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瓢潑的大雨胡亂地擊打著老式的窗戶,發出如同敲窗一般「砰砰砰」的聲響。
陰森森的屋子裡充斥著一股潮濕腐爛的氣息,白色的牆壁沾染著青褐色的苔漬。
「滋滋——滋滋——」
懸挂在天棚上的燈一閃一閃,在慘白與漆黑間不斷輪轉。
元白雙手握著刀,盯著料理台上的屍體,如臨大敵。
尤不一雙手搭在一起,淡然道:「你是需要我給你做示範嗎?」
元白拿著菜刀,一點點扭過頭,一臉哭相,「哥、小哥哥,我們不會真要把他解剖了吧?」
尤不一:「我難道在跟你開玩笑嗎?」
元白瞪大眼睛,仔細搜尋著尤不一臉上的神情,可他無論看了多少遍,都沒有從他臉上看到半點玩笑的意思。
他乾咽了一下,「可是,這傢伙看上去確實是個人。」
尤不一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著元白,視線似乎要穿過元白的身軀直直刺入他的心中。
尤不一笑了一下,就好像冬夜懸挂在積雪枝頭的銀色月光,「好了,我明白了,那你去看看這棟樓的構造吧,看看有幾層,再看看有幾間屋子。」
元白抿了一下唇,「不,我還是……」
尤不一拍了怕他的手臂,「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別著急。」
元白急忙抬頭,神情既愧疚又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良久,他才緩緩應了一聲。
元白離開后,尤不一注視著這具「屍體」。
他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掃過肌理,「想要試探我,下次換個更高等級的東西來。」
他一刀戳向「屍體」的心口。
明明刀身已經深陷,卻沒有濺起一點血花,那具屍體開始慢慢閃爍,皮膚的顏色從正常的膚色變成銀色,而後慢慢融化,收縮,最後成為一粒小小的銀色水滴,就好像打碎老式溫度計后留下來的水銀。
尤不一左右看了看,隨手拿起一個裝鹽的玻璃瓶,裡面還殘留著化開又凝固的鹽,他都沒有將鹽倒出去,就直接將「水銀」扔裡面了。
原本裝死的「水銀」在瓶子里瘋狂旋轉,像一隻無頭蒼蠅似的「咚咚咚」撞擊著瓶子。
尤不一微笑道:「哎呀,看來你也挺高興的啊,是因為可以在我手裡發揮所長了嗎?」
「水銀」慢慢變成一個「井」字型大小,像是對他表示憤怒。
尤不一像是哄孩子一樣拍拍瓶子,「別著急嘛,再等等,我再找幾個你的同伴就能攢出一個機器人了。」
「不用吃飯,不用睡覺,還只屬於我的工具人,真不錯呀。」
「水銀」:「……」
若是「水銀」能夠張口,一定會忍不住瘋狂辱罵他。
——你還是人嗎?居然連我們的殘骸都不要放過,還要攢在一起供你使用,你這個人間之屑!
明明「水銀」無法開口說話,甚至都算不上是「人」,可是,尤不一卻彷彿「聽懂」了它的語言。
他微笑著舉起鹽瓶,對著閃爍的燈光晃了晃。
「謝謝誇獎了。」
他滿足地眯起眼睛,「還是讓你背後那東西多派些部下來吧,我簡直迫不及待了。」
「水銀」忍不住微微顫抖。
這個少年……這個少年……
「啊——」
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整個小樓靜謐的氣氛。
尤不一偏過頭,手輕輕一拋,將那個鹽瓶拋到天上,又接住。
「水銀」顫顫巍巍,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晃蕩的。
尤不一收起瓶子,操控著輪椅回到大堂。
他的輪椅停在在大堂的樓梯下。
他能聽到樓上七嘴八舌的追問聲。
「怎麼回事兒?趙明他怎麼在這裡?」
「趙明消失了?他是死了……他死了!」
「衣小姐,只有你在這裡,快點說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樓上傳來衣生水的哭泣聲,「我,我,我……嗝!」
她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哭嗝。
這些聲音在這座空蕩蕩的小樓里傳遞的格外清晰。
「不是我,不是我,是怪物,是怪物!」
馮逢疑惑道:「可是怪物不是已經殺死了嗎?」
衣生水頓了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這裡……這裡應該不止一隻怪物!」
元白:「啊,是這樣的嗎?」
衣生水「嗚嗚」哭泣著。
馮逢和元白兩個直男憨憨誰也沒有憐香惜玉地勸他,反倒任由她哭。
馮逢開口道:「這麼哭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一會兒嗓子哭啞了,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了。」
元白:「小姐姐,你能不能先終止一下哭泣,咱們把事情搞清楚你再哭,而且你眼線花的更加厲害了。」
