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盪月之地
第五章盪月之地
段蒼南面無人色,羞憤不已,自己竟然在兩個山野村夫面前現出了驚慌的神色,雖然他做出了最快的反應,但潛意識裡仍然有些后怕。
「什麼東西?!」段蒼南瞄了一眼被釘死在不遠處卻仍然擰動身軀的蝰蛇問道。
梁括城淡淡地看了袁氏兄弟一眼,說道:「是一條角眼蝰,不過應該是處在蛻皮期。」
袁病猴心頭恍然,難怪這蝰蛇聽到人聲竟然不閃躲,原來是處在蛻皮的關鍵期,幸好如此,若是等這蝰蛇蛻皮過後再相遇,那麼就沒這麼容易對付了。
滿臉絡腮鬍子的羅勁自進了山林便一直沉默著仔細觀察著,這會兒卻走了出去,指著被釘死了的蝰蛇說道:「給你一千貫,這蛇膽和獠牙我要了。」
袁病猴臉上一喜,乾脆地答道:「兩千貫,否則免談。」說著便擒著手裡的柴刀奔向那條兀自垂死掙扎著的蝰蛇。袁病猴熟手熟腳的將蝰蛇的兩顆獠牙撬了下來,再摸准膽囊所的位置,輕輕一劃一拉,探手便將蝰蛇的膽囊抓在了手裡。
羅勁略一吃驚,隨即恢復常態道:「成交。」
「給。」袁病猴將手裡的東西往羅勁一遞。
羅勁眉頭微皺卻沒有言語,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錦袋來,袁病猴笑了笑,將東西放進袋子里。他們本意是從這山林里獵一隻血系狂獸,挖出心臟來給門中主母做藥引。但這山林國有沒有血系狂猿尚未知,這蝰蛇之膽雖不如狂獸之心,但至少也是難得良藥,或許會有些用處。至於這兩顆獠牙,卻是緣於私心了。羅勁的功力都在雙手之上,但氣勢有餘威力不足,若是能將這兩顆毒牙鑲進拳鎧之中,便也算是一件殺器了。
「可以走了么?」段蒼南回過神來,但心下的不平之氣卻是更濃了一些。
袁病猴走過去將那條蝰蛇的屍體捲起來,扔進了袁關帝背著的包囊里,然後才笑著越過他的兄弟走在了最前頭,那隻奇品醉猴也隨即跳上了他的肩膀:「帶回去給娘泡酒喝,最差也能吃頓鮮蛇羹不是?」
袁關帝傻笑著點了點頭,一臉憨態,絲毫不見方才的殺伐果斷。
過程驚心動魄的,但也是眨瞬即去。雖然對眾人有些衝擊,但走了沒多久,眾人就恢復了正常。梁括城雖然心中怨怪這兩兄弟小題大作,但對他們的鄙夷卻是少了許多。至少能在瞬間用竹劍刺中一條遊走中的蛻皮期的蝰蛇,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但這又如何,做為聖靈門少主,梁括城還不至於見到這點程度的東西就驚艷滿眼。
螻蟻就是螻蟻,殺得了螳螂的螻蟻是螻蟻,殺得了雞犬的螻蟻仍然是螻蟻。螻蟻和天生的虎豹是無法相提並論的。梁括城便自覺是虎豹,而袁氏兄弟自然是不值一提的螻蟻。虎豹或許會驚嘆螻蟻忽然暴烈的力量,但也僅限於此而已。
袁病猴正走著,忽然感覺身側的呼吸有異,轉身卻看見綠衫少女正緊跟在他的身後。
「你讓我吃驚了呢。」絕美的綠衫少女語態親昵,渾不像是似與袁病猴初識的樣子。最重要的是她這話說得很自然,絲毫不讓人反感和疏離。如同多年離散的好友忽然相聚,當年的那個人有了可喜的變化。
袁病猴雖然被這動人的容顏晃花了眼,但心底卻是警作大起。這個少女絕不簡單,只這一句,媚態天成竟讓他心神輕顫。不刻意,很自然。
「你是說那兩千貫么?」袁病猴眨了眨眼睛,問道。
綠衫少女橫了袁病猴一眼,妍態雅露,看得袁病猴雙眼發直,「就當是我在問這兩千貫吧。」
袁病猴並不喜歡坐井觀天,但他卻習慣了坐井觀天,也有無法離開那口井的理由。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綠衫少女刻意對他釋放的善也好,圖謀也好,都是他這種深井裡的蛤蟆所不能覬覦的。
「那可是兩千貫啊,夠我全家花銷半年了。」袁病猴一臉得意忘形的表情,像是出門撿到了什麼寶貝。
少女像是聽到了極有趣的笑話,忽然肆意的笑了起來,「你騙不了我。袁病猴,我知道你不是安於本份的人。你是那種想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廣並且敢因此搭上性命的人。這天地很大,這世界也很廣,如果你能走出這個框架,你還會在意這小小的兩千貫么?」
袁病猴沒有答話。
綠衫少女問道:「你知道江湖么?」
袁病猴沒有說話。
綠衫少女問道:「你知道廟堂么?」
袁病猴沒有說話。
