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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165章大修過,建議重看】
「文宣所言,不無道理。」
裴文宣問話,裴禮明立刻接了話匣。
他本是偏房,和裴禮賢多有不和,裴禮之死前他官路亨通,裴禮之死後,他一直被裴禮賢打壓,直到裴文宣和李蓉成婚,他才從刑部侍郎升任到尚書。
這樣的人不在少數,裴禮明剛剛開口,早和裴文宣通氣過的族人便站出來,一一陳述利弊。
裴氏早和太子綁在一起,打從裴文宣坑了柔妃開始,便和柔妃是死敵,若是李誠登基,對於他們來說怕是滅族之禍。
裴氏內部爭執起來,許久之後,裴玄清終於出聲:「停下吧。」
裴禮賢和裴文宣同時朝著裴玄清看過去,裴玄清抬起渾濁的眼:「文宣,若今日家主令不給你,你當如何?」
「回祖父,太子乃我妻弟,我自然是不能離開的。」
裴文宣不走,無論太子勝負,裴家都脫不了干係。
「那麼,你有多少把握?」
裴玄清盯著裴文宣,裴文宣輕聲一笑:「祖父,肅王已經死了。」
「那宮裡那個?」
「是假的。」
裴文宣聲音很輕:「這件事不止孫兒一個人知道,他們瞞不了多久,祖父覺得,妖妃混淆皇室血脈,太子有幾成把握?」
裴玄清沉默著,好久后,他笑起來:「當年,你父親也是這樣。」
說著,他轉過頭,看向眾人:「大家如何選?」
「我等以為,文宣甚為有理。」
一群人齊聲開口,中間夾雜著一些為裴禮賢說話的聲音,卻都被掩蓋了下去。
裴玄清點點頭,轉頭看向裴禮賢:「把家主令、庫房鑰匙都給他。」
「父親。」裴禮賢著急起來,「他一個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
裴玄清聲音重起來:「這不是他的決定,是我的決定,家主令,給他。」
裴禮賢抿緊唇,裴玄清見裴禮賢忤逆,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大喝出聲:「給他!」
裴禮賢不說話,氣氛瞬間緊張起來,裴玄清皺起眉頭:「老二。」
「父親,我不能看著他重蹈他父親的覆轍,裴氏不能參與此事,如今應當將裴文宣立刻拿下,送交宮中!來人!」
裴禮賢大喝一聲,一群持刀的侍衛破門而入,猛地沖了進來,便將整個祠堂團團圍住。
裴禮明冷下臉色:「裴禮賢,祠堂動刀,你是做什麼?!」
「收拾不肖子孫罷了。裴文宣,你犯上作亂,意圖謀逆,今日我大義滅親,將你就地正法送入宮中,看看陛下如何評判!今日誰都不許動!」
裴禮賢抬手一劃,面露冷色:「否則視為同黨,以謀逆罪論。」
在場人聽到這話,臉色都極為難看,裴文宣卻是笑著在堂中找了個位置,從容坐下,童業給他沏茶,他朝著裴玄清微微一笑:「祖父,二叔在祠堂前動刀,文宣可否替祖父解憂?」
裴玄清得話,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裴禮賢冷笑出聲:「秋後螞蚱,裝什麼鎮定。來人,將他拿下!」
裴文宣笑而不語,從容端茶,院中侍衛朝著裴文宣揮刀衝來,也就是那一刻,箭從四面八方如雨而落,瞬間祠堂中的沖在前方的侍衛直接射殺!
