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配
義昌節度使府
馮道在賬簿上寫完最後一劃,放下筆,揉了揉手腕。
「記完了?」坐在旁邊榻上悠閑品茶的孫鶴對馮道招招手。
馮道起身,走到孫鶴對面坐下。
孫鶴給馮道舀了一盞茶,又從旁邊拿出一卷書,抱怨道:
「老夫讓你進府是為了讓你多讀讀書長長見識,你倒好,把時間都耽擱到這些瑣事上,咱節度使府又不是沒有賬房先生和管糧草的屬官,這些雜事丟給他們不就行了。」
馮道雙手接過書,笑著說:「畢竟是二公子吩咐的事,總要盡職才行,再說晚輩在此次轉運糧草中也所學頗多,受益匪淺。」
這話馮道說的真心實意,如果不是這次親自參與糧草轉運,馮道真不知道只是送個糧草,居然需要這麼大的人力物力,更不知道這裡面居然還有這麼多貓膩。
孫鶴卻不以為然,反而訓誡馮道,「這些瑣事不過小道,就算做好了又怎麼樣,身為謀臣,替主公出謀獻策才是正道!」
事關民生,豈算小道,馮道想要反駁,只是張了張口,卻無奈閉上,他知道,孫鶴說的,才是此時大多數讀書人的想法。
出謀獻策,羽扇綸巾間,檣櫓灰飛煙滅,一計聞名天下知。
而處理政務,卻只能勞於案牘之間,默默無聞。
所以讀書人,尤其是世家子,無不以出謀劃策,高談闊論為榮,而恥於伏案處理雜事。
可是,案牘雖勞,卻可安百姓,而百姓,才是天下根本啊……
孫鶴看著馮道默然不語,就知道他沒聽進去,心道果然是初出茅廬,還是不懂官場規則,不由以過來人的身份教導馮道:
「身在官場,家世和名聲才是最重要的,你既然沒有家世,那就該在名聲上下功夫,你天天弄這些雜事,有誰看的見,別人除了贊你一聲能幹,對你名聲有什麼好處?你該把心思多用在文章和天下大事上,你若能一篇文章天下知,你看哪個節度使不爭著聘你。」
馮道雖然不大認可孫鶴的說法,可也知道是為了他好,於是起身對孫鶴謝道:「晚輩多謝孫公教誨!」
「這才對嘛,你文章寫的這麼好,要是只用在這些小道上,豈不暴殄天物!」
孫鶴滿意的點點頭,讓馮道坐下,又問道:「如今最後一批糧草已經上路,這裡的事也快完了,今後你打算怎麼辦?」
「晚輩已經接到二公子手令,讓晚輩去瀛洲見他,然後一起跟著回幽州。」在瀛洲快活了兩個月的劉守文,見糧草轉運完成,終於想起自己也該回去了,大概是見他這次做的實在好,居然想著派了親衛來叫著他一起回去,馮道剛見到親衛時,差點受寵若驚的被嚇到。
孫鶴聽了卻皺了皺眉,「你真打算以後跟著二公子?」
馮道疑惑的說:「晚輩被二公子所聘,除了跟著他難道還能跟別人?」
「二公子那個人吧,」孫鶴頓了一下,「要不我跟大公子說一聲,你乾脆留在滄州好了。」
馮道頓時明白了,孫鶴是覺得劉守光這人不行。
在節度使府的這些日子,馮道也聽了不少關於劉守文的傳言,無一不是兇殘,厭文喜武、極厭文人,這其中雖然有劉守文和劉守光不合的原因,可也只怕相差不遠。
說實話,要真能從劉守光手下棄官,馮道絕對願意,可棄劉守光選劉守文?
還是算了吧!
