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蓬萊14
文瀾居士——名字叫做鹿箋——對眼下的情況束手無策。
他甚至頗有些凄苦地覺得,自己為什麼非得面對這種糟糕的狀況呢?為什麼不管躲到哪,都避不開之中讓人煩惱的情況呢?
他是在不擅長應付這種情況,以至於此時腦袋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便站在原地大腦放空,決定直接放棄了,總有人來收拾這種爛攤子的,只要他不管就行,過去碰到那麼多事,也都就這樣過去了,面對困難和煩惱,只要放棄,事情也總會結束的。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是的,這是鹿箋的人生信條。
他發了一會兒呆,見人還是沒有被趕出去,院中亂糟糟一片,過來的賓客都是圍成一團看熱鬧的,反而身邊那位模樣清麗氣質高雅的道友同他講話:「我的同伴太莽撞了,希望沒嚇到您。」
鹿箋深覺感動,他膽子奇小,但是過去大家都覺得他是個大能,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的心理狀態,其實大部分時候他都怕的要死。
雖然活到現在,他已經碰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有些事甚至於危及生命,但是他完全沒有像書上寫的那樣習慣,他還是害怕,煩惱,焦躁,不安。
「我……我還好……」他這麼說,但神情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唐九容同文瀾居士說了幾句話,心中便更有把握,笑道:「我們沒有惡意,你不要緊張,若是你覺得打擾了你,我們現在就先走了。」
鹿箋驚訝地看著唐九容,卻見唐九容果真招呼同伴,結伴出去了。他心中對唐九容的印象又好上三分,認為對方十分知禮,不為難人。
唐九容拉上顧銀盼出去,等出了這小院,才在顧銀盼耳邊低聲道:「別嚇著他,我看他膽子很小。」
顧銀盼還在氣頭上,說話有點沒好氣:「他膽子小不小關我什麼事!」
唐九容陷入思索,並不說話,顧銀盼頓時後悔了,以為是自己說話語氣不好,叫唐九容生氣了,她偷偷看著唐九容,拉了拉她的衣袖,唐九容回過神來,道:「怎麼了?」
顧銀盼眨巴著眼睛不說話,唐九容摸了摸她的頭,說:「還生氣么,別生氣了,他膽子小,對我們反而好。」
顧銀盼還沒說話,青鳥問:「有什麼好的。」
唐九容面露微笑,道:「他在百器派過得很辛苦,他如此膽小,一定很害怕吧。」雖然她心裡想的是,膽小的人總是好哄些,但是有些時候,實話倒是不必說出來。
青鳥思考了一下,覺得有些道理,又忍不住道:「那我們就這麼走了?」
唐九容道:「百器派這樣監視他,顯然逼得很緊,我們要是也咄咄逼人,豈不是和百器派一樣,我們總要顯得溫和些,叫他覺得我們那是個好去處。」
青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唐九容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門口也有人看著她們,見她回頭,身形一閃,便閃到門裡面去了,但是唐九容已經看見了那像火焰般紅色的髮絲,是機玄。
這時花羽彌突然道:「我們現在去哪,住的地方恐怕不能去了吧,他們一定知道我們住在哪?可沙棠和從從還在那呢。」
顧銀盼便說:「怎麼?他們還要來堵我們?」
唐九容說:「很有可能,總之我們快回去吧。」
不過城裡有飛行禁令,所以她們回去,還是花了些時間,等到的時候,便看見沙棠和從從正被關在籠子里——確實是籠子,用細砂金做成,大約施了法術,沙棠和從從在裡面化作了原型,顯得很沒精神。
唐九容立刻暗道糟糕,同時伸手去拉顧銀盼,不過已經晚了一步,顧銀盼已經衝上去了,與此同時,她感到龐大的壓力,叫她忍不住後退,眼前出現出閃電般的光芒,細砂金做成的籠子被切成了三半,旁邊守著的三個修士則倒飛出去,直到被障礙物攔住,石板裂了開來,地面下沉,石塊像是炮仗一樣四散飛了出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已經是一片廢墟了,不知從哪裡傳來了警報的聲音,像是尖銳悠長的笛聲,直衝雲霄。
始作俑者顧銀盼來到了沙棠和從從的身邊,恨鐵不成鋼道:「你們怎麼那麼沒用!」
沙棠嗚咽流淚,從從則抱著顧銀盼的腿大哭:「嗷嗚嗚嗷嗚嗚嗷嗚嗚……」
唐九容嘆了口氣,看來這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唐九容同青鳥花羽彌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踩著斷裂的地板走到了顧銀盼的身邊。
「我們要不要賠?」花羽彌低聲道。
唐九容笑而不語,這個要看情況。
尖銳的警報之中,很快便有穿著統一服飾的人從天而降,那是四個穿著相同款式白色掐金邊長袍的男子,擺著一樣的姿勢——雙腳微微岔開,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擺在身前,微仰著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