綠衫少女問道:「你知道境界么?」
袁病猴沒有說話。
綠衫少女道:「你騙得了人,騙得了你的兄弟,騙得了你的母親,但你騙得了你自己么?」
袁病猴沒有說話。
綠衫少女道:「當這天地風起雲湧,群雄並起,諸星璀璨,正當大地鷹飛之時,你難道忍得住?」
袁病猴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少女,乾脆地答道:「忍不住。」袁病猴正待進一步解釋的時候,少女卻是大笑著走開了。
「很好。」綠衫少女在袁病猴耳邊留下這兩個字,便轉身走了。袁病猴嗅著空氣中彌留的少女香氣,一時之間竟有些茫然起來。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摸到了盪月地的邊沿,一股莽原蒼闊的氣息便撲面而來。印入眾人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拱形入口,那是由參天大樹的枝蔓所組成。透過這個入口便能看到盪月地腹地的情景。那裡靜謐無聲,仿若根本不存在一般,你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但滿目皆是各種不曾耳聞目見過的生物。一隻似蝶似鳥的生物,翩躚飛過,忽然間一根綠色的藤條如箭射過,將那生命擊成了粉沫。一匹血色孤狼從入口處走過,幽幽的眸子看著呆立在盪月地邊沿的眾人,那竟然是一種蔑視的眼神。緊接著那匹血狼便扭著高傲的步子轉身走了,沒多久那匹血狼便被四下飛散如飛刀的葉子給切割成了無數片,血肉橫濺。
袁氏兄弟對這些早已經習慣成自然,嗅著那股摻雜著無限危險與冒險的氣息,怡然自得。相反是梁括成這一幫富家子弟卻都是神色不大自然了。他們向來養尊處優,一向自恃甚高,但一旦真的面臨生死抉擇之境,往往比他們所鄙夷的螻蟻還要不堪。
梁括城雖然心裡對盪月地有所心理準備,但真的踏入盪月地時,猛然被一種令他毛骨聳然的陰冷如幽冥的氣息給攫住了心跳。段蒼南也是倒吸一口冷氣,望著草樹皆以一種詭異的速度生長又消亡的速度進行更新換代的盪月地,不禁有種懶然的感覺。就連向來沒有表情的綠衫少女和那個白髮車夫都是一臉驚慌失措,更別提那個叫趙梵雅的花瓶女子正縮在同樣畏縮的謝子軒懷裡。
「現在要深入么?」袁病猴絲毫沒有嘲笑梁括城這幾人的意思,他自己第一次踏入盪月地的表現比他們還多有不如,至少昏迷了三四天,若不是被大紅所救,恐怕早被不知名的野獸與妖物給吃進了肚子里了。
梁括城的臉上的羞怒之色一閃即過,隨即咬牙道:「進。」
這夥人果然來打獵這麼簡單,一般在面對盪月地這般兇殘的地方后便會知難而退,畢竟只是來打獵或都是滿足獵奇之心,並不是來這裡拚命的。這個姓梁的富家公子,在看到了盪月地的險惡之後,竟然還能如此堅定地走進去,雖然也有些身為上等人的自尊心作祟,但更加表明此行他們所圖不小。
段蒼南此時卻是猶豫了,開口說道:「括城兄,是不是再考慮下,畢竟今日我們只是來探路的。天色將晚,晚上在山林行走可是兇險百倍啊。既然已探到了入口,不如明日再來。你說呢,羅管事?」
羅勁當然清楚這段蒼南的打算,不過他對盪月地確也是低估了。這般冒冒然闖進去實屬不智。羅勁點了點頭。
這麼一來,梁括城便有些意動了。梁括城正待說出回程的話,卻無意間瞥到袁病猴那一臉略帶譏誚地表情。這個山野村夫憑什麼這麼淡定,憑什麼比他還要沉穩。我梁括城就真的怕了這個盪月地么?一念及此,梁括城剛伸出去的手,驀然緊握成拳,斷喝道:「不必了。我聖靈門人豈會遇難便退,今日不見到血系狂獸,絕不回去。」
袁病猴眼中精光一閃,這些人果然是沖著噬血狂犯規的名聲來的,若是他們真對大紅出手,少不得要殺了他們了。袁病猴似有意似無意地朝袁關帝遞了個眼睛,後者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袁病猴的這一系列動作沒有瞞住那個一直關注著他的綠衫少女。少女嘴角含笑,這個山村刁民居然還有這樣的手段,雖然並不高明,但卻是很有效。綠衫少女雖然不明白袁病猴為何忽然對這幾人起了殺機,但這與她有什麼關係呢?綠衫少女雖也是沖著盪月地來的,但小小的噬血狂猿還入不了她的眼。
她是來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