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時代的芻狗
當曹閑開著小車行駛在路上的時候，才知道幾十年後的日子多麼來之不易。
車是福特車，這個年代只有老美的車廣受歡迎，但這種密封不嚴，開起來顛簸、進土、噪音還很大的鐵傢伙，放在將來除了收藏家甚至沒人會喜歡。
卻在當下價值2700多大洋！
當下工人每個月3塊大洋，軍官10塊,教授多一些，會上百。一塊大洋差不多100軟妹幣，教授也不過月薪破萬。
這輛車卻2700左右，大概要27W！
哪怕幾十年後也是一筆可觀的花銷。
況且當下養車更貴！
沿途有一些衣衫襤褸的老鄉，驚愕地望著汽車駛過，都遠遠避開，曹閑心中五味雜陳。叫來幾個小孩想給幾塊糖,小孩都敬而遠之，想來又不敢來。
才開始想回老家光宗耀祖的想法也淡了。
想想民國劇的美好，洋里洋氣的生活，旗袍甜嗓的女人，混亂扭曲的權利，再看看現實，哪有什麼看劇時的嚮往。
一個是車水馬龍、衣香鬢影的小資民國。另一個，是食不果腹、民不聊生的底層民國。
這算哪門子歷劫啊……這就是虐心啊……
曹閑長吁一口氣。
大叔要去的地方不遠，剛好順路，路況也不錯。
大叔沒有曹閑那種複雜的心態，他心情很好，人生在世，頭一回坐車，甚至可能是唯一一回坐車，這種經歷足夠他吹幾十年的。
他上了車后東摸摸西看看，一派新奇，主駕是個少爺，後排有個文縐縐的老爺，可能是大家族出來遊玩的，他也不敢往那老爺身邊靠,只能縮在角落，不過他發現很奇怪的一件事，副駕還有一隻狼狗。
「少爺家的狗都看起來威武不凡啊！比我們縣長家的狗都大！」
大叔在誇，靈狼回過頭挑了挑眉，又繼續把頭搭在窗口吹風。
大叔發現這狼狗還能聽懂人話！
曹閑見到大叔蠻開心的，自己的憂愁也沖淡了不少，回道：「話說大叔，你身上抱著什麼丁鈴噹啷的，怎麼不放地上？」
「都是些廚具，怕磕壞了車子，俺是給人做飯的，這幾天一家大戶辦紅事。」
曹閑點了點頭。
這年頭大戶人家但凡紅白事，都要從十里八鄉請廚子來，也算彰顯名望。
把他送到后，大戶人家原本埋怨廚子來的慢，一看竟然是從車上下來的，家主都親自出來迎接了。
尼瑪這不是劉老三嗎,什麼時候排場比縣長還大了！縣長都沒洋車坐啊！
劉老三被無故臭捧了一番，也有些飄飄然,他想邀請曹閑一起吃頓飯，那家家主也在盛情邀請，曹閑則借口有事離開了。
車在漫無目的的開，靈狼似乎感受到曹閑有心事，好奇道：「怎麼了主子？」
「沒事。」
「沒事就是有事。」靈狼看向靈叟，「大爺，我主子怎麼了？」
靈叟道：「觸景生情吧。」
「人為什麼會觸景生情？」
「想改變的改變不了，想得到的得不到，想後悔的沒法後悔，無力感一上來，可不就觸景生情了嗎。」
靈狼似懂非懂：「大爺，您懂的真多，不過這地方是哪啊，怎麼那麼荒涼？」
靈狼顯然沒有時間的概念，雖然已經很聰明、開靈智了，可在他的意識里，目前還沒有過去、未來的確切概念。
「這是曾經的靈丘一帶。」
「曾經？」
靈叟點點頭：「是啊，曾經。」
靈狼聽靈叟解釋了一番后，漸漸懂了：「那大爺你現在在哪呢？」
靈狼倒是問了個拗口的問題，曹閑的注意力也轉移了過來。靈叟嘿笑：「我在外省，這時候還沒來靈丘呢。」
曹閑忽然道：「靈叟，你說現在的你如果和這時代的你碰見會怎樣？」
時空悖論，一直是科學研究中比較有趣的問題，曹閑說完，靈叟撇撇嘴：「你上次不是歷過劫嗎？碰見的話如果不對話，不影響，那麼這時代的我依然是我。如果有影響的話，沒試過……可能會重新開闢一條因果線吧，或者影響現在的我。沒人知道……但不一定沒人試過。」
靈叟的解釋蠻拗口，但也蠻科學的，他說沒人知道，不一定沒人試過，但很可能試過的人都沒法把試驗的結果告訴別人了。
「可我上次歷劫，碰見的不是我的曾經啊！」曹閑詫異問道。
靈叟不解：「歷劫都是回到過去，好比一根因果線的不同節點，你碰見的怎麼不是你的曾經？」
「真不是……」
「奇了怪了，你沒騙我？」
哲學問題到此打住。
曹閑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反正上次是去了一個平行世界，和現在的自己沒有任何前因後果的關係。要說影響，也是自己影響了那個世界……
二人爭論結束，靈狼看見周圍的環境，似乎到了城裡，開口道：「主子，我們現在去哪？」m.
