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關錦溪實在沒忍住笑出來:「老夫人說的是,還是簡簡淡淡,活得自在些能長壽。就瞧您吧,臉上這般光滑,跟咱們倒像是同輩人似的。」
她自小逢迎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厲害,幾句話就叫盧氏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程婉瑜心思細膩,見關錦溪坐在那裡,旁邊婢女卻虛扶著她的腰,叫她靠著,就知道關錦溪怕是身體不適。
「我瞧著姐姐臉色不好,可是哪裡不舒服?」程婉瑜細聲細氣問道。
關錦溪笑:「沒什麼,就是拜佛陀的時候久了點,不妨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程婉瑜有些驚訝,隨即恍然,她們出來的時候,那些女眷們正拿關錦溪拜金佛陀的事兒取笑呢。
可程婉瑜心裡清楚,不管心誠不誠,能一氣拜九十九轉,那都是大功德,輕易沒人能做到的。
這叫她不由得更喜歡關錦溪,她掃過關錦溪的膝蓋,眼神擔憂:「如今天寒地凍,回去可得注意些,別招了寒氣,不然以後要遭罪的。」
關錦溪承她的情,正待謝上一謝,外頭響起了清朗的男聲呼喊:「娘,妹啊!你們在不在車裡?」
盧氏聞言臉上露出喜色,掀開馬車帘子便高喊:「在呢,在呢,快過來!」
她那聲兒大的,關錦溪耳朵都震得慌。
盧氏坐在她這一側,掀開帘子后,只見清晨還趴在擔架上的鎮遠將軍,跟耍雜技一樣,側身貼在馬上探過頭來。
盧氏推他:「幹啥呢?騎馬都不會好好騎?裡頭還有別家閨秀呢,別瞎尋摸。」
程樊摸了摸腦門兒,姿勢不變,好一會兒才道:「我倒是想好好騎呢,這不是腚疼么。」
程婉瑜:「……」
關錦溪:「……」
盧氏:「……」
見兒子吭哧半天,道謝都說不利落,盧氏謝過關錦溪,帶著程婉瑜和婢女,上了家裡趕過來的馬車。
其實盧氏還挺想多跟小姑娘嘮嘮的,還從沒有這麼俊的丫頭,幾句話就說的她這般通體康泰過。
只程婉瑜知道關錦溪不舒服,堅持跟盧氏回了自家馬車。
即便是分成了兩車,其實也都是朝著一個方向走,一前一後算是搭伴兒。
關錦溪重新躺下后,聽到外頭馬蹄踢踢噠噠地聲音,伴著盧氏的聲音響在耳畔:「我說你趴就趴著吧,老往後頭看啥?是不是……」
後頭許是知道不該大聲嚷嚷,關錦溪沒聽見她說什麼,也沒聽見鎮遠將軍那把還算好聽的嗓音。
過了會兒,盧氏大笑:「老娘拉扯你這麼大,可算是看著你長大了,瞧這臉紅……哎喲,二丫頭你掐我幹啥?」
關錦溪臉上也忍不住泛起熱潮,倒不是不好意思,只是在這世道生活久了,算是禮貌性的閨秀版羞澀。
尤其是想起剛剛鎮遠將軍那雙清澈又犀利的眸子,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她心裡有些被人欣賞的愉快。
她知道自己好看,只這時候的男人守著禮節,即便是看也是偷偷看,更不肯承認自己喜好顏色,嘴裡都是禮義廉恥和對貌美女子的不屑,實際上秦樓楚館最知道他們喜不喜歡。
她還是頭一次碰上這般直白盯著自己,眼神中的欣賞和驚艷毫不作偽的男人,那眼神中並不含猥色之意,只叫人覺得高興。
因為心情好,她覺得膝蓋都沒那麼疼了。
前頭懶洋洋趴坐在馬上的程樊,也覺得屁股蛋子沒那麼疼了,他是臊的。好在天色已經慢慢暗下來,叫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紅意。
以前程樊心裡只有刀光劍影和大俠夢,他從小就不喜歡跟女娃子在一起頑。
盧氏守寡后悍的不像是婦人,程婉瑜嬌柔的動不動就哭,叫他怕的不敢靠近。
他知道自己婚事不易,可也是因為他在女色上沒心思。
正德帝先後不知道多少次替他撮合,看在皇上面子上,也不是沒有願意嫁給他的。
程樊沒答應,在他看來,那些貴女們想嫁的不是他,是鎮遠將軍這個招牌,若是有一天他不是將軍,說不定就叫人拋棄了。
他那點聰明都點在戰場上,生活中本就不算機靈,府里老娘心思簡單,妹妹也就窩裡橫還行,可鬥不過那些大家族教出來的女謀士,所以他只有敬而遠之的。
正德帝見他不願意,又想賜他妾室,也都叫他大咧咧給拒了回去。他一個泥腿子,哪兒能納妾,萬一將來娶妻呢?那不是對不起媳婦兒?