哪怕他沒見過劉守光,也知道那位是寧可我負天下人,天下人不能負我的主,他又沒孫鶴的家世,到時豈不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而且就算劉守光不是明主,可劉守文更不是啊,在節度使府的兩個月,馮道雖然和劉守文接觸不多,可也足以看出他是什麼人。
所以馮道對孫鶴認真的回道:「二公子無論人如何,畢竟是聘了馮道,對馮道有知遇之恩,馮道豈能隨意改弦易張。」
看馮道如此堅決,孫鶴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嘆了一口氣。
「罷了,你既然執意如此,那就自己保重吧!」
*
「嘎——吱」馮道推開大門,牽著馬進來。
正在前院做飯的麗娘聽到動靜,從廚房伸出頭來。
「大郎回來了!」
麗娘一驚,立刻丟下手中的瓢,從裡面跑出來。
「姨娘,我回來了!」馮道笑著說。
麗娘把馮道圍住,仔仔細細看了個遍,看著沒碰著磕著,更沒挨打,這才放下心裡,雙手合十,念佛道,「阿彌陀佛,好歹沒出事。」
馮道哭笑不得,「姨娘放心,我在節度使府好著呢,好吃好喝還有書看,一點委屈都沒受。」
「那就好,那就好,我和你爹光收到你傳的信,生怕你報喜不報憂,你爹還說你再不回來他就去滄州看你呢!」
「讓爹和姨娘為兒子擔心,是兒子不孝。」馮道聽了很是愧疚。
「你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強,走,快去見見你爹,我這正做飯,馬上就熟。」
「那我先去拜見父親。」
馮道把馬栓在前院,朝正院走去。
「爹,兒子回來了!」馮道一進門就喊道。
馮父正在屋裡,聽到馮道的聲音,忙從屋裡走出來。
「兒子拜見父親大人,兒子不在時,父親安否?」馮道看到馮父,立刻上前叩首問安。
「安,我兒快起。」馮父忙把兒子拉起來,看著兒子無恙,也鬆了一口氣,帶著兒子回屋。
兩人在屋裡坐下,馮父就急忙問道:「快給為父說說,你這些日子在滄州過的怎麼樣?」
「父親放心,有孫公照顧著,一切都好。」馮道就將這兩個月發生的大小事都詳細的說了一遍。
馮父聽著兒子是如何蛇打七寸勸動孫鶴的,既高興又驕傲,只是有些疑惑,「你很敬佩孫公,爹怎麼不知道,你不是最佩服管仲、蕭何么?」
「咳」馮道直接被口水嗆著了,尷尬的說,「孫公雖然迂腐些,其實人還不錯。」
馮父成功埋汰了一下兒子,眼角也有了一絲笑意,「所以你是仗著自己過目不忘哄那老頭?」
「這也是沒辦法嘛,兒子要不下點功夫,別說去說服孫公,只怕不等兒子開口,就被攆出來,您是不知道,大公子和二公子近些年爭鬥的厲害,簡直勢同水火。」
「唉,明明是血肉相連的親兄弟,卻為一個位子爭成這樣……」馮父搖搖頭。
馮道知道他爹年紀大了,最是見不得這種手足相殘,索性也不再說這些,問起家裡最近怎麼樣了。
一提起家裡事,馮父頓時來了興緻。
「道兒,前些日子孫縣令請我過去敘舊,有意招你為婿!」
「什麼?」馮道吃驚的看著他爹。
馮父看著兒子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我兒不會至今還沒察覺吧,要不是有意招你為婿,孫縣令怎麼會允許一個外人經常到他家借書。」
「可是,當初不是因為孫縣令無意間獲得幾本孤本,才特地邀瀛洲才俊一起賞書,鬥文,並且許諾鬥文贏的就可以去他家借閱藏書么?」
馮父頓時大笑,「什麼無意間獲得,那是他孫家的傳家寶,人家擺那文會就是為了挑乘龍快婿的!」
「爹,你早就知道!」
「咳咳,」馮父突然咳嗽起來。
馮道無奈的起身,給他爹端了一盞茶。
馮父喝了一口,看著兒子還在看著他,不由又想咳嗽,卻聽到馮道悠悠的說:
「爹,您咳嗽這麼厲害,不會嗓子不舒服吧,要不要我等會去城裡給您抓包草藥?」
馮父的咳嗽登時好了。
「這不是看你自褚氏去了后,一直鰥居,為父著急么。」
馮道想起早逝的妻子,心中一痛,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兒子不孝,讓父親如此年紀,還在為兒子掛心。」
馮父伸手拍拍兒子,「爹知道你素來重情,褚氏雖然嫁過來只有半載,卻與你琴瑟和鳴,所以她病逝后,你一直心傷難愈,也不願談親事,只是如今已過去四載,兒啊,爹今年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實在不忍心再看你一個人過下去。」
馮道看著日益老去的父親,心中愧疚不已,俯首道:「兒子願聽父親做主。」
「好,好,好!」馮父聽著兒子答應,高興的連說三個好,忙扶起兒子。
「我兒可見過那孫家女郎,中意否?」
馮道回想了一下,「兒子確實在孫家無意間見過幾次,不過當時並未注意,只是覺得端莊得體,大方有禮,孫家的家教很是不錯。」
馮父無語的看著兒子,人家孫縣令特地給你弄的偶遇,你居然不好好看看,真是白瞎了人家一片好心。
無奈之下,馮父只好自己來搭鵲橋,「人家孫家女郎不止家教不錯,學問也極好,據說已通五經,論學識,絲毫不比孫家那兩個兒郎差。」
馮道聽的有些驚訝,孫家女郎不過年方二八,卻已通五經,這若是男子,都可去參加科考了。
不得不說知子莫若父,馮父只用一句話,就讓馮道對孫家女郎好感倍增。
馮父看著馮道不反對,就趁熱打鐵說:「既然你也中意,爹就去和孫縣令商量一下,把六禮走起來。」
馮道點點頭,「兒子此次回來,是因為二公子招兒子去瀛洲城,兒子正好路過家門,順道回來探望父親,等去了瀛洲,只怕要跟著二公子回幽州,可能要等到過年才能有假回來,這六禮,就要有勞父親了。」
「我兒放心,你只管過年來家等著成親就行!」馮父心中大石落地,開懷大笑起來。
只是馮父絕對想不到,他兒子這一走,就是三年,等得人家孫家女郎黃花菜都差點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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