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抉擇
太后一到,就讓李雁兒先行退出去,自己有話對康熙一個人說。
李雁兒出去,帶上門,走之前還給康熙拋了個媚眼。
康熙假裝沒看到,對太后道,「皇額娘,您怎麼來了。」
太后嚴肅道,「溫僖貴妃的事情,皇上知道了吧。皇上打算怎麼處理?」
「這事恐怕另有蹊蹺,讓兒子再——」
「皇帝!你還要包庇她到什麼時候!皇兒!」太后厲聲道,「人人都說是她!她之前還和溫僖貴妃有過接觸。再說了,不管是不是她,皇上都要儘快地把事情平息下去。皇家裡不允許這樣的醜聞出現。」
康熙道,「兒子已經傳令下去,宮裡嚴禁人再談此事。朕也會告訴遏必隆,他女兒是因病去世。」
太后嘆了一口氣,知道康熙是左顧而言他,「哀家是問你,該如何處理李雁兒!殺人償命,皇帝不會是想找個人來頂替吧。」
康熙沉吟半晌,撫摸著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垂眉意味深長道,「如果有這個必要的話。」他若是想下定決心保護她,又有誰能阻止的了。他劍眉微蹙,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肅殺之氣。
太后看到康熙顯出帝王風範,知道他覺得自己有些逾矩,嘆了一口氣,沒想到康熙竟會執拗如此。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兩人對峙了半晌,太后直言不諱道,「是哀家殺的,你待如何?宮裡人人以為是李雁兒做的,所以現在皇帝是打算找哀家來頂替嗎?」她不禁面露哀戚,眼裡含著水光。
「皇額娘,您——何以如此?」康熙見母親如此,有些為難道。
太后道,「哀家也不怕得罪皇上。你若不把我這個母親放在心上,那就如此吧。那麼多女人,你喜歡誰不好,喜歡她!哀家所做的,也不過是為了皇兒而已。哀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她所勾引,所迷惑。」
康熙沉吟了一會兒,道,「皇額娘息怒。兒子會好好想一想。」
其實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喜歡李雁兒就跟當年熱衷於滅掉鰲拜一樣,他都汲引忘疲,費盡心思。不管是江山,還是美人,他都想要。他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他也承認自己會聽她的意見,但是他也能理智地判斷。因為,有比李雁兒更狡猾的大臣,如納蘭明珠;也有比李雁兒更美的妃子,如新晉的榮妃。
再說,這五年,不是好好的嗎?
難道自己身為一個帝王,連擁有一個喜愛的女人的權力都沒有?
他早已經不是那個初嘗愛情的毛頭小子了,他已經執政大清二十多年。他知道什麼為重,什麼為輕。既然五年前,他能控制自己,五年後,他照樣能控制自己。
兒女情長,也不過是兒女情長而已。
太后回道,「你想也好,不想也好。哀家也不會殺了李雁兒,你把她交給我。哀家答應皇上絕不會殺她。她不想做妃子,就算了。反正你日日來我這兒請安,也算是可以日日見她了。」
「皇額娘——」
「你不答應,你就治哀家的罪吧。我殺了你的溫僖貴妃,該當處死。」
康熙知道,太后是以死要挾自己。要麼治李雁兒的罪,要麼治她的罪。
等太後走后,康熙立在殿中,抓起一個奏摺狠狠地朝地上扔去。他雖不怪太后,可卻是厭惡極了這種逼迫,不禁生了嫌惡之心。
鰲拜就是如此擺布自己,所以他撤了他的兵權,罷了他輔政大臣的職位,再把他打入禁所永生監禁。
後宮女人,總以為自己多重要似的,連母后也不例外。他雖然孝順,但也不至於任人擺布。
可是他若不理會她的請求,到時候,天下又怎麼看愛新覺羅家?
於情於理,他都沒的選擇。為了一個李雁兒,他實在沒有必要和太后撕破臉。
李雁兒不知何時正立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康熙。
康熙見她仍然笑容滿面,還換上一套出宮時才穿的白色長衫,輕搖摺扇,儼然一個絕色少年,看上去又別有一番風味,不禁微笑道,「你是來求情的,我不會心軟的。」
他已經心軟了,他不想放她走。
「皇上,好看嗎?我決定了,我出宮就穿這個。到時候,你的風采可全被我奪走啦。」
「是嗎?朕看不見得。朕即使沒有皇帝這頂帽子,仍然是萬中無一的。」
李意容粲然一笑,走到康熙身邊,「是是是,皇上是絕代佳人!皇上,雅克薩那邊怎麼樣了,我聽聞彭春將軍要回京了?」
康熙見她不關心她自己,反而關心起國事來,「你還真是一心只聞天下事啊。」但說起戰事,他的帝王之威便從內而外散發出來,不屑道,「那些羅剎軍果然又回到了雅克薩。彭春那個王八蛋,朕已經跟他說過,不要輕易撤軍。他的腦子裡不知道裝的是什麼!等他回京,朕要砍了他的腦袋!」
「皇上。有些人,你要每步都點到位。就好像上次,您指導彭春將軍把羅剎軍所有戰俘都釋放了一樣。您若不提,彭春肯定會殺光的。這些俄國人無惡不作,不殺了難消心頭之恨!」
康熙笑著看著她道,「那你知道朕為什麼釋放他們嗎?」
李雁兒見他眼帶期待,的確是打算問自己,侃侃而談道,「因為他們是外國人,他們遠道而來,不過想要點錢而已,並不是真的想要侵佔我們的土地。皇上是覺得如果殺了這些俄國戰俘,他們一生氣,真的派兵攻打我們,那我們可就百姓遭殃,得不償失啦,不如一紙和平來得划算。我想,彭春將軍也是這樣想的。」
康熙勾起一抹嘴角,心想,她也算是知他了。可是彭春那老小子不懂,之前叫他別殺戰俘,還敢上書問為什麼,還說這樣難消眾怒,氣得他夠嗆。不過這小狐狸肯定收了彭春那老小子的好處,「哼,你也不用幫他講好話。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已經命薩素布頂替彭春趕往雅克薩,要他迅速把雅克薩給打下來,不然到時候這些俄國兵積糧堅守,再打就難了。」
「皇上真是英明。正所謂,兵貴什麼速。」李雁兒嘿嘿一笑。
「兵貴神速。」康熙也笑道。
李雁兒見他心情轉好,也就微笑地不說話,
康熙又嘆了一口氣,說起國事,他自然覺得什麼都不在話下。倒是身邊的人,讓他頭疼。禍起蕭牆,就是這樣來的。
他摟過她,把額頭頂住她的,「你費心心思討我開心。我很歡喜。」
「也不算費心心思吧,舉手之勞而已。」那老姑婆打什麼心思,她都不用猜。「皇上,我去慈寧宮了。」
康熙把頭靠在她的肩上,撒嬌道,「不要。」她要認罪就認罪吧。她不顧及自己,自己也不會顧及她。她耍手段,自己難道要做什麼正人君子嗎?
