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以刀渡人
曹閑三人此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是嚇的，純粹是商務車滯空時的失重感！
然後急速下落！
「該死——」
「不好——」
「完了——」
三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然後整個車重重地摔在懸崖底部。
震動，衝擊力，精神難受……
曹閑身上包裹著玄光，表皮受傷不重，只是內臟似乎被震碎了一樣，極為難受，呼吸都是痛苦的……
目之所及處天旋地轉，恍惚間看見楊覺似乎把舌頭都咬斷了。
『滴滴——』
恍惚了一會，一陣汽笛聲響起，曹閑猛吸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還在車上。
車在行駛，旁邊的楊覺不斷伸著舌頭，也是一臉震驚：「剛剛怎麼了？」
江寒捂著發昏的腦袋，指著前方道：「這車又開始變舊了！」
終於，曹閑忽然想起當初去姜玉兒家工廠的事，開口道：「完了，這是他的必死局！」
「必死局？！」楊覺和江寒異口同聲。
楊覺愣住：「這是一處鬼打牆？」
「沒錯！」
必死局就是死者生前的經歷，只有身處大恐怖之下所死，那種執念不會消退，死者會成為九真中的『鬼』，那必死局也會成為他的『鬼術』，李三喜道長後來提過，說這種鬼術一開始無法被控制，一旦被觸發，會不間斷地開始使用！直到破局，或者施術者鬼氣耗盡，亦或者有誰撐不住死在這裡，成為鬼術的祭品。
曹閑說著，看見商務車即將再次衝下懸崖，揮拳打向旁邊的玻璃。只是玻璃半點裂痕都沒有。
楊覺口吐紅蓮奪砸在玻璃上，那蓮花一樣的鏈子錘直接彈了回來！
「說了不要開窗！」
司機狂躁地拍打著方向盤，接著，商務車第二次騰空而起！
江寒此刻，已經鑽出一半，但平衡瞬間失去，那種失重感再次襲來，商務車第二次從懸崖上劃過一道弧線，重重摔在地上。江寒覺得自己的腰可能斷了，因為他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屁股……
難受……
還是難受……
曹閑剛緩過神沒多久，又來了一次大墜落，腦漿子都被震花了。
一口血咳出，這還是有玄光護體的情況下，換個普通人來，身體得折成很多段吧……
媽的……怎麼會這樣……
腦子轟鳴。
汽笛也開始鳴叫。
曹閑揉著頭，發現他們又回到剛剛行駛的時候。
曹閑連忙道：「去搶方向盤！」
此刻，車窗已經是打開狀態，車身逐漸變舊，曹閑剛說完，楊覺一張口，鏈子錘便纏到了方向盤上，江寒身上水行術分身如魚一樣遊了過去，踩在剎車上。
「不行！方向盤根本轉不動……」
「剎車也是，踩不下去啊！」
二人看向曹閑，等待著曹閑的辦法。m.
曹閑道：「你們之前就沒對付鬼的辦法嗎？」
「咱們不善治鬼啊，只有硬打！」
「那就打啊！」
楊覺一拳打到枯骨司機的臉上，司機暈倒，可商務車仍舊衝下懸崖，再次摔在地上……
……
三人意識再次蘇醒。
江寒部曲侯賁弱弱問道：「幾位奉真，還得來幾次啊？我有點想吐……」
「閉嘴！別打擾我。」曹閑大腦飛速運轉，「如果他的鬼氣不耗盡的話，我們會一直重複他的必死局。除非……有辦法能破局……」
曹閑說完，大叫道：「先鑽出去！能逃一個是一個！」
江寒離窗戶最近，率先鑽了出去，侯賁緊隨其後。
這次商務車衝下懸崖，再次出現在路上時，後座已經沒了江寒。
楊覺驚道：「他在路邊！」
曹閑眼中一亮，雖然江寒還在這次必死局中，可已經到了危險之外！有戲！
這次，他與楊覺，連帶所有部曲都開始出逃。
車又飛下懸崖一次。
重新出現后，剩下的人也全部鑽了出來。
幾個人此刻站在路上，看見那輛商務車一次次的復活，一次次飛下懸崖。
楊覺先前在必死局中受了傷，舌頭被咬了，雖然看起來無大礙，但在這種地方受傷，是直接傷了陽魄的。