離裴禮賢最近的侍衛血直接濺到裴禮賢臉上,逼得裴禮賢閉上眼睛。
隨後就聽大門外喊殺之聲響起,眾人都在祠堂前,蒼白著臉色,不敢說話。
獨有裴文宣,悠然坐在原位上,聞香品茶,末了,抬起頭看向裴禮賢:「二叔坐著等吧,等一會兒上了黃泉,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說著,裴文宣茶碗碗蓋一抬,輕笑,「別累著。」
裴禮賢蒼白著臉,沒有說話,等了許久,院外終於安靜下來。
趙重九提步入內,跪在裴文宣身前:「大人,罪臣均已伏誅,一共一百四十二人,請大人清點。」
裴文宣點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童業,童業端著早已被好的酒送到裴禮賢面前,恭敬道:「二爺,請。」
裴禮賢看著面前的毒酒,裴文宣微微一笑:「二叔,這杯酒是文宣的心意,不喝就灌了,還是自己喝,體面一些。」
裴禮賢手微微顫抖,還未說話,人群中就傳來幾聲驚叫,過往一直跟著他的幾個裴氏子弟都被拖了出來,手起刀落間,血就濺了一地。
裴禮賢面色發白,裴文宣站起身,將酒端起來:「二叔,」他聲音很輕,「我父親那杯酒,他喝了,您這杯,您也該喝了。」
聽到這話,裴禮賢抬眼看他,好久后,他才顫抖出聲:「狼崽子……」
「再不喝,」裴文宣聲音很輕,「就不是您一個人喝了。」
聽到這話,裴禮賢終於妥協,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酒一飲而盡,轉頭就往堂外沖了出去。
裴文宣喊了一聲:「慢著。」
裴禮賢頓住腳步,裴文宣抬手:「家主令。」
裴禮賢不動,他感覺疼,肺腑都在疼。
裴文宣親自上前,從他腰間取下了家主令,剛剛拿到,這人就一口血噴出來,直直倒了下去。
血濺到裴文宣身上,他拿出手帕,擦拭過白凈臉上的血滴,轉過頭去,直接吩咐:「調裴氏所有家兵集結,裴曉令護城軍南城等候。」
裴家亂成一團時,蘇府院內,到呈現出一種額外的安寧。
蘇容卿步入蘇閔之卧室之中,蘇閔之正在練字,蘇容卿進屋來,端端正正跪下:「父親。」
「知道我叫你來,是為什麼嗎?」
蘇閔之沒有抬頭,筆尖在紙上緩緩畫出一橫。
蘇容卿聲音很輕:「知道。」
「你的事兒,你大哥同我說了,你以往一貫是個知道分寸的孩子,我想不明白,」蘇閔之抬眼,看向蘇容卿,「你怎會還不如你大哥懂事?」
蘇容卿不動,蘇閔之見他神色並無悔改,他皺起眉頭:「太子是中宮嫡長子,論長論嫡,都為正統。品學氣度,都無可挑剔。柔妃什麼出身?肅王什麼品性?你這是在做什麼?」
「之前你朝堂上與裴文宣爭執,我已覺有異,但我當你是……」蘇閔之抿了抿唇,將筆一甩,只道,「年少衝動。你對平樂殿下的心思我知道,可人已經嫁了,你如今這是做什麼?」
「父親?」蘇容卿愣愣抬頭,他從不知,自己的心思竟是家裡人都知道的。
蘇閔之似是覺得愧疚,放輕了聲音:「你在學院三年,年年考校,平樂殿下只要在場,你都要特意表現。每次入宮,只要平樂殿下在,都要特意打扮,容卿,我是你父親,知子莫若父,你與殿下不合適,我也想你不會出格,未曾點醒。可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如今,已經看不明白你了。」
「是我,愧對父親教會。」
蘇容卿深吸一口氣:「只是兒子以為,李川,的確不適合當皇帝。」
「那肅王就適合嗎?!」蘇閔之見蘇容卿不肯妥協,不由得帶了怒意,「哪裡有完全適合的君主,君主,是鎮國之器,不在於強,只在於穩。」
「可他不穩。」
蘇容卿神色平靜:「父親,其實平樂殿下所作所為,皆為太子指使,就連柔妃提出稅改,其實也是太子為柔妃設套,父親說的,兒子以為甚是。君主在穩,臣子在才,肅王雖然品性不好,出身不正,但他掀不起什麼風浪。可太子呢?」
