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萬里(4)
程遙興奮的頭髮根都豎了起來，趕緊跑到客戶端後台去加，然後眼巴巴的盯著屏幕等通過。
PUBG能邀請任何人加入遊戲隊伍，但人氣比較高的人容易因此被騷擾，所以大多都設置只接受好友的邀請，裴言之和程遙都不例外。
只有後台加上好友，他們兩個才可以收到對方的遊戲邀請。
也許是看出了程遙著急的頭頂要冒火，好友請求裴言之同意很快，沒過一會兒程遙就在遊戲界面等到了來自Pyzyzyyyzyzyzz的邀請。
在邀請出來的一瞬間程遙就爆手速點了進去，如願看到大神穿著帶著BNG隊標的T恤，外披短款黑色外套的角色站在自己身旁。
他按下語音鍵正準備打招呼，裴言之那邊卻搶先一步開了麥，好聽又沉穩的聲音傳進程遙的耳朵里。
「能聽見嗎？」
程遙激動的語無倫次，在電腦前瘋狂點頭：「可，可以的！聽的特，特別清楚！」
耳機里傳來裴言之的一聲輕笑：「怎麼變成結巴主播了，你的語言系統受河豚TV伺服器影響嗎？」
裴言之職業生涯一向沉迷比賽，無論遊戲中還是賽后採訪都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在役五年冰山戰神的標籤一直牢牢地貼在身上。
程遙完全沒想到真實的裴神會如此溫柔平易近人，他被偶像的調侃鬧了個大紅臉，咽著唾沫清了清嗓子。
「不是，我有點緊張。」
裴言之：「你剛才殺我的時候可一點都不緊張，膽子大得很。」
「……」
程遙遊戲結束後有反應過來自己這招有點損，著急等裴言之的回應就是怕給偶像留下不好的印象，聽他這麼說當場心虛的出了一身冷汗，眼神飄忽，食指不自覺的輕撓臉側：「我剛才是不是有點不講武德……」
裴言之的回答倒是十分乾脆，「沒有，玩戰術從來都不需要講武德。」
聽大神如此肯定，程遙終於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證明自己：「那就好，我大多數時候憑實力的，這麼打是第一次……」
裴言之：「這自殺式的玩法風險大容錯率低，只有一對一的時候才能用，剛才那個距離很多人聽不見拉栓的聲音，你判斷出我能聽到並且利用這一點取勝，很聰明，我確實沒料到。」
聽到偶像一番毫無保留的誇獎，鏡頭裡的程遙開心的嘴角恨不得翹到後腦勺，又撐著手肘捂住臉露出眼睛一條縫，小聲說：「是我運氣好而已，你很強的。」
裴言之嗓音低沉，語氣卻柔軟的像是在哄討糖吃的小朋友：「我在你這個年紀不一定玩的比你好，不要妄自菲薄，自信點。」
程遙臉紅的跟石榴一樣，突然重點錯，好奇的問：「誒？裴神你怎麼知道我幾歲啊。」
裴言之使壞故意不告訴他：「我就是知道。」
他越是不說就越讓人好奇，看到直播間畫面里的程遙絞盡腦汁的撐著頭苦想，裴言之並未出言打擾，及其耐心的等他。
幾十秒過後，程遙刷的一下抬起頭，自信滿滿道。
「你肯定是百度了！」
「……」
裴言之被水嗆了一口，看著電腦里程遙彷彿是因為自己擁有百度百科所以驕傲的不行的小模樣，眼神頗為無奈，咳了兩聲開麥緩緩道：「好吧，你說是那就是。」
驟然得知裴神竟然主動了解過有關自己的信息，程遙興奮地小尾巴都要敲到天上去了，完全顧不上自己有沒有在直播，伺服器有沒有崩，從裴言之出現開始就一直眯在一起的笑眼從來沒有從臉上消失，每聽對方一次回應都開心的笑出八顆牙。
一開始在遊戲里被一槍爆頭之後，程遙心情低落難受的說不出話並不是因為在遊戲里被打臉，怕自己未來會被罵的很慘。
而是因為好不容易運氣爆發和裴言之排進同一局遊戲，自己卻因為自亂陣腳，死得那麼腦殘。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裴言之會主動來找他，畢竟裴神是光芒萬丈的太陽，而他只是嚮往陽光的向日葵中毫不起眼的一朵罷了。
或許是賽場之下網線另一邊溫柔的裴言之給了他底氣，程遙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氣把自己內心的疑問講給他聽。
「裴神，你剛才為什麼要主動找我再打一把啊？」
裴言之見屏幕里眉開眼笑手指卻一直緊張的纏在一起轉圈的少年半天之憋出來這麼一個問題，笑意漸濃：「因為第一次打的時候你發獃了。」
程遙傻了：「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裴言之：「你的AK又沒裝消音，開車掃人的時候我就看到了。毒要縮了還跑下車在同一個地方蹲著半天一動不動，不是發獃是什麼。」