舌頭不怎麼靈活，楊覺有些大舌頭一樣道：「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我哪知道，我滿共對付過兩次鬼。」
曹閑想起自己為數不多的經歷，第一次是在醫院碰上幸輕愁那次，胳膊被砍傷了，第二次是和李三喜在姜玉兒家工廠，才知道必死局和鬼打牆的。
經驗不是很足。
不過比起楊覺他們，算是有見識了。
郭延此刻走來，對幾人道：「主子，兩位奉真，在下之前倒是見過鬼術。那司機的玄光明顯強於普通的鬼，怕是有九階武尉的實力，幾乎是惡鬼的程度了！惡鬼可算作大鬼，實力強悍，而且鬼術直接作用於精神，不是很好破除。」
惡鬼……
那可是僅次於鬼將的傢伙啊……
那麼強的鬼術，還是直接作用於精神的……防不勝防！
三人面面相覷，他們的精神強度沒有受過專門的訓練，如果這鬼術一直不破，他們豈不是要一直困在這裡？
在這裡看見車輛一次次衝下懸崖，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此地的陰氣太重，風都會蜇人，再加上他們先前幾次受過傷，傷了陽魄，如果不從這裡出去，會留下後遺症……
「米勒，我記得你剛剛打暈了那司機？」
曹閑忽然想起了什麼。
楊覺點了點頭：「雖然這傢伙實力可能很強，不過也不防禦，不還手，一拳就暈了。但也沒用啊，車還是會開下懸崖……」
車一直開下懸崖的話，必死局就破不了，他們還是會被困在這裡。
那幾乎是一段固定的因果，在死亡的時間線上不斷重播。
曹閑忽然道：「我可能有個辦法，起碼有可能帶我們提前出去！」
「什麼辦法？」
曹閑看向楊覺，楊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你不會是叫我去吧……」
曹閑語重心長：「剛剛那幾次墜落，我內臟受傷不輕，江寒翻出去沒成功，腰部有損，目前就你只是咬了舌頭……而且我覺得你有可能破掉他的鬼術。」
「你是說……極樂禪？！」
楊覺也不傻，聽曹閑說到這份上，忽然想起自己最近才新學的法術。
「沒錯！」
曹閑道：「這次翻下懸崖，一定有隱情。誘因必然是開窗！司機才會瘋了一樣把車開出懸崖。你把那蓮花花瓣用出來，讓他感受一下快樂，最好能把他渡了！這必死局，彈指可破！」
「可他是惡鬼！」楊覺強調。
曹閑繼續分析：「但他是陳宗破叫來的，陳宗破必然不會叫個惡鬼來害我們，他這次發瘋是被刺激了，而不是主動攻擊！所以你有機會！」
楊覺聽到曹閑的分析，覺得似乎有道理。
一切的起因都是從開窗開始的。
然後司機不像操作失誤而引起的死亡，更像是精神刺激後主動赴死。
這種鬼執念很重，如果能度化，絕對是一場功德。
「那我試試……但現在我們已經下車了，我得先回到車上啊……」
商務車再次出現，楊覺面對著高速駛來的車身，開始與其平行奔跑。
「加油米勒！！」江寒鼓勵之下，楊覺猛然一躍，爬進了窗戶！
此刻一張報紙被吹來，貼在臉上。
楊覺知道時間不多了，直接奔向駕駛位，一瓣蓮花貼在司機額頭！
忽然間。
狂躁的表情瞬間消失。
楊覺趁機吐出一枚錢幣：「你為什麼尋死？」
吐真錢！
「因為我兒子！」
司機接住錢幣，恍惚了一下，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松，前方就是懸崖，似乎他在糾結是要衝下去，還是繼續體驗這種四大皆空的快樂。
只是提到兒子后，司機眼神陡然轉厲，楊覺發現車還是飛出了護欄……
再次回過神來，楊覺感受到自己在流鼻血，但實際上沒流出來。
他知道陽魄已經被陰氣所傷，這次直接用出兩瓣蓮花！
極樂禪有個極為困難的施展方式，如果不是被動挨打，很難用出來。
從一開始凝聚，到經過路邊的曹閑一眾人時，兩瓣蓮花才堪堪凝出，楊覺直接貼了一瓣在司機額頭。
一瞬間，司機眼中的暴躁消失，楊覺道：「你的兒子不想你尋死，停下吧……」