蘇容卿抬眼看向蘇閔之:「如今太子,還未登基,已將朝堂攪了翻天覆地。若他登基,父親何以可制?」
「那也不是你操心的事!」
蘇閔之低喝出聲,正說話,蘇容華便從院外走來,他聽裡面爭執,便悄悄繞到了後窗,躲在後窗看蘇容卿和蘇閔之說話。
他雖然告了蘇容卿,但也擔心蘇容卿被蘇閔之打死,蘇閔之對蘇容卿之嚴厲,他從小知道,而這份嚴厲,還有幾分因為他這個老大不成器害怕小兒子重蹈覆轍的恐懼在裡面,所以蘇容華對蘇容卿,總是多了那麼幾分愧疚。
他在窗戶偷偷聽著他們的話,就等著蘇閔之出手去攔。
蘇閔之罵完蘇容卿,他氣不打一出來,伸手就去端旁邊的茶水,還未碰到茶杯,就聽蘇容卿出聲:「我想助李誠登基。」
「你說什麼?!」
蘇閔之驟然回頭,衣衫打翻了茶杯。
蘇容卿站起身來,去給蘇閔之倒茶,他一面倒茶,一面道:「問問父親的意見。」
「我絕不同意,」蘇閔之氣得懶得再說,指了門道,「你自己去領罰,這種念頭你想都不要想!」
「那,」蘇容卿端著茶,跪到蘇閔之面前,將茶舉過頭頂,「兒子不想了,還請父親息怒。」
蘇閔之看著蘇容卿的模樣,他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放軟了態度,舉起茶杯,抿了一口,緩慢道:「你想明白就好,容卿,不管如何,太子殿下是君,我們是臣,只要太子殿下沒有做出什麼違背天德之事……」
蘇閔之說著,舌頭便有些僵硬了,他感覺周邊漸漸暗下去。
「容卿?」
蘇閔之有些慌起來,蘇容卿趕忙起身扶住他:「父親。」
「我……我怎麼看不到了?」
蘇閔之慌亂起來:「快,叫大夫。」
他說著,也慢慢開始聽不到周邊,蘇容卿扶著蘇閔之,提了聲:「父親?」
蘇容華躲在窗外,這時他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對。
他隱約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他屏住呼吸,退到假山後的林木之間。
蘇容卿將蘇閔之扶到床上,等蘇閔之倒在床上時,他已經徹底不能說話了,
「父親,」蘇容卿抬手將他被子掖好,聲音溫和,「您休息一會兒,等我辦好事,我就回來。」
說完之後,蘇容卿臉色瞬間冷下來,他抬手從蘇閔之身上取了家主令,起身走了出去,他剛出門,就看院內已經長廊上都布滿了他的人。
「守住內院,不讓任何人靠近。父親病重,我代任蘇氏家主,」蘇容卿將家主令掛在腰間,「找到大公子禁足,其他無關族人立刻安排分批出華京,吩咐蘇氏家兵集結,護城軍暫留南門。趕赴天守關,通知蘇平,華京有變,帶八千精兵過來。」
蘇容卿說完,便提步走了出去。
等周邊腳步聲漸遠,蘇容華尋了個機會,便急急沖了出去,一路順著牆沿往無人處去,到了蘇府後院的狗洞。
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彎下腰,頂著一頭狗毛鑽了出去。
蘇裴兩家關起來鬧的動靜,在整個華京像是兩滴水珠落入海里,並沒有泛起什麼波瀾。但是敏銳的人還是察覺到了異常,等到下午時,出城的人數突然增多,而這時候,宮裡的人也帶著聖旨到了太子府中。
李川早已梳洗完畢,跪坐在榻前,看著橫在面前的長劍,一言不發。
福來領著人進了太子府,在門口恭敬出聲:「太子殿下,陛下有請。」
李川抬起頭來,看向門口的福來,他目光很冷,福來神色不變,許久后,李川拿起長劍,抱劍起身,朝著屋外走去:「走吧。」
李川上了馬車,這時趙重九也回到公主府,領著李蓉上了馬車。
李蓉坐在車裡,看著周遭,明顯察覺街上氣氛有些異常,往城門去的人多了很多。
路上還有一些小叫花子仍舊堅守在原地,他們看著李蓉的馬車走過,又移開目光。李蓉知道,這都是裴文宣的耳目,裴文宣立身之本,就在於他收集消息的能力。
