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爹,女兒本事大著呢
一身湖綠裙裝,頭髮盡數盤成一個卧垂髻,斜插著兩三支斜珠釵,一支碧玉步搖鑲嵌一端,隨著步伐穩穩而落,靜立間,那步搖竟是一動不動。
牛夫人交握著手,神情有些拘謹。
她從未來過宇文府,同宇文夫人也是多年未見,此番乍一瞧得宇文夫人憔悴的模樣,一股子難言的傷痛湧上心頭,叫她濕了眼眶。
「姐姐。」
宇文夫人何曾是鐵石心腸的人,立時起身去扶她:「這麼久了,便是怨我沒護著你,也不該同我慪氣到這時候吧?」
宇文夫人話語雖是怨懟,但語氣里仍是同從前一般,飽含對這個小妹妹的憐惜與疼愛。
牛夫人再也忍不住,撲到宇文夫人懷裡痛哭起來:「姐姐,我怕你怨我,我不敢見你……」
宇文夫人嘆息一聲:「傻丫頭,做姐姐的怎麼可能怪你呢?是我沒保護好你。」
仙仙幾人早已退下,留給她們姐妹敘舊的空間。
院子里一顆玉蘭樹下,三人圍坐在石凳上,白白忽的感慨:「要是咱們三個也遇見了什麼危險,不得已被分開,會怎麼樣呢?」
墨墨當即加入了幻想:「咱們穿越到大周,一直是狀況百出,要是真的有一天分開了,一定得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緊,然後再想法子匯合。」
仙仙低吟道:「我們三個還從來沒有分開過,要是遇到意外,可千萬保重,不如就以舒心月事帶為準,尋了法子在上頭聯繫。」
墨墨和白白都覺得好,舒心月事帶本就是她們自個研發的,內里的一些細節也只有懂行的人清楚。
「像用乾淨墨水製作隱形字跡、紙烤火后現出原形。」仙仙噗嗤一笑,「我們要是會這種本事就好了。」
墨墨呵呵樂著:「也不是不能暢想,萬一哪天老天爺給我們一個契機實現了呢?」
現下暫且是實現不了了。
小魚得到消息,正急匆匆往三位小姐方向趕來。
「小姐,春柳那邊有消息了。」小魚壓低了聲音,湊近仙仙道。
有關春柳被巡城營的人帶走一事,本不值得小姐們多心。
畢竟不過是宇文府一個卑微的下人,被帶走指定是她做錯了什麼,哪值得小姐一而再再而三費心?
小魚心裡頭還滿是羨慕春柳。
再彙報完春柳一事,心中的感嘆愈發深了。
「你說什麼?」白白皺眉,「她被誰看上了?」
小魚只得重複道:「回池小姐的話,春柳被當今的四王爺瞧上了,那天春柳衝撞的不是巡城營的大人,而是四王爺出城的儀仗。四王爺不僅沒有罰她,且將她帶到了宮外的別院安置了下來,不日便要納為妾室入王府了。」
從宇文府最底層的奴婢,一躍成為王府姨娘,這是多少婢女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偏偏春柳好運。
這事兒已經在宇文府的下人圈子裡傳開了。
仙仙試探著問:「此事你是從何得知的?」
小魚老老實實回答道:「此事我是從持秋姐姐身邊的墨梅姐姐那得知的,墨梅姐姐今兒一早奉了夫人的令,出去採買衣裳布料,原本是預計給各位小姐量體裁衣的。不料還沒等去到衣料鋪子,便見到了出街的春柳。
春柳瞧起來氣色不錯,這才吸引了墨梅的注意。」
二人一番閑聊。
墨梅這才得知當日她故意將春柳推出去,原本的陷害竟莫名其妙成了促成她進入王府的好事一樁。
墨梅氣得當即拉下臉回了府,連主人家交待的事情都忘了做,被人一問這才想起來。
只好佯裝著急稟報,這才匆匆入了夫人的院子。
「原來如此。」仙仙瞭然,須臾她忽的想起,「春柳不是已經定了親事嗎?如此被四王爺強行納去,她的夫家那邊……」
說到這個,小魚可算是來勁了,她開始嘚吧嘚地學起墨梅當時的神情來,頗有一番演技。
「她呀,攀上了高枝,哪裡還能記得起自己姓甚名誰?見到我時還裝作不認識我呢,只怕心思早就飛到了四王爺的高門大院裡頭,再也出不來了。」
小魚等丫鬟自是認為了解人性,這才嘲諷起春柳來,以及能理解墨梅的心有不甘,甚至怨懟。
畢竟那天夫人是派了她們二人一併上街,可偏偏只有春柳被選中了,墨梅卻灰溜溜回來。
此後二人一個天一個地,墨梅就是翻出天也強不過才春柳了。
仙仙叫小魚先下去。
梧桐院院子里,一時陷進了沉默里。
