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見（下）

太上皇說：「這位林小公子也是用雙劍的，一會兒你跟他比試一番，看看他的雙劍劍法如何？」

樊統領磕了一個頭，卻說：「回陛下，微臣不會比試。」

太上皇有些不悅，臉色微微一沉，問：「你不願？」太上皇不愧是當過幾十年皇帝的人，臉色微變就嚇得侍候的人忙不迭低下頭去。樊統領卻面色不改，回道：「陛下，微臣的劍法是為了保護兩位陛下，保護皇家而學的，凈是些以傷換傷，兩敗俱傷的打法，微臣怕一出手就會傷了林小公子。」

太上皇臉色稍霽，點頭，轉頭對林如魚溫聲說：「那還是別比了。」

林如魚卻眉毛一揚，說：「正好，我還怕出手重了不好交代。既然樊統領這樣說，一會兒被我傷了卻不能喊冤。」

太上皇看著眉眼飛揚的林如魚，不由更是喜歡。剛才林如魚行動一直隨著父親，恭恭敬敬，想必是林卿提前教導好的，此番眉毛一揚，才顯出幾分自信驕傲的本性來。太上皇年紀大了，本來喜歡自在舒展的小孩兒，再加上如今做了太上皇，比做皇帝時更加隨心。他絲毫不掩飾對林如魚的喜歡，臉上帶著笑，說：「看來你是真的不怕？」

「不怕，只怕樊統領的本領不夠強。」

「哈哈哈！」太上皇朗聲大笑，說：「好！那就比比！」

有了太上皇的准許，御書房前面的空地成了臨時的比武場。林如魚上前幾步，和樊統領對立著。樊統領解下腰間佩帶的鋼刀，接過太監送上的兩把木劍，沉聲說：「林小公子，樊某在雙劍上浸洇了二十年，還從未遇過對手。林小公子身嬌肉貴，若是傷了就不好了。」樊統領不想進行這場比試，勝了理所當然，若是輸了，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不過，樊統領看著站在對面比女娃還要漂亮還要白的林如魚，心裡不屑，一個學了兩下功夫就自以為了不起的公子哥兒，能有什麼本領？

可惜剛才林如魚演示輕功時樊統領正好在龍禁尉班房內，沒來得及看見。太監又匆匆領他過來，也沒人來得及對他說，否則他就不會這樣輕視林如魚了。不過他再重視林如魚結局也是一樣的，在擁有開掛七秀技能的林如魚面前，擁有再高的武功都得跪。

林如魚粲然一笑，伸出三根白凈凈的手指，輕輕搖晃著，說：「三招。若是三招之內我不能打倒你，算我輸。」臉上的自信和傲氣完全顯露出來，這才是林如魚，前世全省首富的獨子，今生封疆大吏的幺兒。

林如魚此舉讓樊統領一陣氣結，卻讓林海暗自擔心。原本他們父子的計劃是讓林如魚展示武功的高強之處，同時又得到兩代帝王的喜歡，好讓所有人不因他的容貌生出輕視之心，也可以避開林海暗自擔心的麻煩。

林海深知京城之中好男風者眾多，且大多為王公貴族，兒子若空有容貌，肯定會遭人覬覦。林海在江南能夠護住兒子，到了京城卻未必。林海唯一沒算到的是兒子的功夫竟然那麼好，剛才演示的輕功簡直驚世駭俗。他雖然不知其他武林人士輕功的好壞，也能猜到兒子的輕功匪夷所思。他剛才用餘光瞄了瞄兩位皇帝的臉色，太上皇笑吟吟的，皇上也帶著微笑，俱看不出深淺。林海念頭急轉，兒子應對得當，表現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好，天真、自信、驕傲又孝順，雖然擁有絕高的本領，人卻簡單。林海再想想自己剛才的表現，也不算錯，只是兒子的武功太好了，以後他要表現得更忠心一些，這樣兩代皇帝才不會對兒子生出忌憚之心。

且不說林海在一旁想東想西，再看場中的兩人。樊恩傑是龍禁尉統領，他是完全依靠實力取得這個職位的，在八百龍禁尉之中論武功無人能出其右，今年三十有餘，正值體力的顛峰，再加上身高體闊，往那一站便有一股高手氣勢。再看林如魚，個頭比樊統領足足低了兩個頭，面容無暇卻顯得稚嫩，連肩膀也只有樊統領的一半寬。兩人對峙，仿如大人和小孩，儘管所有人剛才被林如魚的輕功驚呆了，還是不由自主替林如魚擔心。

林如魚卻很放鬆，他來到這個世界七年了，七秀技能早已滾瓜爛熟，他對樊統領示意開始，兩人同時往中間沖。林如魚用了「躡雲逐月」，一下子衝到了樊統領身邊。樊統領一驚，連忙揮劍，卻被林如魚擋住了，隨即他覺得自己渾身一麻，竟然動彈不得。原來林如魚用了一招控制技能「帝驂龍翔」，把他定住了。林如魚又用了一招「劍氣長江」，樊統領頓時如遭雷擊，臉色難看的很。最後林如魚用了一招「劍影留痕」，把樊統領擊退了十五尺，確實只用了三招七秀技能。