程樊死活都不肯,話還不會好好說,他這兩年挨的打,十次有五六次是為了這事兒。
程樊本以為自己說不準得三四十才能娶著媳婦,沒想到剛才那驚鴻一瞥,馬車裡竟坐著個雪肌烏髮,明艷無雙的嬌人兒。
她就像是仙子一般,眸中還帶著鮮活如水的活潑和好奇,不見一絲矯揉造作,叫他獃獃看著,腦中一片空白,這才說出那般冒犯的話來。
他這會子是又懊惱又心癢,一時想著剛才仙女兒說別客氣時那嬌軟模樣,一時又想起剛才老娘的促狹,他眼眸微動,就他對自家老娘的了解來看,她肯定稀罕那仙女兒,若是這樣……說不定他很快就要娶親了呢?
以往從沒有多少吸引力的媳婦孩子熱炕頭,這會子再想起來,叫程樊心裡滾燙滾燙的,直直燙到臉上,燙到身上,燙到腚……
「嘶——」程樊太激動,一不小心坐直了,碰到屁股上被板子打出的紅稜子,忍不住輕嘶出聲。
可他那端俊的臉上卻帶出了幾分泛著傻氣的笑,一點都不像個在戰場上叫敵人聞風喪膽的將軍。
程樊回去怎麼打聽且不說,關錦溪的馬車進了城門后,就跟鎮遠將軍府的馬車分開,很快回到了府里。
到荀安堂的時候,二夫人佟氏和三夫人索氏都在,倒是沒看見房氏。
「給祖母請安,孫女今日將九十九轉的金佛陀都拜過,並將佛經和綉經都供奉在了佛前,定能保佑祖母長命百歲。」關錦溪蒼白著小臉兒艱難跪在地上,給關老夫人磕頭。
關老夫人聞言臉上有些驚訝,她知道關錦溪是去給她供奉經文,可不知道她竟然會拜那金佛陀。
要知道但凡是去拜九十九轉的,那都是圖今生來世的大功德,古人傳聞若非心誠,九十九轉定會莫名其妙斷在某一轉繼續不下去。
慶寧寺之所以聞名於京城,也是因為那金佛陀,並且大乾也確有許多人拜過,能拜全的屈指可數。
聽關錦溪如此說,再看她連起身都艱難的樣子,關老夫人難得和顏悅色了些。
雖然這個孫女不中用,好歹心意是誠的,就這麼養著,到時候選個差不多的人家給點嫁妝,也不是不能成,好歹她惦記著家裡人,不像那個關錦玉……
關老夫人露出個笑:「錦溪有心了,早些回去歇著吧,這幾天天冷,就先不必過來給我請安了,休息幾日再過來便是。」
關錦溪乖巧點頭:「多謝祖母疼惜,過幾天錦溪再來叨擾祖母。」
等她出了門,佟氏才在心裡冷哼,眼中閃過陰鬱,這丫頭既然拜全了金佛陀,過幾日定是會傳遍京城,好歹有個孝順的名聲,原先想忽悠房氏替她選的那幾個歪瓜裂棗倒是不大合適了。
她心裡憋氣,這狐媚子倒是真對自己下得了狠手,也是運氣好。她好不容易才選出來的人,眼看著房氏動了心,如今這麼一來,房氏肯定就不敢了,即便不要臉也是得有限度的。
索氏見狀唇角露出幾分譏諷,佟氏眼皮子淺的也就只能盯著個不重要的庶女為難,正經事兒一點都幫不上忙。
「額娘,錦玉那丫頭可跟蒙國公府定了大婚的日子?按理說我們這長輩的,也是得給些體面的添妝,怎麼也要以大嫂為榜樣才是。」索氏輕柔對著關老夫人道。
關老夫人本來心情還算不錯,聽索氏這麼一說,想起房氏前些日子從公中取走的大筆銀子,再想起關錦玉這些天的滑不溜手,她臉色又難看起來。
「哼,裕豐商行在天津碼頭有那麼多商船,想要什麼沒有?老太太我到現在還沒見過她一文錢的孝敬,還想要添妝?我倒是要問問她,連個庶出的都不如,孝心都叫狗吃了嗎?」
索氏語氣更輕柔了些:「額娘別生氣,錦玉過去那些年混沌著,說不定是不懂。不若叫大哥好好教教她,她如今大了,總能明白些道理的。」
說完她頓了下,才繼續道:「按理說這話媳婦不該講,可聽說裕豐商行攤子鋪的大,還叫羅氏插了一腳,外頭人哪有家裡人用著放心呢,她年紀還小,可別叫人坑了才好。」
關老夫人點頭:「很是這麼個理兒,等雲庭回來,我就跟他說,叫家裡人替她掌管商行也是應該的,一個待嫁的格格總出去拋頭露面,沒得叫人笑話。」
見話說得差不多,索氏便不再繼續,跟佟氏小心逢迎著嫡母半天,攜手出了荀安堂。
索氏自詡聰明,沒事兒輕易不肯跟佟氏這個腦子不好使的妯娌多說話,只不冷不熱寒暄兩句,就自帶著婢女回了西府。
佟氏見索氏走遠,冷笑一聲,帶著人扭頭去了碧箬居,正巧關錦玉也才剛從外頭回來,正慵懶躺在軟榻上看書。
「錦玉啊,你還有心思在這兒看書,我剛從老太太那頭回來,老太太正算計著你的商行呢。」佟氏進門便開門見山道,那語氣像極了慈愛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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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樊:我終於跟媳婦說上話了,歐耶!心動加雞動~
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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