「那可不成。皇上是出了名的孝子,到時候為了我,奴才可要被天下人被罵死了。我可受不起。」
「就知道,你想的還是自己!」康熙皺眉道。「那我呢。你不要我了。」
「我——兩個都要!」李雁兒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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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還沒等到康熙正式想好該怎麼辦時,已經聽聞李雁兒自請去了慈寧宮。
康熙聽聞也急急地趕了過去,等在門口,猶豫地要不要進去。他不是害怕太後會對李雁兒怎樣,他是害怕李雁兒對太后怎樣。
只是他就是等在那裡,也不進去。過了半晌,只見李雁兒慢悠悠地走出去。
「咦,您來接我嗎?」她滿臉堆笑道。
康熙看她氣定神閑的樣子,低聲罵道,「你沒把太后怎麼樣吧。」
李雁兒搖搖頭,「她是太后,奴才絕對不敢怎麼樣。」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讓她病一會兒。」
「什麼病一會兒?」說著,康熙就要進去。
李雁兒一把拉住。「皇上,不會有事的。相信我。你先幫我的冤屈洗刷掉。太后的話,病自然就病好啦。」
康熙哭笑不得,「也許真的是你做的呢?」
「如果皇上真的以為是我做的,皇上為什麼現在還要等在殿外呢?」
康熙不由得被她的悠然自得所感染,都死到臨頭了,還是一副打哈哈的樣子。宮廷規矩於她如兒戲。她是一個既胸有甲兵,又綿里藏針的人啊。「太后,估計真的要被你氣病了。」
「她的手段也太不地道了,怎麼能拿自己要挾您呢。奴才實在看不過,皇上都忙死了,怎麼還這麼小孩子氣呢!」李雁兒氣呼呼地教訓道,一字一句地說到康熙心坎里。康熙是不能這樣做,可是她可不同,她是什麼都可以做,而且做的心安理得。
康熙嘆了一口氣,「那她也是朕的養母,養我成人。你不可對她不敬。但今日這事,她也是被你逼急了。一切禍根還是由你而起。」
李雁兒小聲道,「怎麼會是由我而起呢?應該是由皇上而起。」
「為什麼是我?」
「皇上如果放雁兒出宮,就不會有那麼多事情了。他們對我是敢怒不敢言,恨不得殺我來泄憤,偏生又拿我半點辦法也沒有。」
「是。在我。」康熙沒有否定。一切的根源是他。如果他放掉她,就不會有那麼多事情。他是個帝王,註定無情。可是他卻偏生把情慢慢地投注在她的身上。
歲月漸長,情卻越濃。他今年因為她,去後宮的次數,也減少了不少。
李雁兒也學著他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道,「皇上,不如——我們相忘於江湖吧。」
「相忘於江湖?」康熙突然心中惆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為什麼他連一個她都要失去呢?她那麼適合自己。
康熙突然走上前,抱緊她。她不愛自己,是有原因的。
他一直以來,就把愛分成了太多太多。他不是蔡玉明,如果自己像蔡玉明一樣地愛她,也許她早就愛上自己了。
可是愛就那麼多,他把能給的都給她了。自己怪她攻於算計,事實上,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就這樣,他給一點,她看著也給一點,互相各自再給一點。
「不要。」他孩子氣道,「除了這個不要之外,其他都可以,你死也死在我身邊。」
「我才不會死呢。除非皇上讓我死。」李雁兒打哈哈道,皇上讓我死,她也是決計不會死的。
康熙鬆開她,搖搖頭,到這個時候還調侃,微笑道,「其他的交給朕吧。等事情一過,太后的事情,你去跪著去道歉。」
「不要。老子又不是她兒媳婦。誰要跪,誰跪去。」李雁兒見康熙顏色一變,立馬道,「皇上。我討好你就好了,幹嗎要討好她。她不會看我爽的。我和她就是那什麼鯊魚和小魚。不是她吃了我,就是我吃了她。水火不容啦。」
康熙皺眉道,「什麼魚不魚啊。做做樣子也是要的。」心中想著卻是,她的性子,鬼主意太多,的確會安撫好太后,但不多日肯定露餡,不如就這樣僵著吧。
「皇上。您看,我表現那麼好。您有沒有什麼獎勵?比如出個宮什麼的。」她已經一個月沒出宮啦。
康熙寵溺地牽過她的手,溫柔道,「不出宮,我們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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