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
滄州城下
劉守光的大軍將整個滄州城團團圍住。
李小喜站在最前面,一手拽著劉守文,一手拿著馬鞭指著城牆叫門:
「裡面的龜孫子聽著,你們的節度使已經敗了,還趕快開門迎接新的節度使……」
後面,劉守光、元行欽、馮道幾個人悠閑的說著話。
「怎麼還沒人開城門,滄州的屬官都死了嗎?」劉守光等了一會,有些不耐煩的說。
「八成是沒想過他們大公子敗得這麼快,只怕現在正在城裡慌的找不著北呢!」元行欽笑著說。
「這群滄州的官員腦子也是被驢踢了,居然會支持我大哥起兵,我大哥這樣的銀槍蠟頭,讀個書還行,領兵?他什麼時候贏過!」劉守光不屑的說。
馮道笑著搖搖頭,「這個好像怪不得滄州這些官員,據下官聽說,大公子開始召集他們,並未說出兵的事,只是在哭訴,等眾人安慰時,才趁機說出起兵,眾人話已出口,只能應許。」
「大公子平時自詡君子,想不到也會幹出這種事,」元行欽頓時樂了,「不過這些滄州官員也是死要面子,要是我,哪怕答應了,這種明知吃虧的事也該反悔的就反悔,面子這東西值幾個錢!」
馮道笑了笑,心想現在裡面那些官員八成也正因為這個後悔吧!
三人又等了一會,卻遲遲還見有人開城門。
劉守光頓時怒了,「滄州這幫傢伙不會打算拒守吧!」
「怎麼會,大公子可在這呢,他們還有什麼理由守下去?」元行欽覺得不大可能。
劉守光卻等不下去了,直接對前面李小喜說道:「小喜,叫大哥喊!」
「公子,小喜明白!」李小喜一把提起劉守文,對著劉守文不懷好意的笑道:「大公子,您來喊兩句吧!」
劉守文看著李小喜,臉一扭,「哼」了一聲。
「哎吆,大公子,您現在還這麼硬氣,小喜佩服,」李小喜嘿嘿笑了一下,就摸出腰間佩的刀,抵在劉守文脖子上,「大公子,這刀可不長眼啊!」
「李小喜,你這個小人,你居然敢對本公子動手!」劉守文看著脖子上的刀,頓時大怒。
「吆吆吆,大公子,您別激動,之前老元把刀架在您脖子上,您不也什麼都沒說么,怎麼到小喜這,您就這麼大反應了。」李小喜諷刺道。
劉守文氣結,當時是在戰場上,他一動元行欽手一抖說不定就把他宰了,可現在是滄州,他給李小喜一個膽,他都不一定敢殺他,殺了他他們拿什麼威脅滄州。
所以劉守文閉上眼,懶得看李小喜這個「小人」。
李小喜看到劉守文如此不合作,恨的牙根疼。
正當兩人一個威逼利誘,一個咬牙死撐時,城牆上終於有了動靜。
兩個官員模樣的人領著一個孩子上了城牆。
李小喜停下,劉守文也睜開眼,當看到城牆上三人時,脫口而出。
「延祚!」
城牆上的那個孩子,正是劉守文的嫡子劉延祚!
後面劉守光、元行欽、馮道一看上來人了,以為是來獻城的,立刻來精神了。
劉守光甚至還和藹的對上面的劉延祚叫道:「大侄子來了,快開城門,叫你二叔進去,等你二叔得了滄州,給你換個封地!」
這話倒不是誑劉延祚,劉守光雖然因為他爹偏心他大哥恨的要死,可對這個老劉家的長孫,他的第一個大侄子,劉守光還是很喜歡的。
劉延祚懵懵懂懂的看著下面的爹和二叔,剛要見禮,卻被旁邊呂兗一把按住。
呂兗把劉延祚拉到身後,突然對著下面的劉守文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起身慷慨激昂的說:
「公子出征前將守城重任託付呂某,呂某得公子重託,夙夜憂嘆,絲毫不敢懈怠,今日公子雖然被俘,但城中還有小公子,我等決定擁立小公子為滄州節度使,死守滄州,公子放心,呂某定不負公子之託!」
李小喜:……
劉守光:……
元行欽:……
馮道:……
「你敢!」剛才誓死不從的劉守文蹭的一下蹦起來,指著呂兗破口大罵,「呂兗,你個狼子野心的傢伙,你居然敢做這麼大逆不道的事!」
呂兗在城牆上卻彷彿赤膽忠心似的說:「大公子放心,屬下和孫巡官一定會誓死守衛滄州,保護好小公子的!」
劉守文氣的跳腳,直接跑到劉守光面前,「二弟,滄州城我不要了,你快把你大侄子弄出來!」
劉守光、李小喜、元行欽、馮道四人憐憫的看著他。
劉守文,被自己的手下,當成了棄子!
