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向我俯首029
29
隨著黛菲娜的身體康復，以及聘請卡洛琳小姐擔任家庭教師，高里奧家的早餐桌與往日大不相同。
按照慣例，家庭教師身為家中僱員，其地位事實上也就略高於女僕，是不可能同當家男主人一同坐在餐桌上用餐的。
但高里奧家又不是什麼世襲貴族，加之偌大的宅邸平日就女僕薇拉一人負責照顧尚且年幼的高里奧姐妹，身為男主人的高里奧先生壓根都沒有雇傭僕從。
嚴格來說卡洛琳小姐出身都比高里奧先生高呢，所以家中也沒什麼特別的規矩，平日卡洛琳小姐是與一家人共同用餐的。
原來早餐桌上的品種寥寥，除了淡咖啡就是麵包乳酪。而現在，為了照顧黛菲娜貧瘠的胃口，薇拉會再多準備一些牛奶和當季新鮮的水果，可謂豐盛至極。
塞耶斯醫生還是第一次見到早餐就吃水果的場面，但看到平日里小鳥胃的黛菲娜吃不下麵包，卻多吃了一點切成片的蘋果，他也就自覺地將滿腹驚訝按回了肚子里。
這個時候，就別談什麼飲食習慣符合不符合醫學常識了，對於身嬌體弱的黛菲娜來說，吃東西總比不吃好。
只是，今日黛菲娜小姐胃口好，安娜絲黛西小姐卻對豐盛的早餐興趣缺缺。
高里奧家的長女向來藏不住心事，她自打起床后整個人就蔫蔫的，漂亮的黑眼睛還有點腫，顯然昨夜哭過。
甚至是於連看出安娜絲黛西心情不好，偷偷在餐桌上和她說了幾句俏皮話，都沒把開朗活潑的大小姐逗笑。
「這是誰欺負娜西小姐了，」塞耶斯醫生驚奇道，「幾個月不見，竟然變成了淑女啦。」
「我——」
安娜絲黛西當即紅了臉，她低下頭，羞愧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總不能說，之所以這麼難過，就是因為她當不成淑女吧？！
「我、我，是我昨天做了錯事，」安娜絲黛西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道，「昨天我向卡洛琳小姐發了脾氣，還出言不遜，是我做的不對，卡洛琳小姐，對不起。」
於連：「……」
黛菲娜：「…………」
餐桌上的兩名孩子不約而同瞪大了眼睛。
別說是孩子，連大人們都有些驚訝——要知道安娜絲黛西性子驕縱，連之前意外落水都沒向擔心的父親認錯。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竟然學會主動低頭道歉了？！
塞耶斯醫生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高里奧先生，忍俊不禁地搖頭。
當父親的都驚呆了還行！
於是他好心地為高里奧家大小姐圓場：「若是娜西小姐說的沒錯，那確實該道歉。但我認為，人最可貴的精神不在於恪守禮儀，而在於知錯就改，你覺得呢，卡洛琳小姐？」
卡洛琳小姐聞言回過神來。
「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她溫聲說，「沒關係的，小姐。昨日我亦自我反思一番，確實是我要求過於嚴格，也請你原諒我。」
說完，她安撫性地對安娜絲黛西點了點頭
「安娜絲黛西小姐想要學貴族禮儀，這是好事，我們還是堅持下來吧，」卡洛琳小姐由衷勸道，「只是我今後會放寬要求，至少不想戴束腹就不要戴了。」
「真、真的嗎？！」
安娜絲黛西驚喜地抬起頭來：「卡洛琳小姐不生氣就好！」
黛菲娜和於連在旁邊紛紛暗自鬆了口氣。
特別是黛菲娜，剛剛她還擔心姐姐會惱羞成怒，反而再發一頓脾氣呢！
「娜西真的越來越有當姐姐的樣子了，」高里奧先生誇讚道，「看來請卡洛琳小姐來教導你們，是個正確的選擇。」
那可不是嗎，黛菲娜在心底腹誹，對於爸爸來說，她和娜西做什麼都對。
哪裡有自家女兒做錯事道歉后，還要誇獎她的！
黛菲娜故作驕傲地轉移話題：「豈止是娜西有進步，於連也有進步呀。他的拉丁文學的特別快，連卡洛琳小姐都誇讚不已呢。」
「……對。」
安娜絲黛西長舒口氣，道歉的話說出來，她頓時覺得心底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她順著黛菲娜的話轉移話題：「只是學拉丁文也當不了醫生，塞耶斯醫生，於連長大后想考醫學，他該學什麼啊？」
「也不能這麼說。」
塞耶斯醫生回答：「學習拉丁文，對醫學也有幫助。不過，於連馬上就十二歲了吧？」
於連禮貌地點頭：「是的，醫生。」
塞耶斯醫生神情認真：「若是想讀醫學，高里奧先生，你得考慮把於連送去讀中學了。」
黛菲娜猛然一愣。
她可萬萬沒想到，自己輕描淡寫的轉移話題，竟然轉移到了關乎於連的終身大事上去。
連卡洛琳小姐聞言也轉向了高里奧先生，附和道：「確實如此，先生，目前看來，我教導三名孩子尚有餘力，但我不懂醫學，恐怕無法承擔繼續教育於連的責任。」
