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向我俯首020
20
從那天市長和瓦勒諾先生一同拜訪起，二位與高里奧先生的走動就多了起來。
不用多問，黛菲娜就知道這是開設工廠的事情大概要談成的表現。私底下她有偷偷鬆一口氣，甚至還有點小得意——要知道這事可是她一手促成的。
儘管黛菲娜也沒做什麼，不過就是由塞耶斯醫生幫著耍了幾個小性子，可竟然也算是蝴蝶扇動翅膀，給維璃葉小城刮出一次颶風來。
怎麼說呢，就有用自己是幕後黑手神秘BOSS的感覺。
黛菲娜決定讓自己飄一會兒，反正別人也不知道嘛！
而準備合夥做生意的最直觀反映就是，這幾天高里奧先生忙於商討開工廠的事宜，都沒空關心高里奧姐妹和於連了。
今日下午，當父親的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他興緻勃勃地來到書房：「天氣這麼好，待你們作業做完后，願不願意陪我出門走走？」
椅子上的安娜絲黛西立刻打起精神來：「好——嗚。」
小炮仗還沒點燃就蔫兒了下去，當姐姐的把腦袋直接埋進書頁中，不情不願道：「我、我的課業還沒完成。」
黛菲娜在一旁小聲嘀咕：「誰叫你剛剛打瞌睡來著。」
安娜絲黛西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爸爸……我也不是故意的！」
要擱往常，安娜絲黛西撒撒嬌，高里奧先生肯定就讓步了。但現在他卻首先望向守著學生們的卡洛琳小姐——請來家庭教師，就是為了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們，總不能因為自己的縱容而打斷老師的教學計劃，不是嗎？
卡洛琳小姐笑道：「黛菲娜小姐和於連可以出門散步，他們的課業完成的很好。」
安娜絲黛西絕望地嗚咽出聲。
於連見狀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陪同娜西做功課吧，」他主動請纓，「不然她一個人留下，也太可憐啦。」
「那剛好，」高里奧先生同意這個分工，「菲娜身體不好，還是多出去走走。」
安娜絲黛西還能再說什麼呢？
她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妹妹起身出去玩，這幅被拋棄的模樣著實逗樂了黛菲娜，她笑吟吟起身：「我會給娜西帶禮物回來的。」
聽到這話，安娜絲黛西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一言為定哦！」
而黛菲娜也很珍惜這般與父親單獨散步的機會。
在巴黎的時候她身體很差，甚少出門，更遑論還有個活蹦亂跳的姐姐。像這樣挽著高里奧先生的手臂，說說悄悄話、同時欣賞美景的時候少之又少。
有父親在，黛菲娜久違地踏上了杜河旁的公共散步道。
父女二人沿著杜河一路往上遊走去，待走出維璃葉小城的範圍，黛菲娜朝著河岸相反的位置望過去：「爸爸，這裡位置好呀。」
高里奧先生：「嗯？」
黛菲娜停下腳步，指著不遠處一片綠意茵茵的農田：「坐落在進城的路上，還靠著河流，交通方便、位置也不錯，附近還有山民的村落。」
年僅十歲的小姑娘說話細聲細氣，邏輯清晰地道出有利因素，也像是在同父親長輩天真的撒嬌。高里奧先生帶上笑容：「哦？菲娜覺得好，是想用來做什麼呢？」
黛菲娜抬起眼：「不知道呀，爸爸不是比我更有經驗嗎？」
高里奧先生忍俊不禁，他抬手輕輕敲了敲黛菲娜的額頭：「你呀，看著乖巧文靜，其實比你姐姐多出一籃子鬼點子。還裝傻，塞耶斯醫生把事情都告訴我了。有什麼話，不能和爸爸直說？」
好吧！
黛菲娜捂著額頭，暗道一聲失策。
「我也是想幫爸爸分擔壓力呀，」她挽著父親的手臂撒嬌，「爸爸和市長、瓦勒諾先生交談的時候，我和姐姐還有於連有偷聽過，不是還在為工廠選址的問題遲遲下不了決定，這裡不就很好嗎？」
她原本的計劃，還是想在父親面前賣萌裝傻，好叫他意識到眼前這塊地方適合作工廠選址。
沒想到賣一頓萌，原來塞耶斯醫生早就「出賣」了她。
不過也好，省去了黛菲娜絞盡腦汁想法子暗示父親的功夫。
「依山傍水、環境優美，這地段確實不錯，」高里奧先生還真環視四周一圈，而後鄭重開口，「不過菲娜，建工廠，可不是為了遊山玩水。」
「哎？」黛菲娜微微瞪大眼睛。
她自詡自己「勘察」到了一個好地段，卻沒料到……聽父親的意思，這是不合適。
「紡織業需要大量排污，」高里奧先生說，「假設真的把工廠設置在這裡，毗鄰河岸，確實適合工廠排污，但此地落座於維璃葉的上游，污水排進杜河裡，居民吃水要怎麼辦？」
「啊……」
黛菲娜一愣，隨即意識到確實如此。
