙。
「明明是趙王心意於你,你為什麼要嫁給楚王?」
「這是官家的意思。」
「胡說!」李琳宣否決,「昨日我翁翁從大內回來,說貴妃已經定了我為楚王妃人選。」
她的話讓蕭幼清微楞,「貴妃要你做楚王妃?」隨後站起來端詳她,並無奇特之處,有些想不通,「不應該啊。」
自古以來,嫡庶分明,當朝更是看重出身,況且她聽說過山陰伯一家是從死囚牢中出來的。
「就算貴妃娘子有意,可這是天子的旨意。」
「我表哥都沒有見過你,若不是你們家強求,官家又怎麼會賜婚?」
看來不算蠢,心裡的話她當然不會說出來,「表哥,」她為之一笑,令人髮指,「叫的真是親切,」轉瞬之間冷下,「天子旨意已下,我的生辰八字也已經交去了大內,你,跑來大鬧,就不怕丟了你們伯爵府的臉面嗎?」
「為什麼,趙王不是一樣的嗎,何況趙王求的是你,我表哥與你素未謀面…」
「看來山陰伯爵府,即使身不在朝堂,但消息還是靈通的很啊。」
「拆散別人,你就這麼得意?」
「拆散?」蕭幼清對視著她,從眸中看到了無奈、憤怒、以及嫉妒,「楚王可有親口說過喜歡李姑娘你?可曾去山陰伯爵府提親?」
見她無言,蕭幼清緊逼道:「還是,只是你的一廂情願?」
「你!」
「我不與你繞彎子,天家水深,就憑你們山陰伯爵府,就憑你,是護不了他的!」
「他是親王,是官家的兒子,難道還需要你去護?」
「就憑你這句話!」被保護的太好,也不是什麼利事,遊走在水邊,哪能不沾濕衣襟,「你若入了府,可想他將來的處境艱難!」
蕭幼清說的極為認真,讓李琳宣楞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你走吧。」蕭幼清轉身背對,「今日之事就當你沒來過。」
「蕭家滿門勛貴,錢權皆不缺,你圖他什麼?」
圖他什麼?
蕭幼清的腦海中閃現出前日冠禮上那個翩翩少年,早在楚王回京前,宮裡說她長得像當今天子的流言便已傳遍整個東京,一時間引來熱議,更是有人在坊間大起膽子私售楚王的畫像。
「自是圖他,好看!」
蕭幼清扔下話,徑直的向前離去,李琳僵持在原地,罵多少都是不解氣的,也無用,能做的,聽天由命而已。
「姑娘,她走了。」蕭幼清的貼身女使走進她的房間,卻不見姑娘搭話,只是低頭看著什麼。
「這不是…姑娘你前月從坊間買回來的畫像嗎,奴起初還以為是少年時的趙王爺。」
「是楚王,」蕭幼清道,「若非親眼所見,竟不知這世間,還有如此好看的男兒,又豈是畫像能描摹的。」
「楚王爺今年才十七,比姑娘還小三歲,少年自當是風骨獨特。」
「大也好,小也罷,有那幾分利益牽扯在其中,哪裡還敢作他想。」
「儘管如此,可他日後終究都是姑娘的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
蕭幼清露著極為難得的一笑,「但願吧。」
早朝剛下,皇帝在垂拱殿批摺子接見大臣。
「陛下,陳侍郎與呂內翰求見。」
「陳煜與呂維?他們來幹什麼,讓他們進來吧。」
「臣,恭請聖安。」
「兩位卿家來找朕?」
「陛下,臣昨夜未見楚王回府,今日朝議后才得知楚王被禁足於昭華閣了。」
「怎麼,朕管教兒子,還需要向兩位卿家彙報不成?」
「臣等不敢。」
「只是陛下,楚王在蜀三年您不聞不問,如今回到京城…」
禁足楚王皇帝就知道呂維會拿過往來說事,遂斷了呂維的話,「楚王回京前,」皇帝走至跪地的二人身後,「皇城司向朕稟報,說在開封府的青樓里,見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人。」在他們中間彎下腰,「卿,想知道是誰嗎?」先發制人。
「陛下?」
「你們一個是楚王的參軍,一個是楚王的侍講,是他最親近最信賴的人,他何時回的京,你們會不知道?」
陳煜與呂維是朝臣,也是楚王曾經出閣時,皇帝為其選的王府僚屬。
旋即丟出一份皇城司的密報,大怒,「皇子出閣,朕親選你們為輔導,卿,就是這般教導我家兒郎的?」
「臣等教導無方,失職之罪,還請陛下降罪。」
「昨日,他抗旨大鬧,朕不過是讓他留在昭華閣反省而已。」
「但楚王剛剛冠禮,陛下賜婚,是否過於草率。」
「冠禮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草率?」
「這…」
「他也老大不小了,我給他娶了蕭家的女兒,他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娶妻當娶賢,楚王生性寬厚,而蕭尚書的女兒…臣素有聽聞,厲害的很,不是王妃的適宜人選,還請陛下三思。」
皇帝將手寬在額前,「開國公遞的摺子,朕不好駁其顏面,如今詔書已下,整個東京的人都知道了,你們讓朕如何收回?」
「那就請陛下解除楚王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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