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和好
忙了一下午的康熙走出上書房,看見李雁兒恭敬地立在旁邊。
康熙知道她甚少這麼快伏低做小,這次如此,必是沖著她那堆財產去的。不過,想讓他手下留情,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冷聲道,「你下去吧。別杵在這。」
「皇上。我們都幾天不說話啦。我好想皇上。您哪怕再不敢用我,至少也要讓我伺候您吧。跟在你身邊,好不好。奴才整天無所事事,您不怕我惹是非嗎?」
康熙皺眉,「你想惹什麼,你惹什麼了?」他想到前幾天莫名來找他的胤禛,不會是她搞的鬼吧?心中不免惹起一番愧疚來。那天自己心中煩悶,平時會有李雁兒在身邊插科打諢,提前給大臣們做好心理建設。她一不在,那些大臣二丈摸不著頭腦,說的話全部不在他的點上。他是拒了也不是,不拒也不是。故而爭執了一下午,他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大臣也是越來越害怕,到最後君臣不歡而散。
他定主意大多時候是有大概方向的,有時候允許那些反對的聲音,也不過是為了凸顯自己的仁德寬厚,並鼓勵大臣各抒己見。但是國家畢竟那麼大,事情那麼多,若是都聽,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那日見胤禛來,他也就不假辭色了。
康熙心念一動,就想去看看那孩子。
李雁兒尷尬地笑了笑,假裝在邊上給他扇扇風。
他低下頭,嘆了一口氣。她若是犟一點,他也跟著硬一分。可是她一示軟,自己就沒折。他也不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只是對她沒辦法。這個人,簡直無臉無皮,毫無底線。後宮里沒有一個女人跟她一樣。不吃醋,不矯情,就是無賴的很。
這樣的女人,他怎麼招架?
康熙語氣放緩道,「你跟著吧,但以後不能出宮,知道不知道。」
李雁兒見如此,自然欣喜萬分。他肯重新讓自己伺候就好,反正有的是機會翻身。突然叫了一聲,「哎喲。皇上,我們不如去延禧宮看看罷。那胤禛那日下午哭得可傷心了。哇哇大哭的,恩?」
康熙淡淡道,「是你騙他來的,是不是。」
李雁兒乾笑了幾聲。隨機心想,糟糕,自己被康熙閑置了幾日,因為悶得發慌,去後宮攪了一圈。沒想到康熙那麼快就原諒自己了。但後宮已經被自己搞得亂七八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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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兒跟在康熙到了延禧宮。
溫僖見康熙來,直接跪倒在地,大哭道,「皇上,臣妾有苦要說。」
康熙剛來就覺得不對,平時這溫僖早就會迎出來了,「愛妃起來慢慢說。」
「臣妾好苦,臣妾冤枉啊。」溫僖說著,伸手就把一個鵝黃色荷包遞了出來,看了一眼李雁兒道,「宜妃污衊我,臣妾仔細地拆解了這荷包,查看了針線布料。」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從頭開始講。」康熙擺擺手道。
溫僖道,「上次,雁兒姑姑過來提醒我,說後宮里有人污衊我,說臣妾和圖裡琛……她把一個荷包交給我。臣妾心裡懷疑,因為我根本沒有做過什麼荷包。臣妾就仔細地查看了荷包,沒想到這布是宜妃命人特地去蘇州買的,然後布上還綉上了臣妾和圖裡琛的名字。本來,臣妾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荷包由雁兒姑姑交給臣妾就算了。沒想到宜妃繼續散布謠言,說臣妾,臣妾和圖裡琛暗通款曲。」溫僖沒想到事情會越鬧越大。康熙幾日沒涉足後宮,她怕宜妃誣告,故而先行一步來訴苦。
康熙接過荷包,看了李雁兒一眼,問道,「你交的?圖裡琛怎麼肯把荷包給你?」
李雁兒嘿嘿道,「他,和納蘭容若是好兄弟。我——為了溫僖娘娘,故而就。」
「你有心了。」康熙冷哼一聲,轉過頭,繼續問,「是宜妃是嗎?」
「皇上——」還沒等康熙繼續問,一個俏麗女子直直地奔來。這麼多年前,她烈火的性子倒是一點也沒改。恆若撲在康熙面前,抱住他的大腿道,清淚橫流道,「溫僖貴妃實在是可惡。皇上,您要為我做主啊。」
恆若平時驕縱,康熙都寵著她。她先溫僖一步入宮,沒有道理位分比溫僖還低。還不是皇上覺得他們赫舍里氏最近幾年風頭太勁,皇上還是最喜歡她的,就跟喜歡先皇后一樣。這恆若長得就跟先皇後有五分相似,故而有恃無恐。
康熙微笑道,「你又怎麼了。」
恆若道,「皇上。溫僖貴妃,她,她叫人把我的宮女抓過去,然後每個人打了足足五十個耳光。她打人也要看主人啊。她也太過分了。這還不止呢,她命人剪了我的花。那可是姐姐最喜歡的花啊。」她故意提到姐姐,也就是先皇后,讓康熙心生同情。
溫僖忙道,「皇上明鑒,是她自己剪的花,說是臣妾剪的。還有打人,皇上,您可最了解臣妾了,臣妾手無縛雞之力啊,怎麼會幹這種事情呢。」
「才不是。」恆若回道。「她偷偷拿了臣妾的布料,來做荷包,送給她的心上人。」
「皇上。」溫僖還想爭辯,但看康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也就不敢繼續說了。
兩人見康熙一直沒說話,只得低頭盈盈地哭著,並不敢繼續吵鬧。
康熙面色鐵青,他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看著李雁兒咬牙切齒道,「你那麼聰明。你來說說,現在怎麼辦?」
李雁兒剛才還在幸災樂禍,聽康熙這樣一講,愣在當地,慢慢道,「奴才哪知道?皇上心中早有決斷。奴才哪怕有主意,又怎麼能比得上皇上的萬分之一呢。」
「你說。」康熙深湛的眸子看著李雁兒,冷笑道,「你若不說,朕連你一塊重重地罰。」
李雁兒撇撇嘴,看著地上的兩人,不情願地說道,「奴才認為,不若盡棄前嫌,兩人重歸於好?
