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妹妹夜行

顬歟並不覺得妹妹狠心,相反他還覺得妹妹太心善了。那些人不論什麼原因,總歸是和剛才那些人一夥的，大體上能夠歸到敵人那一列。而對於敵人，顬歟縱是神獸，也絕不會手軟。

妹妹用了個分水決,將他們的船弄翻了,只能說是調皮。因為南人大多熟悉水性，再加上這些人都會武功，輕輕鬆鬆就能上來。不過這些人縱然活著又如何，與螻蟻無疑，並無絲毫妨礙,顬歟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他只關心妹妹。從小到大妹妹被母親拘在曼陀山莊,最遠也就來一趟燕子塢，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涉世不深,又天性善良。他怕妹妹以後會被人利用,吃了虧。

不過,他微微一曬,有他在,誰敢哄騙了妹妹去？只是他還要找機會帶妹妹去外面見見世面。

曼陀山莊的船行極快，不到半個時辰，就回到了曼陀山莊。王夫人王語嫣顬歟三人,在半路上就已經除了孝帕孝帶,一身輕鬆回到了曼陀山莊。

王夫人因為慕容夫人去世,心裡也有些感慨，說自己要去休息，先回去了。顬歟看了看周圍的婢女僕婦，對妹妹傳音：「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來找我。」

王語嫣不解其意，但她最是信任哥哥，微微點頭表示聽到了。

到了晚上，王語嫣揮退了侍候的丫環，輕輕巧巧便從開著的窗戶躍了出去，手一揮，窗戶又關上了。她身形如魅，在花影樹間穿梭，沒有一個僕婦發現她。

王語嫣很快到了顬歟居住的綴錦閣，她進入后，看到哥哥正等著自己，不由輕喚：「哥哥。」

顬歟點頭，說：「今天白天的事情提醒我了，妹妹雖然學了不少本事，卻沒有與人真正對戰過。若是猝不及防遇到，恐怕會生出意外。以後，隔一段時間，晚上我帶妹妹出去一趟，給妹妹練練手。」

「真的？」王語嫣聽了大喜，她雖然聽從哥哥的話練了些東西，卻不知有什麼用。除了那套步法讓她更加輕盈之外，其餘的只有今天白天她用了一次分水決。她整日里待在曼陀山莊里，哪裡能用得這些？她此刻聽到哥哥願意帶她出去練練手，不由極是興奮，說穿了，她也只是個好奇心最重的小女孩兒。

顬歟失笑：「難道我會騙你嗎？走吧。」說完他帶著妹妹，徑自出去了。

外面自有守夜的僕婦丫環，卻根本發現不了兄妹倆。顬歟帶著妹妹一直來到白天乘船的地方，才停下。

王語嫣疑惑，說：「哥哥，我們要坐船？沒有撐船的船娘，我們怎麼出去？」

顬歟搖頭，說：「我們哪裡需要船？」他指著水面上一眼看不邊的荷葉說：「有這些荷葉，足夠了。」說完，顬歟輕輕向前一踏，踩著荷葉漸漸遠去。

王語嫣驚呆了，她不知道哥哥的輕功竟然這麼厲害，堪比傳說中的「踏雪無痕」！只是，她雖然和哥哥學了些本領，卻從來沒有在荷葉上踩過。她有些害怕，她能行嗎？萬一掉下去怎麼辦？因此她一時站在原地未動。

顬歟踩著荷葉走出去一會兒之後發現妹妹沒有跟上來，他轉回去，看到妹妹躊躇的神色明白了。他說：「妹妹，無妨的。妹妹已經學了兩年，登萍渡水完全可以。」他看王語嫣還有些猶豫，便說：「妹妹先在附近試試，有我看著，沒事的。」

王語嫣猶豫了一下，說：「哥哥，我不會水。」她還是不敢下去。

顬歟知道妹妹現在不過是個普通的被保護過度的小女孩兒，他很有耐心，說：「那你先在這邊的花樹上練一下吧。你放心，若是你掉下來，我一定會接住你的。」

王語嫣這才點了點頭。她看看周圍的花草，一提氣，輕飄飄站上了一株粉色的山茶花。

花枝柔嫩，弱不勝風，她站在上面卻連一朵花瓣都沒碰落。王語嫣心中驚喜，不由出口驚呼，隨即一口氣泄了，一頭從上面栽下來。

顬歟在下面早有準備，一把抱住她，扶她站好后，說：「你看，你可以的。」

「嗯。」王語嫣興奮得點頭，重新再來，這次穩穩的站上花枝，再沒有掉下來。她接著輕輕縱躍，從這棵花樹縱到另一棵花樹上，很快就如同平地一樣，肆意轉折，任意東西，極是自如。

