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宋家
沒能買到牛牛,多少抱有遺憾心理,三人看了眼天色,現下回去似乎有點早,但是不回去在路上閑待著也不是那麼回事。
「要不再去試試砍價?」墨墨提議。
仙仙莞爾:「白白願意嗎?」
白白將手裡木鏟往肩上一壓,本是用來當鍋鏟的木頭,在她手裡使喚的彷彿是根武器。
「去去去!」練勇氣的好時機,怎可浪費了?
說著話,仙仙忽然瞪大眼,揪了下離得最近的墨墨衣袖:「左前方有牛。」
另外二人驚喜道:「在哪呢?」
約莫六百米外,一灰衣少年臉上掛著幾行清淚,兩頰紅撲撲的,正哀求著面前中年男子。
「大伯,這牛是我娘的改嫁,您好歹行行好,等它配對完了下了小崽再牽走吧……」
男人穿一身對襟短打醬衣,臉上絡腮鬍子翹起,一臉蠻橫:「你爹都死了,娘也要改嫁,這牛當然就歸了我們大房,還下小崽。你家那母牛都老成那樣路都走不動,妄想下崽賺錢?做你大夢!總之這牛我今日必須帶走!」
三人氣喘吁吁湊近人堆,瞧熱鬧的有好些人,就是沒有上前勸說或幫幫那小少年的。
白白皺了眉:「他家有糾紛,這牛都沒分清楚是誰的,咱還要嗎?」
墨墨搖頭:「豈有此理,娘親的陪嫁,怎的伯伯要插手帶走牛?要不要的,看看再說。」
仙仙眉宇間帶了憂色:「大概還是順了那句嫁夫從夫,夫死從子。他娘改嫁,這牛也屬於男方家裡的,他又沒有爹了,可不就任由伯父欺負。」
仙仙話音剛落,就見一頭髮花白的老太太跑了過來,面紅耳赤的:「糊塗!你這是要逼死你堂弟嗎?這頭牛本就屬於我宋家的財產!你娘都要跟人跑了,你還替她守著這牛做甚?還是趕緊賣了換錢拿葯救你堂弟要緊。」
三人聽了都不是好臉色。
不少圍觀人臉都綠了。
到底是人家私事,此種拿了二房、三房家私填補大房虧空的事例不在少數,擱哪都能理解。
還是散了散了,做自個事去吧。
三人不太理解此中何意,找了位老媽子,立在後面聽了兩嘴。
「人老了不得跟著兒子過嗎?也不怪那老太太,誰讓最孝順的二兒子突然遇了禍走了呢,不還是得跟著唯一的大兒子過日子。這孫子這樣小,也指望不上,倒不如討好了大兒子,還能享個晚年。」
「唉,那老姐妹也是不容易啊,常年貼補不說,如今連兒媳婦的牛也不能自個用,巴巴的上趕著賣了給小孫子治病。」
「要能治好了還成,可你今早也瞧見了,高燒不退,只進氣不出氣了,怕是難哦……」
幾人嘆著氣走遠。
仙仙三人愣在原地,心頭忽然不是滋味起來。
哪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老太太和大伯賣牛給孩子治病沒錯,小少年留著母親陪嫁牛下崽也沒錯。
唉,說到底這地界醫療水平不行,救命治病太難了。
仙仙長睫低垂,從腰間掏出錢袋,沒有猶豫:「買了吧。」
三人上前詢問這牛價格,仙仙道:「老鄉,既然你們要賣牛,我們正好想買,省得你們出攤守著了,說個合適價格,我們相看一下。」
老太太精明眼神一晃,立即拉住張口要喊價的大兒,又用另一隻手安撫住大孫子,在耳邊叮囑幾句,這才慢慢悠悠走到三人跟前。
「三位小夥子,這是替主家相看,還是自個家裡買牛耕田秋收用?」
仙仙抿唇,想了想:「我們自家留用。」
「哦——」老太太上下打量三人幾眼,「你們給多少錢啊?」
仙仙囁嚅著:「二……二兩?」
墨墨緊緊揪住仙仙手腕,朝白白遞過去一個眼神。
白白清清嗓子:「市場價,一兩。」
老太太頭皮一緊,嗓門登時拔高不少:「什麼?一兩?」
白白腳不由自主往後倒了兩三步:「咋的,嫌多?」
那老大紅著脖子上來:「小夥子,你們怕是來找我們逗樂子的!一兩的銀錢,哪家市場賣你牛了?你說出來,讓大傢伙去買——」
他這番言論,引起不少蹲守看熱鬧不曾走的人出聲大笑。
仙仙聽了嘴角綳直,墨墨同白白只想翻白眼。
就這窮鄉僻壤想嚇唬誰?又不是人人都買得起牛,好些人家一年都攢不上一兩銀錢。
「白白別慫。」墨墨伸手拍拍白白後背。
一兩銀錢買頭牛崽子的確不貴,買頭壯實牛屬實獅子大開口了。
白白仰起頭:「你說要多少?」
老大見有商量餘地,立即道:「至少三兩!」
墨墨同白白小聲嘀咕:「看來你是不想讓你兒子活了。跟他說一兩二。」
白白緊張的咽唾沫,這人不會上來給她一拳吧?
仙仙湊近極快說:「一兩三。」
白白梗著脖子:「一兩三,再多不行,你可想好了,十里八村買得起牛的並不多,除非你現下拉去老地主那商量請地主老爺收下,但我們可都瞧見了,地主那自家都想賣牛呢,可不一定收下你的。地主老爺能尋摸估價同情你,你等得起三兩,你兒子可等不起。」
人群中不少嘩然的。
那富地主要賣牛?
可不,要不是今日這官差太煩人,估摸真能低價出給這三位英俊小夥子。
地主愛看臉,底下奴僕也是見臉行事。
這仨小夥子長得多精神,賣他們牛,說不定少收錢呢。
再說,十里八村見了這仨人,怕是都喜歡,想拉上門做女婿……
咳,扯遠了。
「總之賣不賣隨你一句話,一兩三,老中醫那的葯你也拿得起。」白白聽那老太太姐妹說過了,這兒頂天的藥材不會超過一兩銀子。
至多八百文,那都是絕症,乾脆別救,浪費錢沒了人。
鄉下規矩,草席子一卷扔到亂葬崗,自生自滅,別拖累家裡人。
看這戶人家猶猶豫豫,顯然小孩不至於沒命。
老太太被白白說中,氣得掉一把白頭髮,老大黑著臉想了許久:「我兒子那葯至少一兩五。」
一旁老中醫:……
被這宋老大瞪了一眼,老中醫不得不在眾人眼光中點頭,捋著鬍鬚:「咳,那藥材確實不便宜。」
一直默默抽泣的少年聽了老中醫的話,信以為真。
原來不是大伯欺辱於他,而是真的救治不起。
少年不再哭,退到牆根觀望。
幾樣治病藥材攏共花費不到三百文。
三四百文對一個家庭來說的確貴了些,但這宋老大不過是圖個理由搶奪侄兒的牛罷了。老中醫做個順水人情,宋老大還能多給他點封口費,也不算錯。
「既然如此——」白白同仙仙、墨墨確定好心意,「那便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