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潘達羅斯從小蓬萊泅水回到特洛伊,依舊能當將軍。必定有他的本事。

他的本事就是賄賂。尤其賄賂陪審團的法官。

久而久之,當上陪審團就能獲得一大筆來自潘達羅斯的資助,反倒成為人們爭當陪審法官的動力。

所有的法官都向著潘達羅斯。他連法庭就不必上,人證都不需要當,法官們就定了方澄穆的罪。

坐在最中間,年紀最長的法官道:「公民方澄穆啊,我以阿瑞斯的名,給出你的判決。藐視執政官,你將被流放到城邦以外,為期五年。」

前來給方澄穆的東北山區農人們大呼法庭不公。

他們的呼聲一點用都沒有。特洛伊的法庭從來不會因為幾個刁民大聲抗議就改變裁決。

把方澄穆押過來的帕里斯王子舒口氣。

陪審法庭既判決方澄穆有罪,那就是肯定他把方澄穆抓過來受審的行為是對的。

他的面子總算保住了。

儘管帕里斯知道,這些陪審官肯定收過潘達羅斯的黑錢。

戰神明明袒護方澄穆,怎麼可能流放他呢?法官們肯定在瞎說。

不過不要緊,反正是陪審法庭的裁決,到時戰神要發泄怒火,就朝潘達羅斯和受賄的法官們發泄去吧。

帕里斯心滿意足地離席回宮。

坐他身邊的埃涅阿斯喊道:「我,特洛伊的王子,要求法庭重新審理。」

帕里斯勸他的兄弟:「事實確鑿,沒有必要重審。你少折騰。」

埃涅阿斯置若罔聞。再重申一遍剛剛說過的話。

帕里斯十分惱怒弟弟藐視他的尊嚴,加重語氣:「我說不用審。散了。」

埃涅阿斯指著放置在廣場正中央的石碑:「先祖律法第三條,王室成員有權要求陪審法庭重新作出裁決。」

帕里斯身為王子,好歹念過幾天書。石碑上的字明明白白,的確有這麼條規定。

其實即使石碑不寫,特洛伊的城邦里也遵循著這條原則。王權高於公民權,當然能夠干預陪審法庭的裁判。

帕里斯當然要維護王室的權力,不耐煩地坐下,兩腿一伸:「審。」

陪審法官面面相覷。

眼下埃涅阿斯王子護著方澄穆是顯而易見的了,那麼他們該不該改變判決呢?

不變,得罪王子。變,得罪將軍。

從前大家都以為潘達羅斯的好處費很好拿,現在是真真犯愁。

特洛伊的法庭不甚規範。

潘達羅斯明目張胆地囑咐隨從躍上審判台,在幾位法官面前耳語一番。

代言人說的是:「王子只叫你們重審,沒叫你們改判。」

法官們被說動了。三下五除二再次裁決方澄穆有罪。

方澄穆第一次被判有罪,心裡還有些不安;這次再被判有罪,他就一點也不怕了。

他知道埃涅阿斯肯定還會幫他。

果然埃涅阿斯緊接著說:「再審,以王子埃涅阿斯之名。」

陪審團這回可徹底明白。

只要他們還判有罪,埃涅阿斯就會一直要求重審。

潘達羅斯讓他的代言人發話:「王子埃涅阿斯,你袒護城邦的罪犯,難道不怕戰神的怒火?」

埃涅阿斯鎮靜得很:「法庭尚未定罪,沒有罪犯之說。我所庇護的是同你們一樣的普通公民。」

潘達羅斯嚇不住埃涅阿斯,就去煽動帕里斯:「神武的帕里斯,你難道要放任你的兄弟耽誤戰神的裁決?請用你王室的身份,結束這場無謂的爭端。」

帕里斯才想起他也有權力向法庭宣布:「我也是王子,我說不用審。」

「我的兄長,律法只說王室成員可以要求重審,沒說王室成員能要求不審。該審的就非審不可。」

埃涅阿斯伶牙俐齒,帕里斯一回合就敗下陣。

潘達羅斯見實在兜不住,就想頑抗到底。

他對五位陪審法官道:「有罪就是有罪,不能因為重審就變成無罪。凡不能辨別罪犯的,就不配享有法官的榮耀。」

法官們都聽出來了。將軍的意思是,要誰改判無罪,就要把賄賂的錢收回去。

那可是極大一筆錢,足足能抵一個人五年的口糧。

特洛伊的法官一年選一次,來年他們大概率不能選上,那就還得回去當農民。

潘達羅斯這筆錢能免去他們五年的風吹日晒田間操勞,怎能叫人不心動!

