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兩閣查訪
持了托盤拐了樓梯上到持香閣二樓,小廝放下茶盞,後退幾步,小心翼翼掩上門,全程大氣不敢出。
屋外艷陽高照,近來南歸的鳥兒愈發多了,唧唧啾啾鬧個沒完。
一隻神采奕奕的鳥兒撲棱翅翎,扇動間停歇在了窗沿上,好奇凝視屋內幾人。
領頭那人耳尖動了動,手中飛鏢霎時投去,鳥兒發出一聲脆耳哀啼,再沒了氣息。
墨色山水屏風背後,一圈蒙面紅衣人摘了面罩,相顧無言。
手裡這杯茶,是怎麼都咽不下去。
怎麼回事呢。
幾日前,上頭不是派了新人來持香閣交接道人任務嘛,廣姝還給仨道人一堆不可言說的衣物料子,叮囑其好好完成上頭交代的任務。
這下卿欲閣那邊來人了,今日一對接,才發現出了大紕漏。
事發突然,現尋軌跡怕是還得等一段時日,按照推測,大抵在九月初九,上頭來了使役,快馬加鞭地給持香閣送來新合作的消息。
莫憂道觀建觀百年之際,要新收納一批道人,好擴充先祖基業,傳道受業,遍解經文,惠及民間百姓。
恰逢此時,卿欲閣那邊亦有新任務。
於是派了三名容姿上佳的刺客扮作道人來了這偏遠貓兒縣,入了貓山鎮。
哪知未及上山,這三人已被暗殺,再無蹤跡。
卿欲閣時隔近兩月,才得來最新情報,原是美人刺客同快馬使役皆被斬殺,連那傳遞訊息的飛鴿亦被人掉了包。
要不是從北地京城完成交接任務,趕回卿欲閣回稟事務的馴養人發現飛鴿不對勁,只怕卿欲閣早已覆滅,眾人死無全屍。
百餘人的卿欲閣如今只剩殘軍敗將數十人,其他完好無損的領頭人皆在持香閣避難。
出了這樣大的紕漏,卿欲閣全體上下足以回京城領命以死謝罪。
然而不曾想,持香閣這邊也出了巨大岔子。
廣姝收到的情報掉了個個,那日前來買衣裳料子的,竟是最頂上的頭兒要力保的三位大人物。
她竟然被戲耍一番,將三人當作了卿欲閣派來的縱情交易人,還讓其完成上頭交代的任務。
廣姝攥拳:「也不知那該死的縣官接待的是何許人物,是否已經抵達了貓兒縣,而那三位又是否被接去做了那事。」
這不,底下使役從莫憂道觀回來,說是按照信上時辰,約定於午時四刻在後院天井會見,卻兩日不曾得見交接的道人,卿欲閣派去的探子亦回來稟告,說今早莫名觀長已經秘密趕了三人離開道觀,不知所蹤。
「那三位可是被秘密接到莫憂道觀隱居避難的,一開始風運不濟,莫名觀長都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們過去了,又怎會趕她們走?怕是突然失蹤,被其他勢力擼去威脅頭兒了。」廣姝納悶不已,秀眉擰緊。
持香閣同卿欲閣商議許久,兩方一合計,出了大事了!