李蓉看著街上的行人,看著他們皺眉奔走。她突然想起裴文宣和李川都提過的北方,她轉過頭去,看向一旁坐著的趙重九:「重九。」
「殿下。」
趙重九以為她有什麼吩咐,立刻出聲,李蓉想了想:「我記得,你是西北人。」
「是。」趙重九恭敬道,「西北宿州人。」
「你看西北的百姓,在開戰之前,和華京這裡的人一樣嗎?」
李蓉端詳著街上的百姓,趙重九笑了起來,李蓉回頭,頗有些疑惑:「你笑什麼?」
「殿下,」趙重九低頭,「北方的軍隊,擅突襲和騎兵,開戰之前,百姓是不會知道的。都是在入夜時突然攻城,要麼攻不下來大家都跑了,要麼就攻下來,根本來不及想很多。」
趙重九挑起帘子,看著街上往城門口去的行人,這些人都是因為護城軍的異動得了消息的一些警覺百姓,趙重九打量著他們:「你看他們,還有個人通風報信。西北沒有的,一覺醒來或許腦袋就不在了,這算好的,運氣不好遇到拚死抵抗又被攻破、守將沒來得及組織撤離的城池,那才是最慘的。」
怎樣的凄慘,李蓉已經不敢問了。
她坐在馬車上,頭一次低頭去看周邊芸芸眾生。
馬車從南城城門離開,那裡是裴家守軍所在,李蓉出城時,她回過頭,看著那歷經風雨的城牆矗立在原地,似如人一般目送著她的遠走。
她即將離開這裡。
離開這個她活了五十年的地方。
離開她熱衷的權力,她為之奮鬥一生的朝堂。
她有種恍惚升騰起來,也不知為何,便忽地明白,英雄折劍,美人遲暮的傷懷。
她根本不能想去青州之後的生活,馬車每一步往前,她都覺得有一根繩子牽扯在她的心上。她突然升騰起掙扎,她突然很想試一試。
她可不可以做得好一點。
她想要感情,也想要權力,她都想要,有沒有一個上位者,能懷以普通人之心,立於不敗之地?
她看著「華京」二字越來越模糊,就是這時,華京之內,驟然傳來砍殺之聲。
聲勢震天,而後整個華京彷彿是驟然沸騰的水,尖叫聲,高喝聲,急急傳來。
李蓉手扣在馬車邊緣,她死死盯緊那個屬於她五十年的戰場。
而華京宮城之中,士兵廝殺在一起,李川抱劍站在宮門前,看著宮門緩緩打開,他冷漠看著宮門后一路延伸到頭的大殿,高喝出聲:「妖妃蕭氏,媚惑君主,禍亂朝綱,混淆皇室血脈,論罪當誅。今挾持聖上,孤受陛下之請,入宮清君側,以保聖駕安危。」
「阻攔者,」李川抬手拔劍,立於宮門前,「當斬之!」
說完之後,士兵入潮如水而入,李川提劍,疾步入宮。
李蓉聽著遠處的動靜,她不敢再看,正要放下帘子,就看一個少女駕馬從城中疾馳而出,朝著她一路狂奔而來。
「停下!」上官雅不敢喊李蓉的名字,就大喊著前面的馬車,「停下!」
李蓉看見上官雅的聲音,立刻叫住馬車:「停!」
馬車剛剛停下,上官雅便停在了李蓉面前,她喘著粗氣,李蓉看她的神色便知不好:「怎麼了?」
「蘇容華方才來找我,他說,蘇容卿反了。他拿到了蘇家的掌控權,蘇氏和其他世家與柔妃聯手,又從天守關調了一萬精兵。」
「那他現在動手了嗎?」李蓉立刻急問,上官雅搖頭,「沒有。」
現在還不動手,那蘇容卿就是在等李川。
一旦李川真的動手殺了李明,那蘇容卿就可以名正言順殺了李川。
如果城內世家和他聯手,那光是華京城中,蘇容卿就接近上萬人馬,今夜從華京周邊調兵,王氏、蘇氏能在明日抵達華京的兵馬就有兩萬。
李川殺了李明,僅憑他們手中一萬人馬,必輸無疑。
李川不殺李明,那就只剩下一條路,答應李明平上官一族,然後和李明聯手,還有勝算。
「殿下,」上官雅看著李蓉,「現下如何,請殿下決斷。」
決斷?如何決斷。
蘇容卿不動,就是以為他們還不清楚他的盤算,否則蘇容卿現在就從后伏擊李川,和李明裡應外合,李川必敗無疑,而參與兵變的裴文宣,也絕無生還可能。
她若現在離開,還能回到青州,或許蘇容卿會按照約定,給她一條生路。
她若現在回去,也不過就是看他們死。
當死字劃過她的腦海,她腦海中驀地想起裴文宣問她那個問題。
「如果我死在今日,殿下會怎樣?」
會怎樣?