再說了,不管真還是假,娘娘們對皇上,那都是一百二十的心。不,二百個心呢。」
兩人點頭如搗蒜,感激地看了李雁兒一眼。
康熙暗道,這隻小狐狸在自己身邊久了,跟那些大臣一樣,官腔打的倒是十足十的像。這樣一來,她倒是誰也不得罪了。
「行吧。你們兩個,想跪就一直跪在這裡吧,好好反省一下。跪到什麼時候重歸於好,什麼時候再起來。」說著,康熙指指自己的頭,恨鐵不成鋼道,」聽著,用腦子,好好給朕想一想,問題到底出在哪裡。」然後起身離開。
一出門,就看到胤禛立在門邊,康熙溫言道,「書背的怎麼樣。」
胤禛剛才看了一場大戲,尤驚魂未定,「回皇阿瑪,今日的書都會了。」又看了一眼朝她拋了個媚眼的李雁兒。
康熙見兒子望向李雁兒,也轉頭看了她一眼,道,「好。慎始如終,則無敗事。」
「謝皇阿瑪,兒臣謹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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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回到乾清宮,後宮這樣一鬧,他又無心再去了。他看著罪魁禍首,走來走去地伺候他用膳的李雁兒。與其說是伺候他,不如說是給她自己張羅吃的。
等到一切完畢,李雁兒坐下來,笑嘻嘻道,「皇上,請用膳。」
康熙拍掉她已經拿起的筷子,嚴肅道,「你好一招借刀殺人啊。朕什麼時候准你坐下吃飯的。滾到旁邊去。」
李雁兒苦哈哈地站起來。
「朕一把你遣開,你就生事。李雁兒,你——」康熙頗為頭疼道。這麼會有讓人這麼又愛又恨的女子呢。
李雁兒見康熙不開心,跪在他身邊,靠近他懷裡道,「皇上,你別趕我走就好了嘛。你不理我三日,我就只能玩她們三日。你總不希望我活活憋死吧。再說,你沒收了我全部的財產,我現在身無分文,只能從後宮那邊撈點回來吧。」
「那撈回來多少呢?」康熙問。
李雁兒道,「她們都好窮。你對她們也不怎麼樣嘛。奴才就撈回了幾萬兩。」
康熙輕笑出聲,捏住她的鼻子道,「后妃本來就沒什麼錢,你還這樣對她們。溫僖前日來告訴我,你可是和納蘭容若走得很近吶。」
李雁兒見康熙面色一緩,得寸進尺道,「咦,什麼近不近的。奴才心中就愛玄燁一個人。什麼容若,窄若的,奴才全部不放在心上。」
「那李雁兒的心中呢。她把玄燁放在心上嗎?」康熙略帶期待地問。
「奴才就是李雁兒啊。」她嘻嘻一笑,「皇上,不出宮實在太無聊啦。等過了年,我們下江南好不好。我已經五年沒回杭州了。」
康熙見她模稜兩可,也不說什麼,「出宮,你就別想了。不可能的。」他不容置疑道。而且他總覺得她還有事情瞞著他,他還要慢慢地查。這五年,他太縱容她了。
他以為她是薔薇,沒想到,她是猛虎。
一個隨便幾招就把自己的後宮搞得亂七八糟的猛虎。
「那我們下江南吧。」李雁兒知道康熙會六下江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進行第一次出遊。
「不。」康熙皺眉道,「最近朝中事情還很多,出行會興師動眾。」
這人怎麼跟歷史上完全不一樣啊。李雁兒撇撇,「算啦算啦。」她立起身,只顧自地吃起來,反正吃飯第一。
康熙微笑道,「去,還是可以去的,等再過幾年。」至少把你的鳳凰毛都拔乾淨,自己才好安心帶著她下江南。他夾起一塊肉,示意她張嘴,丟進她的嘴裡。
這隻小狼狗,他要慢慢吊著。不然,把她弄急了,她一不高興,就會掙脫韁繩跑了。
那他可就損失慘重了。
李雁兒很高心,笑道,「謝皇上。那晚上需要我侍寢嗎?」
康熙頗為心動,為了懲罰她,好幾日沒碰她了。可是,一侍寢,她更加會惹是生非。
李雁兒看他心動,但仍在猶豫,撲上前,抱住他道,「讓我補償你!」
明知道她不過是有利可圖才這樣做的。他對她,很多時候都是沒有回報的奉獻,她卻總是利用自己。沒想到,他利用人半輩子,在她的手裡,完全還回去了。
這就是佛家所說的,因果報應嗎?
不過,利用便利用吧。
他微微一笑,眉眼因為愉悅完全地舒展開來,俊雅得不行,淡淡道,「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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