法官們咬咬牙,跟定將軍走,跟定他的錢走。

「有罪。」

「再審。」

「有罪。」

「再審。」

雙方展開持久的拉鋸戰,審判台上寥寥數語不斷重複。

帕里斯實在沒耐心,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快些回去同海倫歡愉。

他勸他的弟弟:「埃涅阿斯,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你不能強迫法官們改變主意。」

「我從來沒打算叫他們放棄主見。他們要是因此就改判無罪,我還要狠狠譴責他的不公。」

埃涅阿斯的發言叫全場人都合不攏嘴。

大傢伙兒本以為小王子是在偏袒方澄穆,沒想到他竟然也支持法官有罪判決。

為首的老法官小心翼翼地詢問王子,現在到底如何打算。

方澄穆彷彿跟埃涅阿斯心神相通,提點那些判他有罪的法官們:「陪審團和王室各坐一邊,留下中間給戰神。城邦律法的本意是,陪審團與王室爭執不下之際,戰神必定親臨裁決。」

大家恍然大悟。原來埃涅阿斯王子是希望戰神親臨。

這的確是最最公平的法子。

埃涅阿斯沖方澄穆微微眨著右邊的眼睛。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同從方澄穆嘴裡說出來,大傢伙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方澄穆這麼說,叫民眾更信服小王子是個公義的人。

埃涅阿斯很感激方澄穆的助攻。

方澄穆卻沒怎麼高興。

他之所以這麼說,只是為了還埃涅阿斯上次把石碑鑒定為真的情。

還清這個情,方澄穆就能了無牽挂地離開城邦。

因為他覺得叫戰神裁決並不能赦免他的罪。戰神沒準會因為從前的間隙,判他更重的罪。

公民們都翹首以盼戰神的終極裁決。

這會兒他們一面替埃涅阿斯高呼「重審」,一面又積極響應陪審法庭的「有罪「。

帕里斯愈發不安。

他知道戰神的態度。戰神偏袒方澄穆。要真等到戰神來,沒準要把欺負方澄穆的人都揍一頓。

帕里斯絕對不能叫戰神真的現身。

他聽得大家喊幾個回合,拍案而起:「我說無罪,無罪釋放。」

眾人一陣沉默。

從法理來說,只有陪審法庭能說無罪。

可帕里斯是王子啊,王子說無罪,大家也該相信無罪。

只有努力打造自己公正形象的埃涅阿斯覺得不妥:「我的兄長,我們只有要求重審的權力……」

帕里斯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說:「我是你的哥哥,我說無罪他就是無罪。就算戰神來了他也會說無罪。我宣告的就是戰神的意志。」

帕里斯越說越狠,把埃涅阿斯丟到審判台下面。

公民們同情地扶起埃涅阿斯,愈發對帕里斯的粗暴和不公心生憤怒。

埃涅阿斯還要再辯解,帕里斯已舉起他的長矛,命令他的衛隊清場。

法官和公民們奔走逃竄,誰也不敢惹驍勇善戰的王子和王室衛隊。

埃涅阿斯也跟著民眾的人潮退走,嘴角掛著勝利的笑。

因他的耳邊久久盤旋著民眾夾雜而起的對帕里斯的咒罵。

審判台上還剩方澄穆沒走。

帕里斯也知今天顏面丟盡。

先抓方澄穆,后保方澄穆,一切都因為這個不省心的傢伙!

偏生戰神還要保他,帕里斯還不能拿方澄穆怎麼樣。

又生氣又無奈,最後轉化為對方澄穆的畏懼。

看到方澄穆向自己緩緩踱步而來,帕里斯下意識的是趕緊跑,離災星要多遠有多遠。

方澄穆其實是想不清楚帕里斯為什麼要保他,打算問問他。

江湖兒女,最講情義。

帕里斯不惜得罪民眾都要保他,要是發自真心,方澄穆不能不還這個人情。

沒想到帕里斯跑得比兔子還快。

方澄穆陡然生出個念頭:難道帕里斯對他有意思。

先抓人,吸引他的注意力。

接著放掉,刷他好感。

現在因為害羞飛速逃開假裝很矜持?

這套路也太俗了吧!

方澄穆揉著腦袋。

被人喜歡是一件十分費腦筋的事,特別是被不喜歡的人喜歡。

現在他還得使勁琢磨個拒絕的話語,免得將來太傷帕里斯的心。

陪審法庭一日游收穫還算豐富。

方澄穆威望暴漲。

帕里斯王子袒護的人,有王室撐腰的人,連潘達羅斯將軍都惹不起的人。

其他公民更要對方澄穆禮讓三分了。

方澄穆決定趁著這個機會,把他的灌溉法推廣到整個城邦去。

這回他不收費,義務推廣,免費指導。

他只有一個要求。

但凡一地挖通灌溉水渠,就必須成立集體管理的團會。

這個團會,必須宣誓從屬於方澄穆當魁首的「治水會」。

事實上他們也不得不加入治水會。

除了擁有系統的方澄穆,誰也看不清灌溉網路的線路。

離開方澄穆的指點,他們壓根沒法及時隨雨季調節線路,保證水流常年暢通。

只短短几十天的功夫,方澄穆的治水會已將特洛伊大部分的農戶囊括在內,成為整座城邦僅次於公民大會的團會。

蒙昧中的公民乃至他們的執政官還不知道,改天換地的風波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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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神話]蓬萊基建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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