王語嫣在花樹間飛馳了好一會兒，才飛躍下來，興奮得說：「哥哥，好棒！」她自從學過這套步法身法之後，還從未踩著花試過，沒想到竟然真的能。

顬歟笑著說：「你呀，自從學會這套步法之後，除了身法靈便些，再沒有拿它做過其他用處。其實它的用處很大，輕身只是其中之一。」他指著水面上的無窮荷葉，說：「現在，你踩著荷葉試試。」

「嗯。」王語嫣興奮的點頭，經過剛才踩著花樹的經歷，她的膽子大了許多。她往前一邁步，便穩穩的踏在了荷葉上，隨即輕輕轉折，又踩上另一片荷葉，身形輕巧，又自然無比。

王語嫣玩上了癮，在周圍這片荷葉上轉了許多圈才又回來。她高興的說：「哥哥，真好玩。」

「嗯。」顬歟點頭，看了看天色，說：「這會兒也不知還有沒有人在外面，看運氣吧。」夜行的江湖人也有，不過不多。

王語嫣現在極為興奮，她恨不得馬上出現一個江湖人讓她試試身手。她說：「哥哥，一定能遇上的。」

顬歟笑笑，說：「那走吧。」他帶著王語嫣，踩著一眼望不到邊的荷葉，遠遠的去了。此情此景，若是有人看見，定然會以為見到了仙人。金童玉女踏波而來，不是仙人是什麼。

顬歟帶著王語嫣踏在陸地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顬歟看看妹妹的狀態，還好，並不顯疲憊，相反還興緻勃勃的。他笑笑，妹妹初見時可是一個優雅的小淑女，兩年之後，本事長了，好奇心也長大了不少。

顬歟看到四周，月色下的小鎮朦朧而秀美。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只問妹妹：「可能看得清嗎？」

「能。」王語嫣看著空無一人的地方，雖然寂靜，卻一點兒不怕。她說：「哥哥不是教過我夜視的法門嗎？」

「那就好。」顬歟看了看周圍，說：「其實這裡我沒來過，我也不知道哪裡會有江湖人。咱們兩個碰碰運氣吧。」

王語嫣聽了，皺皺好看的鼻子，說：「哥哥，這你就得問我了。」她揚著頭，指著外面，說：「咱們家的『琅嬛玉、洞』里有許多記載武林事迹的書籍，那裡面描述的許多武林中的事情，都是在林子里發生的。」

「林子里？」顬歟問她：「半夜不睡覺去林子里？其實我本來想帶你去鏢局的，至少鏢局裡的人不會跑，而去林子里碰武林中人，機率太低了。」

王語嫣搖頭，難得有一件事比哥哥強，她得意的說：「哥哥說的不對。據書中記載，在林子里發生武林紛爭的機率比鏢局強太多啦。而且，鏢局裡的人武功稀拉平常，根本上不了檯面。」

顬歟倒不知還有這樣的事，他說：「那行，先去林子里吧。今日遇不到也無妨，下次再來也是一樣。」顬歟仗著功夫高，有恃無恐，心想，就當哄妹妹玩吧。

王語嫣聽了很興奮，說：「哥哥，我們快走！」

顬歟帶著妹妹折向東，出了小鎮之後便是一片林子。顬歟看了看，說：「妹妹，這裡？」面前這片林子並不大，靜靜的，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王語嫣看了，也有些不確定。她說：「好像是。」她所知的武林中的事都是從書中看來的，哪裡有什麼武林經驗。

顬歟顯然也知妹妹的話做不得真，他聽了一下，說：「看來今日林子里不會發生什麼事了。」

王語嫣有些泄氣，說：「怎麼跟書上寫的不一樣。」

顬歟笑了，說：「走了。」

「唉。」王語嫣嘆息，說：「哥哥，咱們這算不算『出師未捷』？」哥哥帶她出來練練身手，卻一個江湖人都沒碰上。偏偏山莊里母親管得嚴，他們白天根本不得出來。

「不算『出師未捷』。至少你敢踩花而行了，有收穫。」顬歟寬慰妹妹。

王語嫣只得點頭，說：「說得也是。若不是這次，我都不知道我的輕功能夠踏著荷葉而行呢。」她轉過身來，說：「看來天一黑，那些武林中人也是要睡覺的。」

顬歟笑著點頭，說：「咱們回吧。時候已經不早了，你也是要睡覺的。」

「唉。」王語嫣長嘆一聲，頗為惋惜，她現在恨不得馬上出現個武林中人，讓她練練身手。她的輕功能夠踏花而行，她的其他功夫想必也是不賴的。她就這麼和哥哥回去，很有一種「錦衣夜行」的感覺。