按道理來講，高里奧先生大可不必同黛菲娜如此細緻講解，因為一名十歲的姑娘不可能理解工廠選址的要求。
但高里奧先生向來對女兒有求必應，見她感興趣，之前又聽聞塞耶斯醫生盛讚小女兒心思玲瓏，就控制不住地多說了一些：「工廠選址其中可有大學問，不止是不能建在城市上游，這裡還有農田樹木，更是不適合動土。」
「為什麼呀，爸爸？」
「一則要建廠，就得先剷除田地林地，多出清理土地的環節，就得多出一份錢。因而我覺得，還是選一處生土荒地更為合適；二則農田沒了，當地人吃什麼？咱們家是做糧食起家的，菲娜，我希望你記住這點，唯獨吃進肚子里的東西，才是永恆不變的東西。」
高里奧先生說起這番話時自信篤定、滔滔不絕，他年近四旬，除卻眼尾和一雙大手帶著些許皺紋外，完全是一副風姿勃發實業家的模樣。
他靠糧食發家，提及農田，言語間底氣十足：「工人們需要賺錢不假，但賺錢也是為了吃飽飯。有大革命在先，因而菲娜，農田是萬萬不可以動的。」
黛菲娜除卻佩服的五體投地外，實在是不知道該作何想法。
父親口中的「大革命」，自然指的是法國大革命。歸根結底他是麵粉商人，又歷經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法國的多次政局動蕩，因此對「糧食」的存在格外敏感。
一直以來，父親就是父親，雖然黛菲娜很愛他，但因為關係和睦、朝夕相處，距離太近，在黛菲娜心中爸爸就是個商人，反而忽略了高里奧先生身為一名白手起家的商人，有多少不凡的經歷和能耐。
哪怕她有著二十一世紀的記憶，也得好好向父親學習才是。
「那爸爸你覺得，」黛菲娜認真發問，「工廠應該建在哪裡好呢？」
「菲娜有一點想的很好，」高里奧先生耐心解答，「你考慮到了交通方便。不過既然為了方便，何必不把工廠建在維璃葉城中，而要考慮郊外。」
「哎？」
黛菲娜怔了怔，而後思維終於轉過彎來。
確實是在城內更合適。
她這反而是被穿越前的記憶誤導了——百年後的世界已然不再需要工業拉動內需，而大量工廠造成的污染也在侵蝕著人們的生活環境，因而各個城市才紛紛將工業搬到了遠離市區的郊區。
但在十九世紀，城市卻不是這麼發展的，眼下的社會生產力，還遠達不到考慮環境的地步。
因而若是真的為維璃葉這座山區小城發展考慮，反而是將工廠建在市區內更為方便划算。
黛菲娜頓時陷入沉思。
高里奧先生瞧著自家女兒一本正經思索的模樣，就覺得又欣慰又好笑。
有時候當父親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兩個女兒的性格能中和一下就好了：安娜絲黛西性子跳脫，沒心沒肺；黛菲娜細心歸細心，可小小年紀，想的未免有點太多。
「我倒是想知道，」高里奧先生開口，「菲娜怎麼突然對工廠選址感興趣？在巴黎的時候，也不見得你關心咱們家的店鋪。」
「我才不感興趣呢。」
黛菲娜如實作答：「我是不想爸爸辛苦，所以想為家裡分擔壓力。」
高里奧先生聞言頓了頓，接著煞有介事地點頭：「你確實能分擔。」
黛菲娜雙眼一亮：「我能為爸爸做點什麼嗎？！」
高里奧先生：「少動動你的小腦袋，健健快樂地學習生活，不要再動不動生病，就是幫我分擔壓力。」
黛菲娜：「……爸爸！」
看著黛菲娜一時語塞的臉蛋，高里奧先生笑出聲來。他忍不住摸了摸黛菲娜淺金色的頭髮：「不過，菲娜原來對什麼事情都興趣缺缺，現在有願意做的事情也好。在書房門外偷聽多不合適呀，你要是不覺得談生意無聊，就光明正大地搬張椅子，坐在書房裡旁聽。」
…………
……
於是轉天瓦勒諾先生上門時，看到的就是依舊一臉冷淡的高里奧先生，以及規規矩矩端坐在書桌邊，還拿著紙筆的高里奧家二小姐。
瓦勒諾先生一愣：「這——」
「嗯？」
高里奧先生抬眼，意識到瓦勒諾的視線重點時，故作恍然神情：「啊，不用擔心菲娜，她不會打擾我們。」
黛菲娜聞言，立刻脆生生地出言保證：「是的，我只負責做筆記，瓦勒諾先生，絕對不會出聲的！」
瓦勒諾：「……」
見過談生意帶秘書的，沒見過談生意帶自家十歲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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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關於工廠選址的內容來自於知網論文，具體哪篇……我沒存，只整理了知識點文檔，擦汗，容姜花回頭再去找找。
高里奧先生：給我寵，往死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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