良久,仙仙才猶疑道:「我的印象中,春柳是個沉默寡言,但心思純良的丫鬟,從來沒見她與別的小丫頭拌嘴過。更別提轉眼攀了高枝,性情便會大變了。我是不太信的。」
墨墨拈起一塊芙蓉糕送進嘴裡,雖是昨天吃了打包回來的,但口感依舊上佳。
她愛惜地嗦嗦手指頭,這才咽下最後一點渣渣,道:「仙仙,那照你的原主回憶,這麼說,春柳背後很有可能大有文章。」
前世關於春柳的記憶就那麼多,仙仙實在是回憶不起來什麼別的了,點頭道:「我記憶里根本不曾有她同四王爺的這麼一段故事,今生的改變竟如此多。」
白白道:「現在這狀態,倒是像極了咱們剛穿越過來的樣子了,遇事不決,就請外援。」
這是她們一貫的做法。
有關王爺的事情,她們都必須謹慎再謹慎,絕對不能讓周丙有一絲一毫的風險。
春柳是從宇文府出去的。
被接到了四王爺后府,很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添油加醋,被人傳成宇文大人有意跟四王爺交好,特意奉上美妾等等流言。
仙仙經歷了上一世的慘痛教訓,這般的流言蜚語,是一定要在根本上斷絕的。
於是第一時間稟明了父親經過,請父親立即將春柳自上街之日起,便早已不再是宇文府的一員,將此事公之於眾,萬不可明面上在幾位王爺們跟前站隊。
宇文大人坐在高位上,望著愛女烏黑的頭頂,良久,欣慰一笑:「我從前沒想過培養你這方面的意識,卻不想你天生聰慧,竟能領悟到這裡頭的血-腥紛雜。」
仙仙抬起眼,不解地看著宇文大人:「父親這是……」
宇文大人叫她起來,讓她給自己研墨:「且放心吧,此事我早已知會了你母親,叫她去處理了。」
宇文大人不愧稱一聲姜還是老的辣,這種后府的蛛絲馬跡,他從不會置之不理,甚至絲微細節,他都能觀察細緻,盡在掌握。
「要不怎麼能成為尚書?」墨墨一笑,暫時鬆了口氣。
仙仙從書房出來后,便將宇文大人和夫人的動作都告知了二人,但她又道:「還有一事,父親突然問我對小千千出逃一事怎麼看。」
白白立即問:「你怎麼回答的?」
仙仙嘆息:「我對小千千了解並不多,雖是知道他已經叛變了周丙,但也不好叫父親知道我為何能得知這麼多。」
墨墨點頭:「咱們已經投靠了周丙,但宇文大人還是保持中立,從未站過隊的,這不好明面說出來。」
仙仙便言明:「我對父親說,以小千千如今之力,只怕親自逃獄不太現實,背後定是有人相助,只是究竟是哪位王爺相助,便不得而知了。」
當時宇文大人看愛女的眼神愈發深邃。
許是經歷了深重的喪子之痛,以及對皇帝保不住兒女的悲痛的感同身受,叫他多年來,只願仙仙成長為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家閨秀即可。
怎會忘記了虎父無犬子,他的閨女,自然亦是人中龍鳳,便是入仕,亦能感慨三千,與君舌戰。
「你怎就懷疑是某位王爺所為呢?」宇文大人又問。
仙仙則是想了想才道:「父親,小千千在前朝雖是駙馬,但他擅長軍事作戰,領兵訓兵用兵,無所不能。便是到了大周朝,也是有一番劫富濟貧做大盜的好本事。官府先前能捉他,還是佔據了一定的運氣優勢。」
「不錯。」宇文大人滿意點頭,「當時能捉住他,也是意外得知他在一次行動中受了傷,指定需要一味藥材療傷,這才蹲守將他拿下。」
原來事情后真相是這樣。
仙仙繼續道:「所謂得道者多助,小千千在民間聲望算是不錯,儘管他是舊朝人,可一代舊朝換新朝,不變的,依舊是人心。」
小千千從沒有復國的打算,畢竟那是他岳父曾經的天下,又不是他的天下。
他只想做個瀟洒自在的大盜,為窮苦百姓做做好事逍遙快樂,憑什麼管朝廷恁多規矩?
宇文大人被閨女逗笑了:「那你說說,如何得出是某位王爺救下他的。」
仙仙先說的結論:「大王爺已經故去,但小千千依舊沒被找到,是以很大概率不會是大王爺所為。
而剩下三位王爺,除了二王爺手握兵權,前段時間被皇上打壓去了西源府以外,便還有三王爺和四王爺兩位無太多兵權的人。」
「孩子,正如你所言,小千千隻想做自由人,他憑什麼受了王爺的恩惠,就要聽從王爺的令呢?」
仙仙沒有陷入糾結,很快回答道:「因為他需要救命治病的藥材,也需要幫助窮苦人的錢。誰能幫他,他就能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