「油不多了，去縣城油庫。」
遂原縣城，一輛車很突兀，曹閑從沒發現能引來這麼多人注目。
一些小孩幾乎把路堵了，看著車子開來，大膽的還上前摸了摸。
街上比靈丘市破爛多了，這裡的百姓大多數都是麻木的表情，曹閑不再關注這些民間疾苦，心中已經麻了，現在特別慶幸生在一個好時代，有幾次都想把自己木匣的大洋撒出去，當一次救世主。
但他心裡最清楚，救世主不是這麼當的。
現在把錢撒出去，頂多會在爭搶時多幾條無辜的人命，改變不了任何事。
遂原縣油庫不遠，一個加油點。
車子剛加滿油，曹閑發現對方要24個大洋。
一箱油2400？？？
「油價現在這麼貴？！」
曹閑看著油庫管事，那管事道：「往後會越來越貴的，而且不一定買得到。老闆需不需備幾桶？」
曹閑搖頭婉拒，只是油庫附近，他看見許多老百姓竟然在排隊。
曹閑皺眉，老百姓拿汽油做什麼？點燈的話是不是太奢侈了？
稍微問了一下才知道，這都是幾家人湊錢買的，買一桶放地里埋了，下個月拿出來再賣。
這手法……是對付通貨膨脹的專屬手法啊……
有點錢的老百姓都在這麼干，還不一定能買到，沒多少錢的老百姓只能看著手裡的錢越來越不值錢。
再次上路，曹閑覺得自己的心態有些不健康了。
這次歷劫時貧窮和富裕兩個階級不斷在眼前橫跳，富裕是自己看不上的富裕，貧窮是自己改變不了的貧窮，他被折磨的很難受，必須要找個地方放縱一下。
尼瑪有朝一日，我心態如鐵的曹某人也會在這種無力的時代，學一回魏晉風骨，真特么的悲哀。
車子不斷再加速，上面坐著兩個不怕死的傢伙一點尖叫都沒有，曹閑頹然鬆開油門。
「老天爺，給點任務讓我緩緩腦子吧！」
曹閑心中祈求。
因為他才意識到這個時代連放縱的地方都沒有。
似乎老天爺聽見了禱告一樣，忽然間，腦海中又出現了提示。
『真武兵符』
『兵符任務：部曲晉級』
『任務地點：遂原杏林』
『任務內容：將幸輕愁本命物埋入仙洞，守護三天』
『任務獎勵：幸輕愁開啟仙路』
『此任務只有一次』
曹閑一再確認，發現不是在做夢。
仙路！！！
這一年多的了解，他明白了九真中的『仙』並非那種至高的修行級別，但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辟穀，也就是不吃凡間穀物，光靠服氣飲露就能存活。算得上變異的生命形態。
可這也讓曹閑格外震撼。
幸輕愁居然有自己的仙路？
著實讓人羨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