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家

大概受了兩次好處，有些不好意思，那位爸爸向唐含和江黛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紹，並且還給了聯繫方式。

他叫秦嶼，是省城一家建材公司的老闆。這個品牌唐含聽說過，在本地挺有名的，發展的勢頭也很猛，門店已經鋪滿了各個縣市。就連近在咫尺的雲縣，也有兩家分店。

不過按照秦嶼的說法，其實店鋪都是加盟店的多，他自己的公司規模其實不大，主要是靠給加盟店供貨。但貨物其實也不是自己的工廠生產，而是聯繫其他工廠代加工。等於是倒買倒賣，賺個中間差價。

他兒子叫秦澤之，今年三歲。

之前秦嶼一直在忙事業，所以前妻就辭職在家，做全職媽媽帶孩子。但就在年前，他意外發現前妻這些年一直在出軌，自然沒幾分心思放在孩子上。小孩吃的是冷盤冷飯，一旦媽媽不高興了就會被鎖進儲物室里關小黑屋。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才三歲的孩子，已經有了很嚴重的自閉傾向。

婚當然是很乾脆的離了，但孩子的狀態卻一時半會兒不能變好。所以趁著年前這段時間不忙，秦澤之就抽空帶著孩子出來玩的。為了讓他接觸更多人群，還放棄了自駕游，選擇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出行。

十天的旅程結束，孩子的狀態明顯好轉了很多，對他這個爸爸重新親近起來，有外人跟他說話，也不會一臉驚恐地躲避。

秦嶼現在是打算帶著孩子回家，因為臨近省城，所以他們只帶了很少的隨身物品，食物之類根本沒有考慮到。哪想到就在路上遇上了這種事，連半點準備都沒有。

被一個看著比自己小好多歲的姑娘照顧，秦嶼自然是很不自在的，為了孩子，才硬著頭皮領受。

這也是因為，秦澤之雖然已經開朗了很多，但對著陌生人如此親近，卻還是頭一次。秦嶼私心裡，是希望他能夠多跟唐含接觸一下的，這不就是他帶著孩子出門的目的嗎？

至於這份恩情，他以後肯定是要想辦法還上的。

雖然嘴裡說著不困，但沒多久，唐含就開始迷糊了。她這個人有出行焦慮症，想到要出門就莫名地睡不好。再加上這兩天要收拾東西，又連著開了十來個小時的長途車，早就已經很累了。

被子里暖融融的，她很快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安穩地睡去。

倒是江黛一直沒有睡，靜靜地靠坐著，半點看不出來疲憊和瞌睡的樣子。

秦嶼也沒睡，他不放心孩子，而且身為老闆，對於疫情接下來的影響，公司生意該怎麼安排等等，也要提前考慮到。

但是兩人也沒有交談，一是夜已經深了，板房裡漸漸安靜下來。二是兩人雖然都認識唐含，但彼此之間其實沒有交集，也無話可說。

這一夜，不知多少人難以入睡。

唐含是被手機鈴聲驚醒的。響的是秦嶼的手機，他第一時間按掉鈴聲，拿著手機出去接電話了。但唐含裹著被子平復了一下劇烈的心跳，整個人都清醒了很多。

掏出手機一看，馬上五點鐘了。

她頓時精神一震。到五點半，他們的隔離期就結束了。到時候要怎麼安排，總該有個說法。

沒一會兒，秦嶼面沉如水地走了回來，看起來心情非常糟糕。

天還沒亮，經過一夜之後，板房裡充斥著一種臨時居處的混亂，慘白的燈光照著所有人，整個房間似乎都籠罩上了一股低迷的氣氛。不過，秦嶼的憂慮與旁人不同。

如果說其他人只是茫然，那麼他的憂慮，則有了具體的指向。

唐含看了他好幾眼，但畢竟是萍水相逢，她也沒有多問，拿起手機查看起疫情的各種信息。之前網路上一片亂象，但從昨晚開始，似乎已經有人開始整頓，所有的消息都開始統一，倒是方便了普通人查看。

不過，也有人說著只是因為政府反映過來，開始控制輿論。那些被公布出來的消息，未必就是全部的事實。

但大多數人關心的也不是事實，而是自己的生活是否會受到影響。

看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任何好消息，全都充斥著負面情緒，唐含只好又放下了手機。

就在此時，秦嶼突然開了口，「省城已經開始封城了，不許進不許出。」

唐含眉心一跳，就連什麼都不在意的江黛也看了過來。他們所在的位置是板房四個角之一，秦嶼又特意控制了音量，否則這消息說出去，估計立刻就會引起恐慌。

「那這裡估計也快了。」唐含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

她捏著手指，有些焦躁地說，「希望我們解禁的時候，這邊還沒有通知封城。」

見秦嶼和江黛都看著她，唐含更加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聲說，「我家在鄉下。從這裡出去，再開一小段就能轉上另一條路出城。現在回去了，就算接下來要封城，應該也不會再把人叫回來，多半是居家隔離。——我看網上有類似的案例。」