此話落地，乖乖坐在旁邊的於連頓時僵硬了幾分。
讀中學，這就意味著要花錢。
就算接受高里奧先生的資助，與高里奧小姐同吃同住，也不意味著於連聽到高里奧先生與大人們討論如何為自己花錢時能做到無動於衷。
他輕聲開口：「也許我可以跟隨塞耶斯醫生學習。」
高里奧先生搖了搖頭：「那可不行，如果不讀中學，該如何進入大學學習？」
說完他也放下刀叉，神情嚴肅地開口：「是我疏忽了，之前家中只有娜西和菲娜兩名姑娘，完全就沒想到這點。」
黛菲娜也沒想到呢！
身為一名穿越者，黛菲娜對於十九世紀初期法國中等教育的了解，也不比年僅十一歲的於連多。
如果不是卡洛琳小姐和塞耶斯醫生提醒，她都完全忘了這茬，下意識默認於連要與高里奧姐妹一同在家接受教育到成人了！
但實際上並不是如此，身為男性，於連在十九世紀的選擇面可要比兩位姑娘寬出許多。
法國在1833年頒布了《基佐教育法案》，初步建立起國家國民教育制度。
到了十九世紀末期，教育法案進一步完善，《費里教育法案》更是明確規定了法國六到十三歲的兒童必須完成義務教育，否則監護人則要接受罰款。
也就是說，如果於連晚生半個世紀，他的父親是絕對不敢阻攔他獲得讀書機會的。
只是眼下離1833年還有些距離呢。
復辟王朝時期的初等教育仍然和教會密不可分，更沒有完整的教育體系。如此想來，於連錯失讀小學的機會，甚至不算是件壞事。
至少卡洛琳小姐平日對他們的教導涉及文法、算數、繪畫等方面，基本上與二十一世紀小學生學習的科目大差不離，更遑論卡洛琳小姐還會教導他們拉丁文，分析當下局勢。
可以說除卻沒有□□材外，卡洛琳小姐是一名非常稱職的教師。有她教育，再過一到兩年，於連進入公立中學，也不會落下什麼課程。
「於連去中學讀書的話，」黛菲娜說，「是不是要在學校里住呀？」
「於連要去讀寄宿學校？」
安娜絲黛西頓時露出失望的神色：「那，那我和菲娜能一起去嗎？」
卡洛琳小姐耐心解釋：「中學只收男孩，於連要去的學校，與女孩子能讀的寄宿學校並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
這個年代對於女性的要求只是能夠算賬、持家，連繪畫鋼琴文學等等文藝科目，其教學目的也在於陶冶情操。歸根結底同樣的年齡，對於少女的一切標準維持在「方便嫁人」的程度；對於男性，確實要求他們成為不同行業、方方面面的棟樑。
說不嫉妒是假的。
不僅黛菲娜嫉妒，連安娜絲黛西也嫉妒。
十一歲的小姑娘可不懂什麼男女平等問題，出於要強，哪怕是不喜歡學習，安娜絲黛西還是嘀咕了一句：「真不公平。」
卡洛琳小姐似是感慨，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轉向高里奧先生：「先生，您必須考慮一下這件事情。若是於連真的想要學習醫學，進入公立中學將是個很好的跳板。」
「可是先生……」於連似乎還有話說。
「不用考慮錢財的事情，於連，」高里奧先生卻很是堅定，「你有才能，我自然不會吝嗇。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我會去問問關於中學的事情。」
「但於連去中學讀書的話，就不能和我們一起學習了啊。」
當下安娜絲黛西也顧不得自己的情緒問題，忍不住沮喪起來：「我和菲娜會想他的！」
塞耶斯醫生安慰：「又不是再也不見，平時的休息日和假期還是可以回來與大家團聚。再說到了夏天，中學也會放長假。」
「對呀。」
黛菲娜補充：「我們還可以再去維璃葉度假。」
「菲娜小姐果然還是心心念念想著維璃葉的工廠，」醫生笑著說，「但法國這麼大，你就不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嗎？」
「哎？」
「比如說，馬賽如何？」
「……哎？？」
黛菲娜茫然地眨了眨眼。
馬賽？
她知道，塞耶斯醫生肯定不會無的放矢，今日特地提及馬賽……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
本章關於法國教育法案的內容來自於我讀教育專業的基友。
周三例行整理大綱和後續劇情就不更啦，下次更新在周四中午十二點，么么噠=3=
感謝在2020-10-1208:16:06~2020-10-1222:54: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霍蘭德er、神憐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似花的花、神憐10瓶；霍蘭德er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