顬歟聽到妹妹的長嘆，笑了，說：「下次再來。」

「下次？什麼時候？」

「半個月之後吧。」

「這麼久？」

「你還小，得多睡覺。」

「萬一下次還沒碰見呢？」

「那就等再下半個月。」

「啊！」王語嫣發出一聲哀嚎，她可不想等那麼久。她正想讓哥哥再想想辦法，忽然看見哥哥頓了一下，她馬上問：「怎麼了？」

顬歟笑了，說：「有人來了，看來我們今天晚上沒有白出來。」

王語嫣頓時露出高興的神色，哥哥既然這樣說，肯定沒錯。

顬歟帶著妹妹等了一會兒，漸漸的，嘈雜的聲音大了，夜裡寂靜，聽得很是真切。原來是幾位女子。

「朱姐姐，前面不遠就是一個小鎮，我們總算能夠歇歇了。」

「正是。我們姐妹出宮已經一個多月啦，還好已經辦成了宮主交代的差事，回去也好交差。」

「是啊，是啊。」其餘幾位女子的附和聲明顯帶著恐懼。

顬歟隨著這幾個人的靠近，看著清楚，來的是六個女子，身穿綠色斗篷，胸口綉著黑鷲，因為斗篷遮著臉，樣貌倒看不清楚。他倒是忘了，他和妹妹並沒有遮掩樣貌。

王語嫣心裡已經興奮起來了，來得雖然是幾位女子，卻帶著兵刃，顯然是武林中人。她一下子跳出來，大聲說：「可等到你們了！」

那六個女子嚇了一跳，待看清之後，一個個都愣了。這個攔路的小女孩兒，才十來歲吧，容色嬌美，一臉興奮，看著她們姐妹，眼珠滴溜溜兩圈，更顯調皮可愛。三更半夜的，這裡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兒？

她們因為王語嫣無害的容貌，心裡一松。領頭的那個女子說：「小妹妹，太晚了，快回家吧。」

王語嫣撅嘴，說：「我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們的。」終於有人能讓她練練身手了。

那個領頭的女子一愣，警惕心頓起，說：「你等我們幹什麼？」

王語嫣嘴一張，就要說理由。顬歟一嘆，走出來，說：「舍妹練了幾招功夫，一直想找個人切磋切磋，恰好現在遇到了幾位，想請幾位不吝賜教。」

那六個女子一凜，顬歟沒走出來之前，她們竟然沒有發現那裡有人。她們待看清顬歟的臉，呆了一下，世上竟然有如此好看的男人嗎？不對，應該是男孩兒。這個剛走來的男孩兒和那個女孩兒有五分相像，顯然是有關係的。

只是女孩兒相貌嬌美，卻顯出幾分稚氣。可是這個男孩兒，臉龐雖然帶著稚氣，氣度風華卻是雍容自若，俊眉修眼，顧盼神飛，文采精華，見之忘俗。

那六個女子都愣了，從路邊突然冒出來這麼兩個出色的兄妹，怎麼回事？

王語嫣看她們一時沒說話，還以為她們不答應，腳一跺，說：「今天好不容易能碰到你們，我一定要試試。」她現在自信心爆漲，覺得自己輕功超絕，其他功夫也不在話下。她手上捏著哥哥教的指決，腳步一邁，便向六個女子沖了出去。

那六個女子雖然震驚顬歟兄妹的容貌，手上反應卻快，一看王語嫣攻過來，當下齊齊拔出了劍，劍光映著月光，寒光一片，隨後六把長劍齊至，劍光頓時將王語嫣籠罩起來。

王語嫣本來要衝過去的，見到六把劍朝她刺來，似乎要把她切成幾截。她頓時嚇壞了，腳下一轉，跐溜轉到了顬歟身後。她拍拍自己的胸口，猶有餘悸地說：「哥哥，好可怕。」

顬歟不由一笑，妹妹還是需要鍛煉，迎敵經驗太少了。

那六個女子愣住了，她們這套合擊劍法是本門秘傳，劍光籠罩之下從來沒有人能逃過。她們雖然不想取這個小女孩兒性命，卻沒想到這個小女孩能夠輕輕鬆鬆逃脫。她們只覺得小女孩兒衣衫一晃，已經逃出了劍光的籠罩。

這對兄妹，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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