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江老師
清晨。
朝陽初升,鳥雀嘰喳,綿延巍峨的群山之間,霧靄浮沉,舉目望去,恍若仙境。
這裡有著最美的自然風光,卻也是我國最貧困的地區之一。
村莊不大,三四十戶人家,沿著起伏的地勢背山而居,散布在這片大山環繞的、稍顯低洼的地帶,實際上就是一座矮山。
村裡的房子都很小巧破舊,很多還是最原始的土磚房,頂上鋪就著茅草或青瓦。唯有最靠近山頂的區域,有一座恍如小城堡樣、與其他房子格格不入的建築。
說不好它是什麼風格,有西式的典雅,又有中式的韻味,許多建築風格融為一爐,卻也十分美觀。就像,就像來自某個小女孩心中對於「城堡」這種事物的幻想。
建築並不算大,佔地也就兩百平方的樣子,建築材料大多使用的是就地取材的石料,難以想象一塊塊大小不一,也不規則的石頭,竟能砌出如此工整嚴謹的建築。
它甚至有堵高牆,足有四米高,正門兩側還有兩個聳立的尖塔,好像古代的瞭望台,人顯然是可以上去的。
高牆裡面是一個四合院的格局,設計有東西北四面廂房;居中是一個院落,裡面花草環繞,雖不名貴,都是山裡的野花野草,但將它們栽種在特意打造的花圃之內,卻也顯得品格非凡、嬌艷欲滴。
除此還有些獨具匠心的假石景觀和小橋流水般的設計。
看得出來,這裡的主人非常熱愛生活。以最小的代價,就地取材,打造出了這個應該全世界都獨一無二的小城堡。
這對當地人來說,無疑是一件幸事,尤其是孩子們。
這座小城堡不僅屬於「公主姐姐」,同樣屬於他們,是他們最幸福的樂園,同時也是平時上課的地方。
嗯,他們雖然明面上稱呼「公主姐姐」為老師,但是私底下,他們還是樂意喊公主姐姐。因為無論從那個角度看,她都是一位公主。
東廂房裡走出一抹倩影,肥大的羽絨服也遮掩不住她嬌美的身姿,白色羽絨服配同色的燈絲絨直筒褲,腳上是一雙毛茸茸的雪地靴。
她瑩潤透亮的皮膚幾乎能抵得上羽絨服的白皙程度。
來到院子里,看到兩個小蘿蔔頭,每人腳邊放著一籃豬草,漂亮的大眼睛彎成兩個弦月,粉嫩的唇角微啟,帶出一口清晨的白霧道:「哎呀,不都說了嘛,今天不用這麼多。」
「嘿嘿,讓它吃飽點嘛。」小蘿蔔頭中的男孩撓著亂蓬蓬的頭髮道。
旁邊的女孩嗯嗯嗯地附和。
「公主姐姐」似乎歪著腦殼想了想,才溫柔笑道:「那好吧。」
旋即,三人離開城堡,繞到最後方,原來這裡別有洞天,建有一個豬圈,一個雞舍,一個鴨欄,甚至還栓了兩頭山羊。
兩個小蘿蔔頭顯得輕車熟路,將豬草餵給豬圈裡的一頭大肥豬,怕是足有三百斤。
「公主姐姐」望著那隻大肥豬,眼裡卻有幾分隱藏很好的失落。
今天,它就要死了。
成為村裡人飯桌上的美味。
沒有人知道,她甚至將這隻豬包括這裡的所有動物,當成了自己的朋友。在自己心情最鬱結的那段日子裡,它們陪伴自己的時間最多,有些話,也只能對它們講。
可是,這裡太窮了,村裡很多人甚至養不起豬,買不起豬苗。
即便能養得起的那種,基本也是養大之後就賣掉,吃頓肉對這裡的人們來講,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而她也沒有能力再提供其他幫助,讓村民們在過年的時候吃上一頓肉,似乎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老師,下了七個雞蛋!」小男孩跳進雞舍中,一頓摸索,笑嘿嘿地報出一個精準的數字。
「這麼多啊。」
「公主姐姐」也有幾分歡喜,思忖道:「那、送給陳奶奶兩隻吧,剩下的拿去小超家。」
小男孩撇撇嘴,小聲滴咕道:「又送給別人,自己也不留一點,小超家要這麼多啊……」
不過「公主姐姐」耳目聰慧,聽見了,笑著說:「小超他媽媽有了寶寶,需要營養。」
「有這事?」小男孩詫異,望向小女孩,心說我都不知道。
見小女孩點頭后,這才沒什麼脾氣地答應下來,將雞蛋全部拾起來,放進之前拎豬草的竹籃子里。