現在光是確診的、疑似的病人，以及來自疫區及周邊的旅客，就已經是一個非常龐大的規模了。政府暫時騰不出太多的精力來集中管理他們這些沒有感染狀態的外來者，各回各家是最好的辦法。

「五點了。」秦嶼安撫地說，「現在畢竟不是辦公時間，命令要傳達下來估計也要一陣子。省城那麼快，是因為那邊位置特殊，舉足輕重，這裡就不一定了。半個小時，應該沒問題的。」

唐含深吸了一口氣。

確實，他們這個小縣城，距離省城開車需要四個多小時，地理位置並不優越，往來的車輛大都來自南邊，與疫情最初爆發的中部關係不大。就算要封城，也會優先別的地方。

分析完，她慢慢放下心來，此時才終於有精神，分心看向秦嶼和江黛，「那你們呢？」

省城封城了，他們所乘坐的那一輛大巴車，已經不可能開到目的地。就算這邊沒封，讓他們出去，開到省城附近也會收到消息，被攔在外面。何況這一路上，還要經過幾座大小城市，說不定人家那邊封了城，根本不讓他們經過。

也就是說，這些乘客多半就要在這裡各奔東西了，他們也必須要早做打算。

現在打算，至少還有別的選擇，比如就在雲縣找個酒店住下來。也比去別處碰壁要好一些。隨著疫情發展越來越嚴重，當地政府對外來人員的態度，一定會是越來越警惕。萬一被攔在城外，連落腳點都很難找到。

「我就留在這裡了。」秦嶼立刻道。

他帶著孩子，當然不能涉險。在這裡找一家酒店住下，趁著還沒封城，囤一堆物資，先把眼下這段時間應付過去，再看之後吧。

唐含又去看江黛，江黛微笑著道，「那我也留下吧。」

「你們……」唐含糾結著，猶豫著，半晌才把那句話問出來，「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她頓了一下，見兩人看向自己，又急急補充，「我家在村子里，屯糧什麼的不用擔心，而且那邊人煙稀少，病毒傳過去的概率也很低，更安穩一點。不過先說好，你們得先證明自己不是從疫區附近過來的，這樣我也好跟父老鄉親交代。」

正在盤算自己口袋裡的錢夠買多少物資的江黛，表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他們還沒有答應呢，唐含已經把各種情況都給考慮完了。幫人也這麼上趕著，真是……半點戒心都沒有。

「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就敢隨便往村子里引。」她看著唐含，不緊不慢地道，「說不定我們對你有所隱瞞呢？萬一惹禍上身，你又要怎麼辦？」

唐含卻笑了，「我知道你們都不是壞人。」

見江黛還要說話，她搶先道，「沖著你提醒我這一句，我就能確定。」

江黛也沒有車軲轆這個問題，只是笑了笑，轉而道，「實不相瞞，我身上其實就剩下一千多塊，可沒有多餘的錢付給你。」

她本意是說「幫我沒什麼好處」，結果唐含立刻斬釘截鐵地道，「那就更應該跟我一起走了。現在這個情況，估計還敢開門營業的店鋪都會漲價，一千多塊你能買什麼？」

江黛垂眸思量片刻，笑著點頭道，「也好，反正我本來也沒有想好接下來要去哪裡，有個落腳的地方也不錯。」

唐含滿意地點頭，轉身看向秦嶼，在他開口之前說，「其實要不是你帶著孩子，我也不敢邀請你。大人隨便怎麼樣都好，小孩子一直關在屋子裡恐怕不合適。村子里地方更寬敞，覺得悶了也可以上山轉轉。」

秦嶼頓時遲疑起來，如果秦澤之是普通孩子，他也不會太擔心。但這孩子之前就是因為被關起來，才導致了自閉傾向，好容易有了起色，如果因為疫情毀掉這段時間的努力，那就太糟糕了。

這種狀態是經不起反覆的。

所以他最終也只能點頭，「如果不麻煩的話，那就打擾了。」

等他們商談完畢，秦澤之正好醒了。等小孩醒了瞌睡，唐含把被子什麼的收起來，時間也就到了。

隔離期已經結束，這一群人沒有任何癥狀，上面沒有命令，警察自然不會繼續把他們攔在這裡。所以沒多久，大家就排隊走出板房，各自上車，準備離開。

秦嶼作為代表，去跟司機和售票員打了招呼，說明他們不會跟車離開。唐含和江黛則一人抱著被子，一人抱著孩子，先回了麵包車上。

冬日的清晨，連空氣都是凜冽的。但是唐含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卻覺得心懷暢快了很多。

不遠處，天邊已經露出了一抹白。唐含甚至有一種感覺，自己正開著車，一頭闖進光明之中。大概是因為這樣，原本半小時的車程，二十分鐘她就開到了。

※※※※※※※※※※※※※※※※※※※※

感謝在2020-05-2706:06:04~2020-05-2807:03: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系統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