圍觀的所有人看見樊統領被擊退之後，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一口血猛地噗出來，轟然倒地。

滿場皆寂。

林如魚把手裡的雙劍一扔，喊：「快叫大夫啊！」喊完跑到父親身邊。太上皇揮揮手，自有人把樊統領抬下去醫治。

林海連忙帶著兒子跪下，說：「犬子無狀，竟然傷了樊統領，請陛下治罪。」

太上皇看到林如魚的臉上露出了不服氣的神色，笑著說：「治什麼罪？他們有言在先，誰受傷了都不治罪，只能算本事不濟。林卿起來吧。」太上皇又招手把林如魚叫到身邊，問他：「看來你的功夫確實很好，連樊統領都不是你的對手。」

林如魚露出得意的神色，說：「父親說了，我中舉是不能想了，還好有這點兒本事，當個龍禁尉，將來也能糊口度日。」

太上皇失笑，提醒他：「可你剛才把龍禁尉的統領打傷了。」林如魚不由一愣，露出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神色，連忙看向父親，想要討他的主意。太上皇見狀逗他：「不要看你父親，看朕。你說，你把龍禁尉的統領給打了，還怎麼當龍禁尉？」林如魚只能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他，露出無辜又無措的神色。太上皇又是一陣大笑，說：「你這孩子，真是有趣。放心，朕不會讓你被他欺負的。」說完這話話，他看向皇帝，說：「這孩子朕實在是喜歡。皇帝，你看該怎麼賞他才好？」

皇帝笑著說：「不但父皇喜歡，兒子也喜歡他得緊。父皇不若把他留在京中吧，也可隨時招入宮中相伴。只是他還小，恐離不得父母，不如讓林卿也從江南回來。正好，吏部尚書告老，林卿正好接他的位子。」

太上皇聽了，點頭微笑，又看了看林如魚，喜愛之心不減，說：「這孩子樣貌出眾，樸實自然，武藝超群，朕著實喜歡。林卿。」林海連忙上前。

「林卿千萬不要把這孩子管得太狠了。小孩子，還是要天真些好。」

林海連連應是。

太上皇又看看林如魚頭上戴的紫金冠說：「這個紫金冠是你母親的陪嫁吧？當初還是朕賜給榮國公的，現在卻戴到了你頭上。」太上皇說到這裡嘆了口氣，說：「你們林家的家底都捐出來了，連孩子也跟著受委屈。」他對皇帝說：「我記得林卿是封了伯爵還是侯爵？」

皇帝度其意，笑著回答：「侯爵，忠正侯。」林海心中一跳，其實是伯爵，不過現在皇帝說了是侯爵，那就成了侯爵了。太上皇聽了，點頭說：「林卿功勞甚大，封個侯爵也算得宜。只是孩子不能委屈了，皇帝，把那些布料頭冠玉飾什麼的多賜些，孩子還小，正該穿得精精神神才好。」

林海聽了，連忙出來跪下，道：「微臣謝太上皇隆恩！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林如魚見了，麻溜跑到父親後面，也跟著跪下。太上皇見了更喜，這孩子本事大，卻孝順懂禮，可堪大用。

於是，空著手進來的林家父子，回去的時候後面跟了二十來個捧著賞賜之物的太監，還把林家的伯爵升成了侯爵。大明宮的內相戴權親自送了出來，連連恭喜林海，一口一個林侯爺叫得親熱，還不住口的誇林如魚：「林公子真是天縱英才，才十歲就有如此本事，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林海保持一慣的謙遜作風，說：「哪裡，他一個十歲小兒，又懂得什麼。還望戴公公以後多多提醒他，免得他在君前失儀。」

戴權連忙笑著說：「哪裡哪裡，以後還要林公子在皇上面前為我等美言，林侯爺可不要折煞了我等。」林海自然又是一番謙遜。

戴權回去了，一群官員又圍了上來，恭喜之聲絡繹不絕。林海一一回禮，毫不拿大。好不容易擺脫了這些人，等到林家父子出宮時，已經到了午時。

林夫人早已在宮門口等的心焦，她進宮謝恩是按流程走的，先拜見皇太后，再拜見皇后，都是略坐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她來到宮門口，卻沒有見到林家父子，問等候的僕人，也說還沒出來。她只得進了轎子等待，內心焦慮不已。

不一會兒她聽到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這是哪個林家？是不是剛從江南來京的林家？」雖然清脆，卻顯得傲慢。

林夫人掀開轎簾，看到了一個美貌的小丫環，大約有十五六歲，正趾高氣揚的看著林家的一干僕婦。王嬤嬤上前，先行了一禮，說：「這裡正是從江南來京的林家的轎子，林夫人正在轎中休息，請問你的主家是哪一個？」

那個小丫環頭一抬，恨不得鼻孔朝天，說：「哦？原來林夫人在啊，那怎麼不趕緊下來拜見我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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