一大兩小,喂完豬,揀完雞鴨蛋,又逗弄了半天幾隻小鴨子和那隻小山羊,不等離開時,已經有幾名大漢拎著繩杠和刀具走過來。
「江老師。」大家熱情打招呼,臉上布滿淳樸而真摯的笑容。
即便這個女人比他們的婆娘漂亮千萬倍,也沒人會生出任何雜念。
你相信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女菩薩。
比如眼前這位。
去年她來到村裡,決定在這裡定居,不僅給村裡修了條下山路,還免費教孩子們讀書,課本文具全是她自己掏錢買的,並且中午還管孩子們一頓飯……
村裡比較困難的家庭,全得到過她的幫助。劉阿婆的老寒腿,之前連下地走路都難,就是她出錢去縣裡醫院看好的。
她養的這些雞鴨豬羊,自己從沒有殺來吃過,就連雞蛋鴨蛋,也全放在了孩子們的午餐中。
像是現在過年放假的時候,就讓孩子們送去村上的困難戶家裡。
他們是少數民族,雖然現在都有漢姓。信仰神靈,村裡人都相信,她有一顆比寶石更璀璨更明凈的心靈。
她是孩子們的公主,更是大人心中的聖女。
不可褻瀆。
與他們打過招呼后,江老師提了個要求:「別在這裡殺。」
幾個漢子說好后。她微微一笑,繼而轉身離開,默默回到小城堡。
……
夏語桐初三就回到台市,見到了一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一個一身頹氣的人。
「別喝了!」
行政樓的宿舍里,小胖妞奪過酒瓶,藏到身後。一副「你非要喝,就把我打趴下」的模樣。
雜亂的沙發上,李丘澤鬍鬚拉渣,黑眼睛濃厚,臉色蒼白,整個人眼見的清瘦了很多。他感受到小胖妞強勢的態度,抬起的手終究放下,然後閉上眼睛,躺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你吃東西了嗎,多久沒吃飯?」夏語桐紅著眼睛問。
「不餓。」沙發上那人沒有睜開眼睛,有氣無力道。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你犯得著這樣嗎!」夏語桐終究沒繃住,眼淚滑落臉龐。
她感覺自己如果不是今天回到公司,這傢伙或許會死!
看他這模樣至少兩三天沒吃飯。
幾乎沒有人知道他還窩在公司宿舍里。
沙發上的人沒有回話,-彷佛已經喪失一切活力和意志,夏語桐拿他也沒辦法,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腳,接著開始搜尋起房間里的所有酒瓶,未開的,已經開了的,將它們裝進一隻塑料袋中,奪門而出,一股腦兒地全拎到樓下垃圾桶扔了。
繼而去到行政部,取來食堂鑰匙,獨自來到還未開火的食堂,就著能找到的食材,下了碗雞蛋面,捧在手心端回宿舍。
「你今天要不把這碗面吃了,我就從五樓跳下去!」
李丘澤終於睜開眼,皺了皺眉道:「你別鬧。」
「那你吃!」
見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李丘澤只能費力撐起身體,拿起快子,食之無味地慢慢吃起來。
「我沒事的,你別……」
夏語桐突然轉身,從桌上取過自己的包包,掏出一面小鏡子,放在他面前道:「有沒有事你自己不會看嗎,你照過鏡子嗎?才幾天時間,你最少瘦了十斤你知道嗎!」
小胖妞說著,眼淚再次止不住地湧出眼眶。
「別哭。」李丘澤露出一絲笑容,伸手撫過她白皙的臉頰,「我會振作的,給我點時間。」
感受著他手掌上傳來的冰冷寒意,沒有一絲溫度,小胖妞哭成淚人,卻又用力點點頭。
「快吃。」
「嗯。」
望著他乖巧低頭吃飯的模樣,小胖妞伸手掩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如果,真的所有人都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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