如果程遙足夠聰明就可以發覺這件事的背後有很多地方不合理。
為什麼裴言之會偏偏那麼巧和他排進同一場遊戲？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爆頭的人是誰？為什麼一局殺了那麼多人卻偏偏對你遙遙萬里另眼相看？
可是程遙偏偏沒那麼聰明，加上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十個人有九個都能發現的諸多疑點他一個都沒意識到，急的直播間被封印的百萬觀眾在現實中忍不住跳腳，覺得這個主播是個呆比。
程遙的點的奶茶在此時正好到了。
「裴神等一下，我去拿個外賣，二十秒。不對……十秒我就回來。」
說完程遙就鬆開滑鼠兔子一樣竄起來，一溜煙消失在鏡頭裡，裴言之的一聲『好』從被丟在桌面上寂寞如雪的耳機里傳出來，回了個寂寞。
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開門拿東西的程遙還真在十秒內提著奶茶回來了，他氣喘吁吁的坐到電競椅上把耳機戴上，簡單平復了一下呼吸就趕緊開麥報告。
「我回來了！」
裴言之笑了笑：「跑那麼快乾嘛，奶茶又不會跑。」
程遙腦子還熱著呢，想也沒想的回答：「奶茶不會跑，主要怕你跑了。」
裴言之：「為什麼怕我會跑。」
程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一緊張又結巴了：「主……主要是感覺裴神你應該很忙，能和你說幾句話不容易，不想浪費這些時間。」
裴言之：「我現在又不用打比賽，一點都不忙。」
談起這個，程遙再次意識到他一直以來仰慕的戰神已經退役了，曾經輕易吸引全場的矚目的裴言之已經離開了職業賽場，那個名為BNG-Pei的ID再也不會出現在比賽里了。
對所有職業選手來說退役都是一個沉重的話題，程遙不敢和裴言之聊這事，他撕開吸管的紙質包裝，腦中控制不住的浮現出裴言之最後一場比賽結束離開時的背影特寫，眼睛又迅速開始泛酸，再開口時已有明顯的鼻音。
「不忙挺好的，忙起來很累。」
看著有幾秒鐘延遲的直播畫面里的人逐漸紅起來的眼圈，裴言之把玩滑鼠滾輪的食指頓了頓，他靜靜凝視了程遙一會兒，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哽住一樣。
果然無論過了多久，只要看到這個人哭，他還是坐不住。
程遙覺得哭很丟臉不敢讓裴言之發現，小心翼翼的憋著淚，為了掩飾戳開封口，咬住吸管假裝喝奶茶。
裴言之拉回自己的情緒，點開自由麥熟練的轉移話題，語氣柔軟到有些不像話：「奶茶好喝嗎？」
程遙嚼著布丁瘋狂點頭：「好喝好喝。」
裴言之好似隨口一般問：「我最近在準備開奶茶店，名字一直沒想好，你有什麼建議嗎。」
程遙聽了之後什麼都沒多想，視角朝上吸著奶茶歪著頭看了一會兒天花板，認真的思考半晌，然後鬆開吸管：「搖搖奶茶，簡單好聽又順口，」
「遙遙奶茶……」裴言之重複了一遍，嘴角深深勾起，說，「挺好的。」
程遙一點心眼都沒有，情緒輕易被他帶著走，用食指彈了一下自己手裡的奶茶杯：「對嘛，現在那些人起名字都太花里胡哨了，不進去根本不知道是一家奶茶店，買杯奶茶跟摸獎一樣。」
那邊的裴言之只是輕輕笑了笑，繼續道：「能陪我打一會兒遊戲嗎？」
「好啊好啊！」
程遙小尾巴再次搖動起來，飛快的把手裡的奶茶杯放桌上，然後調好椅子正襟危坐，秒秒鐘切換到戰鬥狀態。
看著屏幕里裴神身邊的自己穿著一身綠色的恐龍衣，程遙皺起眉頭，覺得十分不協調也不嚴肅。
待他從換裝界面切回來，屏幕里兩個人物穿著完全一樣的長褲T恤和鞋子，唯一不同的只有外搭。
裴言之是短款的黑色外套，程遙是長款白色風衣。
真般配。
程遙傻笑了一下。
注意到他所有小動作裴言之什麼都沒說，只默默的把遊戲模式改成不匹配隨機隊友的雙人四排：「我們兩個在路人局雙排有點欺負人，去四排吧。」
「好！我都可以~」
於是，兩人就這樣自顧自有說有笑的開始打四排，各種花式秀操作，打出一波又一波神仙配合。
直播間里彈幕界面始終一片安靜彷彿一個人都沒有，程遙自己都漸漸忘了自己直播還沒關，只以為河豚後台伺服器已經徹底崩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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