她以為這是絕不會發生的事,可這一刻,她清楚意識到,這並不是不會發生。
如果裴文宣死了……
如果裴文宣死了……
李蓉閉上眼睛。
「回去。」
她啞聲開口:「我去宮中將太子殿下接出來,不要驚動任何人,我會在宮中坐鎮,繼續指揮攻城。趙重九你去告訴裴文宣,說我在路上出事了,讓他去救我,然後把上官氏和裴氏的人能送多少出城送多少。阿雅,你也出華京,」李蓉抬眼,看向上官雅,「保全實力,只要太子不死,等荀川過來,你們立刻攻城。」
上官雅看著李蓉,好久后,她問:「那你呢?」
「我得留在宮裡,」李蓉看著她,「沒有人指揮,蘇容卿很快就會發現川兒走了,而且我在,就算被發現了,也能拖住蘇容卿一段時間。」
上官雅不說話,李蓉推她一把:「趕緊吧,立刻走。」
上官雅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是。」
說完之後,上官雅駕馬離開,李蓉坐回位置上,她閉上眼,冷靜道:「回吧。」
他們出來得不遠,馬車帶著李蓉入城。
出來的時候,她茫然無措。
可此刻馬車駛回華京,帶著她奔赴戰場,她卻有了一種出奇的平靜。
她的馬車穿過已經徹底混亂的長街,來到宮門,同趙重九分別之時,她將在馬車上的信交給趙重九:「把駙馬帶到遠處,再將信給他。」
趙重九領命,便趕緊退了下去。
裴文宣領著裴氏和督查司的人守在宮城外,趙重九尋著人找到裴文宣,裴文宣見到趙重九,便有些驚了:「你怎麼在這裡?殿下呢?」
「殿下出事了,」趙重九壓低語調,顯得十分著急,「在城外客棧里,駙馬,殿下讓您立刻過去。」
趙重九說完,便出示了李蓉的令牌。裴文宣見到令牌,一時就有些慌了。
他看了看宮城,又看了看手中令牌,趙重九立刻道:「大人,快下決斷,若是晚了……」
「裴明!」裴文宣喚了裴明,裴明上前來,「大公子。」
「你先守在這裡,我出城一趟,很快回來。」
裴文宣說完,清點了一批頂尖高手,領著人便跟著趙重九出了城。
裴文宣朝著城外急趕,李蓉披著狐裘,抱著暖爐,一步一步往宮中走去。
而寢宮之內,李明躺在榻上,看著抱劍站在他身前的李川。
「朕本來想著給你選擇,」李明面上有些虛弱,「不想你卻連選擇都不想要,直接給了朕結果。李川,你知道殺了朕,青史之上,你要背什麼罵名嗎?」
「我無所謂罵名不罵名。」
李川神色很淡,李明嘲諷出聲:「罵名都不怕,看來你當真是個不忠不義的狗雜種。你想這個皇位想瘋了吧?哦,不對,」李明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不是你想瘋了,是你母后,你姐姐,上官家。」
李明抬手擊掌,好似猜對了什麼,抬手指他:「他們想瘋了。」
「父皇,」李川聽著李明的話,似是有些難過,「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您為什麼……就是不能接受我呢?」
「都什麼時候了,」李明似覺可笑,「你竟然還問朕這種問題。川兒,」李明嘆了口氣,「誰教會你這種天真的?朕不是不接受你,你是朕的孩子,朕一手把你抱到大,朕不接受的,是你母親。」