衣生水被這兩個憨憨快要氣死了,「你!你們!」
馮逢:「哎,還能正常說話,所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衣生水停頓了一會兒,緩緩道:「我剛才在二樓察看有幾個房間,在最右邊的房間里檢查的時候碰上了趙明先生,趙明先生說他要跟我單獨說兩句話,我就等著他開口。」
「就在這個時候,窗戶突然被打破,一道黑影從窗戶衝進來,攻擊我和趙明先生,因為我不是攻擊系的系統,趙明先生就一直護著我,沒、沒想到那個黑影那麼厲害,竟然直接殺死了趙明先生。」
「他就這麼伸伸手,就把趙明先生的心掏出來了……」
衣生水的聲音不斷發顫。
「之後……之後,我嚇得尖叫,你們聽到聲音過來,那個黑影害怕你們,就直接從窗戶跳出去,逃走了,它臨走的時候還回過頭看了我一眼,那……那張臉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的,那就是怪物的臉!天啊,太可怕了!」
說著,衣生水又低聲啜泣起來。
一樓的尤不一聽到「嘩啦嘩啦」的聲響,他們似乎踩到了碎玻璃。
馮逢:「從窗戶往下看,下面什麼都沒有。奇怪了?怪物怎麼會跳窗進來呢?難道是不在這裡的人變得嗎?」
衣生水聲音發顫:「你是說那位蘇……蘇……」
元白立刻反駁:「怎麼可能,小哥哥身體不好,怎麼可能跳到二樓來啊。」
馮逢:「是啊,讓瘸子一口氣跳上二樓,是不是有些難為人了?」
「抱、抱歉,是我太慌張了,就隨口猜了一個人,我、我會向蘇小哥道歉的。」
馮逢思量道:「我倒是覺得,與其說是咱們現在在小樓里的人,不如說,現在還在外面的人更有嫌疑。」
元白:「現在還在外面……你說的該不會是那位肖庭先生吧?」
馮逢:「也就只有他了吧?如果說這個試煉場的鬼必須是試煉者中一員的話。」
元白:「好像也是有道理的……啊!」
他猛地跑出來,一路小跑出來。
馮逢和衣生水追在他身後,不停追問他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元白衝到二樓樓梯口,剛要下樓,卻透過欄杆縫隙看到了默默停駐在樓下的尤不一。
「小哥哥!」
尤不一抬起頭。
大堂中央懸挂著一盞灰撲撲的水晶吊燈,暗黃色的燈光像是有了某種電影膠片的質感。
尤不一抬頭望來時,就好像一場華麗的電影夢。
他朝呆愣住的元白微微頷首,「我剛才都聽到了。」
元白「咚咚咚」跑下樓梯,垂著腦袋喪氣道:「我可真沒用,居然想著去找什麼鬼,我明明該第一時間保護小哥哥的。」
他握緊手,聲音艱澀,「說好了,要保護你的。」
尤不一不作聲地凝視著他,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微笑道:「沒事,這又不是什麼真實的恐怖世界,沒有那麼多危險,等到真去了危險世界,再學也來得及。」
這話說的古怪極了。
元白沒有細想,他抿緊唇,「我這就帶你上樓去看現場。」
說著,他握著尤不一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小心翼翼扶著他上樓。
看到這幕的馮逢也趕緊下來幫忙。
晚了一步的衣帶水根本插不進去,只能站在樓梯上,細細打量著三人。
衣生水:「對,對了,蘇小哥,你剛剛在哪裡?」
尤不一淡淡道:「在廚房。」
衣生水想到了他之前的「大腿骨」發言,舌頭僵住了。
「呃……呃……蘇小哥你該不會真把人給……」
元白:「那不是人。」
衣生水:「但是……」
尤不一漫不經心地抬起頭,黑峻峻的瞳仁盯著衣生水,「怎麼會呢?」
他面無表情開口:「我可是個好人。」
衣生水:「……」
你可拉倒吧!
你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尤不一:「是啊!」
衣生水悚然一驚,「你在說什麼?」
尤不一看著她,慢吞吞道:「我在回答你的問題啊。」
衣生水:「我、我剛才發問了嗎?」
尤不一深黑的眼眸似乎要看進她的骨子裡,「當然了。」
衣生水看向馮逢。
馮逢:「哎?剛剛你的話我沒注意,你說了什麼?」
衣生水默默讓開路,靠在牆壁上。
尤不一經過她時,又多看了她一眼。
這個距離太近了。
她若是伸伸手,他恐怕就要直接從樓梯上滾下去。
她記得第三層的樓梯有釘子翹起來了,或許就有人這麼倒霉,滾下樓的時候一頭撞在釘子上,死了。
衣生水勾了勾嘴角。
她再一抬起頭,卻看到尤不一直勾勾盯著她。
他的唇動了動,好像在對她說——這是一個好機會,不試試嗎?
衣生水呆住了。
等她回過神來,尤不一早已不見了蹤影,而她只感覺到一股透骨的寒意從後背往身體里鑽。
牆壁有這麼涼嗎?
她摸了摸后脖頸,卻摸了一手的冷汗。
一個人會給她這麼大的威脅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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