許是近來他們效忠的頭兒時運不濟,不光底下的人頻頻霉運加身,他自個兒都受傷失蹤一日有餘。
親王身側至少五人環繞,十人暗地跟隨。
可這位三大王時常周遊天下,神出鬼測,難有人找得到他。
是以此,親隨跟丟了,十個內隱高手亦死光,屍身分散在了貓兒縣各處角落。
三大王性命垂憂,而他力保的三位道人亦堪憂。
現下尋找三大王要緊,保住三位道人亦要緊。
可現下連是被誰針對都尚且不清楚,營救也毫無進展。
可真是愁死個人。
扶尚沉著臉開口:「卿欲閣能派出的人不多,是以一向以搜集情報為主的持香閣需得多些操勞,我等爭取當晚趕赴至縣衙秘密蹲守,且要好好查探一番。」
「好,尚兄且去,我等在附近盤查。」廣姝道。
究竟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蠢貨,居然敢擄走三位官家小姐!還敢重傷三大王,害得卿欲閣幾近覆滅。
此仇不報非君子,卿欲閣眾人同廣姝道別,懷揣滿腔憤怒,秘密奔赴貓兒縣縣衙。
「你們幾十人分散尋找三位小姐的下落,道觀、貓山鎮周邊,甚至其它幾個偏遠的村鎮,都先仔細尋找盤問。
或許是貪玩下山圖個新鮮也不一定,總之先盤查了近處,再往遠些方向開展。」
「是!」
廣姝轉身,繼續叮囑道:「你們幾人,另派出私密馴養的鷹犬,到處搜尋可疑血跡。
排除三大王已不在人世的可能,盡量朝人跡罕至區域,搜尋三大王昏迷的軌跡;亦或是底下查問,看是否被陌生好心人營救。」
「是!」
貓兒縣地域不算廣闊,只是道路偏遠難行。
除開卧貓山脈一帶,另有三處叢山,共同組建劃分為貓兒縣。
貓兒縣縣衙位於臨海瀾央縣的邊緣。
縣衙於五年前搬遷過一次。
之所以將縣衙從中間的卧貓山地帶搬到開闊的平原之地,是因為一來直達天聽,與省府上峰交接指令更為便捷;二來平原地區便於開墾交易,惠及商戶來往;三則是心照不宣的官場潛規則,新縣令是靠關係上來的。
卿欲閣的人快馬加鞭,中途換了兩次馬,大腿磨得破皮痛楚淋漓,終於在夜間酉時三刻趕到了縣城。
短暫安排過後,一行人秘密潛進了縣衙府邸。
依著大周的為官規矩,凡縣官八品以上者,皆可入住縣衙后府,便於深夜急召。
入住擁有廣闊縣衙天地是一回事,能否做到應急召見又是另外一回事。
扶尚帶人爬上張縣令后府圍牆時,張縣令興緻正好,剛與人把酒言歡,放下酒盞,喚了人給西廂房那位送去幾個美姬。
一枚石子擊中領頭小廝的腿,一聲驚呼未定,小廝被接過穩穩倒在地上。
四位美人嚇一跳,瞪圓了眼,尖叫卡在喉間,瞬息被帶進一條隱蔽窄廊。
扶尚借著廊亭微弱的六檐角橙畫走馬燈火,打開畫軸,一掃眼前瑟瑟發抖的三人。
「不對。」
扶尚不耐地擰了眉心。
一把短刀立時架在其中一名美姬脖頸上:「說,今晚縣老爺招待的是何人?你們又是從哪被召來的!」
另一人上前鬆了美姬口中的巾布,不待一聲「救命」喊出,脖頸的黏|膩霎時噴洒了身邊一位藍衣美姬一身。
「唔——」一名美姬哭泣著腿軟癱地。
扶尚眼神微瞥,靜靜凝視地上這位。
手持短刀的屬下立即將美姬拉扯起來:「且想好了開口。」
藍衣美姬灑淚點頭,被鬆了綁,摘了巾啪:「奴,奴家只知西廂房那位是縣老爺的貴客,具體叫何名行何事暫且不知……」
扶尚手指拂了下腰側利刃。
藍衣美姬眼神一凜,立即道:「奴家還知曉,他人是從京城來的!」
「爾等可是府上豢養的家奴,專做這床上功夫?」
三人皆齊齊搖頭。
另二人被鬆綁,摘了口中堵塞之物。
藍衣美姬搶話道:「奴家乃是貓山鎮良家女子,被這縣老爺的乾兒子看上了,搶來做妾,如今年老色衰,是以打發做伺候貴客的活。」
貓山鎮?幾人心底迅速思量,那不就是持香閣所在地嗎?
紫衣美姬搖頭:「奴家乃大貓村的屠夫女兒,與這位——」且看了一眼倒地長眠的姐妹,紫衣美姬心頭髮麻,快速挪開眼,「我們一併是縣老爺的第十八房妾室,且過了明面嫁娶的,好漢您看……」
扶尚抬手,底下人再度綁了紫衣美姬。
剩下的紅衣美姬明顯要淡定得多,擦了眼淚斟酌言辭才道:「奴家前日才來這官衙,原是瀾央縣人,家中母親去世,這才賣身葬母,進了這無底洞,原是想安分做個奴婢伺候主家,不想今日被換了衣服派來做這活計。」
說罷垂了頭,任由幾位打量。
扶尚手指彎曲,食指骨節輕輕敲打匕首把手,微瞥紅衣美姬:「帶路。」
與此同時,貓水鎮溫泉苑,三位道人正秉燭夜談,商量著接下來的買賣細節操作。
「白白,這樣不行,咱得學會砍價!」
「我不好意思啊墨墨寶!」
白白默默抱住自己,委屈屈。
仙仙顛了下錢袋:「如果要節省開支,不如省點成本。」
「可要是成本省了,會不會影響質量?」白白猶豫了,「這樣,我明天第一個去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