兩人說話時,上官玥推門而入。
李明抬眼看見走入房中的女人,他話語沒停,聽著上官玥:「他們上官氏,所求無度,他們把我李氏當做傀儡,企圖用婚姻與我李氏共治天下。他們心中沒有感情,你以為你母親愛你嗎?上官氏將你當親人嗎?不,李川,」李明笑起來,「你就是上官氏的一顆棋子。一個他們用來統治大夏的工具。」
上官玥聽著李明的話,一步一步走到李川身後。
她神色很平靜,她看著床榻上的男人。
他老了。
腐敗的氣息在他周身盤旋,根本看不出半點舊日陪她放風箏、修北燕塔的少年郎君模樣。
她悲憫看著他,這樣的眼神激怒了李明,他大喝出聲:「你看什麼!」
「看你最後一眼,李明,」上官玥語調很平靜,「你老了。」
上官玥說完,轉眼看向李川:「還等什麼,動手吧。」
李川抱著劍沒動,上官玥皺起眉頭:「李川!外面多少人等著你,你少一刻登基都會生變,快!」
李川低著頭,上官玥從旁邊拿了軟枕,遞到李川手中:「快,刀劍不能用,太明顯了,去捂死他。」
李川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上官玥:「母后……」
「上官玥,他是我兒子!」李明看見李川和上官玥的對峙,高興起來,「你以為弒父這麼簡單嗎?我沒對他好過嗎?我抱過她,我教寫字,他餓了,我半夜帶他去廚房開小灶。你罰他寫字,我幫他抄……」
李明說著李川年少時的舊事。
那時候他和上官氏的矛盾還沒有這麼尖銳,他和上官玥還是恩愛夫妻,北燕塔還沒修好,他還是個大孩子,會拉著李川,把讓李蓉坐在肩上玩耍。
他本是想說來刺激上官玥和李川,可說著說著,他聲音就啞了。
寢宮一時寂靜無聲,上官玥紅著眼:「你不動手是不是?」
說著,上官玥驟然拔劍:「我來!」
「母后!」
李川見上官玥提劍奔去,一把抱住了上官玥:「等等……再等等……」
「等什麼!」
上官玥回頭一耳光扇在李川臉上:「你這麼優柔寡斷,怎麼做太子,怎麼成帝王!殺了他呀!」
上官玥將劍放在李川手裡:「殺了他!他平時怎麼對你的你忘了嗎?他對李誠這麼好,對你就那麼一點點好,你都不想殺了他嗎?」
上官玥說著,拉著李川上前。
李川的劍一直在抖,上官玥逼著他。
「殺了他。」
上官玥的流著淚,彷彿將一生的癲狂都付諸此處:「殺了他,一切都結束了。你就是皇帝,天下都是你的。」
「你是太子,不要這麼軟弱,殺一個人而已,殺一個對你一點不好的父親,你猶豫什麼!」
劍尖一點一點向床上老者靠近,而宮門之外,李蓉一步一步走上台階。
在劍尖抵在李明脖頸上時,李蓉推門而入。
寒風灌入房內,三人一起回頭,便看見李蓉身著玄色金線長袍,外披純白色狐裘,手中抱著一個暖爐,站在門口,靜靜看著他們。
李川不可置信看著她,眼裡迅速浮現起淚光。
李蓉看著李川,有那麼一刻,她感覺自己彷彿是回到了很多年的時光。
站在命運的節點上,她有了修正的機會。
「把劍放下,」她聲音很輕,「川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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