劉守光揮了揮手,李小喜直接把劉守文提了下去,吩咐道:
「行欽,攻城!」
元行欽得令,立刻帶著將士開始攻城。
劉守光抬頭看著城上的呂兗,眼中彷彿看一個死人!
十天後
因滄州城太過堅固,劉守光改攻城為困城,將整個滄州城團團圍住。
一個月後
滄州城未降,劉守光接著圍困。
二個月後
滄州城未降,劉守光接著圍困。
三個月後
………
四個月後
劉守光面色鐵青的看著滄州城。
五個月後
滄州城中實在支撐不下,呂兗、孫鶴開城門投降。
*
「嘎——吱」緊閉了五個月的滄州城大門終於緩緩打開。
劉守光看著大開的大門,狠狠吐了一口濁氣,對著身後幾人吩咐:
「小喜、行欽,你倆去接手滄州城的守軍,可道,你去使君府內把賬簿什麼的整理出來。」
「是!」
三人領命,各自帶著親衛進城。
馮道帶著一隊親衛進了城,順著大街往使君府走。
他以前來過使君府,雖然幾年過去,路還是記得的。只是這次比上次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馮道還以為因為打仗的原因,也沒多想,直接帶著親衛進了使君府。
進了使君府,馮道讓親衛把使君府圍起來,不要讓閑雜人員進來,就直接去了使君府平時處理文書的院子。
到了院子,馮道發現裡面並沒有被呂兗、孫鶴銷毀的痕迹,放下心來,就準備去把賬簿文書等東西整理出來。
只是馮道剛推開門,一個親衛就臉色蒼白的從後面跑過來。
「掾屬,後院,後院!!」
「怎麼了?」馮道忙問道。
「嘔!」跑來的親衛突然蹲在地上狂吐。
馮道大驚,忙讓身後親衛扶起他,急問道:「出了什麼事?」
親衛吐完剛要說話,「哇」的一下又吐了。
「你們把他扶到一邊照顧他,其他的人,跟我去後院。」
馮道領著一眾親衛直奔後院。
剛走到後院門外,還沒進去,馮道就看到他剛剛派來圍院子的親衛一個個從後院中面色發白的跑出來,出來無一例外「哇」的一下就開始狂吐。
馮道皺著眉,帶著人進去。
後院是一個巨大的空院,馮道以前跟著孫鶴來過,知道這是使君府的一個糧庫,主要是為了打仗時以防萬一建的。
只是如今一進去,卻沒看到什麼糧食,只是看到一缸缸的酒糟和糠。
馮道聞著難聞的酒腐味,皺了皺眉,接著往裡走。
很快,馮道帶人走到一拍柵欄前,柵欄上掛著一排排的肉乾。
馮道疑惑的看了一眼肉乾,這滄州城被困了五個月,使君府居然還吃肉,這也太那個了吧……
馮道搖搖頭,接著往前走,前面就是原來的糧倉。
馮道有了之前的肉,就想看看糧倉還有多少糧食,等會正好登記造賬。
於是馮道踮起腳尖,伸頭往裡看了一下。
馮道眼睛瞬間睜大,僵硬的扭轉脖子,看著外面柵欄上的肉,突然覺得天旋地轉。
「嘔——」
*
劉守光騎著馬帶著親衛來到使君府門前。
抬頭看著以前最討厭的門匾,突然覺得順眼了不少,把手中的韁繩往身後親衛一扔,大搖大擺地進了使君府。
「可道,呂兗、孫鶴兩個傢伙沒把使君府搬空吧?」劉守光進門大喊了一句。
整個使君府寂靜無聲。
劉守光疑惑的又叫了兩聲,「可道?馮道!」
一個臉色蒼白的親衛從裡面匆匆跑出來,看到劉守光立刻抱拳道:「使君,不好了,馮掾屬暈過去了!」
「什麼?」
「回使君話,滄州城內早已斷糧一個月,呂兗為了守城,將城中百姓抓了,關在後院,喂以酒糟和糠,然後殺了充當軍糧,供給城牆上守城的將士。馮掾屬去後院不小心看到了,然後吐暈了。」
劉守光聽完,只覺胃了一陣翻滾。
「來人,立刻給我把呂兗一家宰了!」
「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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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記載:
劉守光圍滄州久不下,執劉守文至城下示之,猶固守。城中食盡,民食堇泥,軍士食人,驢馬相啖鬃尾。呂兗選男女羸弱者,飼以曲面而烹之,以給軍食,謂之宰殺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