這一次，司機臨到懸崖邊，忽然車速減慢，楊覺趁機又貼了一瓣。
「停下！」
似乎是大腦放空的原因，本能意識接手了控制，司機忽然把方向盤一拐，將車身拉回了路上。
曹閑一眾人歡呼起來。
艹！太難了！
車上，司機逐漸停下了車，獃滯地看向楊覺，楊覺此刻像個彌勒一樣，佛光普照，曹閑一幫人也來到車旁。
司機獃獃道：「我兒子4歲時，我開著車，他媽媽抱著他開窗透氣，但他媽媽睡著了，沒想到他翻了出去……死了。」
司機的眼睛漸漸出現了人性化的神色，捂著臉痛哭起來。
「他媽媽後來承受不住壓力，自殺了……都是那窗戶害的……」
周圍，懸崖山路的環境漸漸破碎，如玻璃碎片破爛，還原成了先前的平路。
車從風蝕破舊的顏色，又變成了先前的商務車。
曹閑打開車門，回到車上。
司機捂著臉：「他的死距離我尋死那年，已經過了6年，我以為我早就釋懷了……但那一次，我一直情緒不好，在開車時有個人開窗透氣，莪忽然想起了6年前的事，實在是沒忍住……」
楊覺寶相莊嚴，撫摸著司機的頭頂：「都忘了吧……都……」
忽然，一個巨大的拳頭直接掄來，打在司機的臉上！
「沒忍住就拉了一車人陪葬？！」
曹閑陰陽怪氣地說完，祖梟上來就是一刀砍在司機的脖子上：「就是！」
鬼體再虛無縹緲，被玄光也能傷到！
那司機腦袋被祖梟提了起來，祖梟惡狠狠盯著他。
曹閑一巴掌抽在祖梟後腦勺：「你砍他幹什麼？！」
祖梟愣了一下：「他傷你。」
「我……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在渡他！在給其他冤魂喊冤！你光把他砍死了有什麼用？他得贖罪！」
司機已經是九階武尉的實力，放在鬼中，鐵定是惡鬼之流。
這是難得一見的大鬼，如果他要恢復鬼體，可以立即恢復，只是此刻，司機的陰氣不斷流逝，他解脫一樣微笑著：「謝謝……」
笑容虛弱，那目光看向祖梟，不像是在看一個仇人。反而是看一個恩人……祖梟的刀身，刀奴睚眥飛出盤旋，大口吞噬著那些陰氣中的精華。
「你先別死！你既然能被陳宗破雇來，一定是有活下來的理由的！你得贖罪！」曹閑大聲道。
那司機則面帶微笑，身軀漸漸化為青煙散去，頭顱也開始散去。
「但我累了……我怕我下次再想起痛苦的事又害了人，不如這次……開心的走吧……」
「你等等！我聽一個道長說，鬼如果死了，連輪迴的資格都沒有！」曹閑大聲道。
「我不想輪迴了……我真的累了……」司機又看向楊覺，疲憊一笑，「剛剛那幾瓣蓮花，是我這些年最輕鬆的時候，謝謝你了……」
祖梟手中提著的腦袋，化為青煙散開，車內鴉雀無聲。
祖梟收了刀，似乎知道自己莽撞了，一言不發地站在一邊。
車裡幾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多半能感受到司機的掙扎和痛苦。
哪怕身死道消……也不想活了……
「唉，逝者已逝。死了就死了吧。」
楊覺緬懷了一會，確實有些唏噓。
這個人的惡業他沒法度化，只是看見他在死前會感激自己，楊覺還是覺得感觸良多。
楊覺開口道，「曹閑，別糾結了。」
車裡，曹閑捂著臉坐下，聲音從手掌里傳出：「我不是糾結，這裡是陰路……沒人帶路，會迷路的……」
陰路？
「這不是地戶密道嗎？據說道門的縮地成寸，就是運用了這些陰路。」
幾人一愣。
「嗯，是啊……我被一個前輩帶著走過，這地方神秘不假，但出入口極難把握，不是常年行走在此的傢伙，外人來了……不識路的，而且還有陽氣被侵的風險……」
江寒試探道：「我們可以開車……即便迷路，也能有試錯的時間吧。」
旁邊的郭延連忙道：「江奉真，我在夜林城地戶聽過，鬼車是怨氣驅動的……這玩意咱們可都沒有啊……」
江寒不信邪，坐在主駕，發現怎麼也打不著車，這才信了郭延的話。
「完了，這得走到什麼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