雖然他們一臉傲慢,一副看不起她們的樣子,但確實只是四個元嬰修士。
「你們涉嫌破壞公共財物,暴力違抗執法,毆打公職人員,請跟我們走一趟。」其中一人這樣說。
作為修真界土著,青鳥對此似乎完全無法理解:「我們不同意你們能怎麼樣?」
四人道:「你們無法離開這裡,這裡已經布下結界,長老們也很快就會來了。」
青鳥道:「長老來之前你們先死了信不信?」
四人面上終於閃過慌亂,唐九容認為這似乎是在「文明世界」生活了太久的人突然面對野蠻產生的慌亂。
右邊的人聲音都磕巴了一下:「希望你們不要錯上加錯,我們都是有法寶護體的。」
青鳥抬手點了點腦袋:「我看你們的腦子,指定是有什麼問題。」
在說這話的同時,她打了個響指,流光溢彩的羽毛從虛空中交織成巨大的網,將四人團團圍住,不斷收緊,網中頓時亮起各色法寶靈光,但進入網中,卻彷彿泥牛入海,轉瞬間不見蹤影,四人都慌了,驚叫聲此起彼伏。
羽毛交織的網形成了不斷旋轉的圓球,漂浮在半空中,看著像是個燈球,從說話間到控制住四人,說來也不過是沒多久的事,就在四人在這球里鬼哭狼嚎的時候,天突然陰了下來,厚重的雲層像是高山壓頂,突然有巨大的閃電從雲層中閃現又隱沒,像是金色的巨龍隱秘其中,攜風雲變幻來帶巨大的壓力。
既然能造成氣候變化,那起碼是化神以上了,當然,就算是化神修士,也沒什麼值得害怕的,畢竟化神之後是合體,合體之上便要渡劫,渡劫之後方成為真仙。
錦榮有真仙么,過去是沒聽說過,但是那麼大一個城市,說不定現在有了。
唐九容覺得她們還是應該謹慎些,便走到顧銀盼身邊,低聲道:「你先別出手,看看來的是誰。」
顧銀盼其實氣得恨不得立刻打到對方老巢去,但是聽到唐九容這麼說,就稍微壓下了火氣,轉念想了想,也覺得該小心些,畢竟她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唐九容呢。
她甚至偷偷說:「感覺事情鬧大了,我們要不要叫季滿庭和靳順娷來幫我們。」
唐九容道:「也不是不行,出發之前,我也提前知會過的。」
她手上有保命法寶,也有丹陽令,靳順娷說要是緊急時候,可以拿出來,看看對方願不願意給丹陽谷面子。
說話間,雲層之中某處傳來如鐘鳴般洪亮悠遠的聲音:「何人在此放肆。」
唐九容點了點青鳥的胳膊,示意她來說話,青鳥仰頭看著天空,眉頭緊鎖,道:「你算什麼東西,下來說話。」
她手捏法決,那半空中的球形牢籠旋轉的更快,裡面的嚎叫也更加凄厲,都蓋過了天上的雷聲,大約是從羽毛編織的牢籠縫隙中看見了外面的情形,裡面有一人高聲道:「長老救救我們,汩沒長老,救救我們。」
那聲音冷哼一聲:「哼,丟人現眼。」
青鳥神情有些微妙,大約形容起來,就是不想先前那樣胸有成竹,唐九容從這神情中看出了什麼,她是化神期修士,對方或許在化神以上,只是她是天生神獸,所以並不被這氣勢所壓,但是修為上的差距還是讓她有所警惕。
在雷鳴和慘叫之中,灰色的陰雲變換形態,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男性頭顱,眼睛巨大,鼻樑高聳,不怒自威,他張口,口中是密密的閃電:「我只數三個數字,放了他們,三……二……」
顧銀盼在身後低語道:「青鳥頂不住了,這人半隻腳已經邁進了真仙境。」
唐九容道:「那……」
她話未出口,青鳥便冷笑道:「我會怕他?」
「一。」
對方果然毫不猶豫,「一」字一出口,陰雲便像濃霧般翻湧而來,光線瞬間被遮蔽,天地一片漆黑,迎面而來的狂風叫周圍的碎石飛揚到半空中,顧銀盼撐起一個護盾,擋住了他們周邊的碎石,而青鳥則大步上前,廣袖揚起,裡面灌滿了風,突然從裡面飛出細細的銀光,像是切割了陰雲的劍影,交織旋轉,化作颶風,直衝雲霄,刺破天際,天光突然露出一線,同時露出的還有一個錯愕的男人,穿著黑色綉金紋的長袍,巨眼而眉鼻高聳,正是烏雲化作的那張人臉。
銀絲在不斷螺旋上升的過程中越來越細,像是尖錐直刺對方眉心,對方倉皇後退,青鳥露出得意笑容,卻在這時,一隻巨大的金色手掌從天而降,沖著她的頭頂飛快壓來。
花羽彌急道:「怎麼還搞偷襲。」
唐九容也急了,顧銀盼卻不出手,只是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金色的手掌在青鳥頭頂上方几寸處撞到了什麼,轟隆一聲巨響,兩者撞擊產生的力量叫地面震動。
「是那個吧。」顧銀盼說,「我聽說青鳥一成年,就要開始築巢,等到築完,那鳥巢就是天下最厲害的防禦法寶之一了。」
唐九容眯著眼睛仰頭看,也沒看到什麼像鳥巢的東西,只是好像有個模模糊糊的倒扣的碗,忽隱忽現的。
她摸著下巴:「她原來自帶房的。」
巨掌消失了,一個披散著長發,然而給長長的黑色鬍子扎了個小辮的男子出現在她們面前,他倒是看著慈眉善目的,笑著問她們:「還挺厲害,你們到底是誰啊?聽說問起蓬萊,那麼,你們是蓬萊的人……妖?」
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唐九容很有閒情逸緻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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