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刻薄男人
徐周元的臉拉得老長。
「不好意思啊，他平時不是這樣的……」女性朋友替周元解釋了一句。
說人閑話，結果在家中被撞了一個正著，沒有比這更加尷尬的吧。
趙敏敏繼續回到下面的樓梯工作，一邊工作一邊背書。
晚上八點四十分，她結束了今天的打掃工作。
「說好是長期的，可……」負責人在電話里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因為房主提出來要更換家政清掃人員，他們公司也沒有辦法，對方說他們雇傭童工，雖然也詳細解釋了具體原因，但公司這邊也不願意惹上麻煩。
趙敏敏沒有做聲，這個時候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
「……明天你先去雙北路那家。」
掛掉電話，她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在門口換好鞋子順手拿過來一次性紙巾將地面清理乾淨。
徐周元剛剛送朋友返回，進門一愣。
「徐先生，其實你需要一個會幹活兒的人，而我又恰巧很會幹活兒不是嗎？」趙敏敏唉聲嘆氣。
徐周元的人品雖然不怎麼樣，可他給的錢很大方。
這樣的好活兒她從沒接到過，他給的錢足夠她短時間生活的，她可以多留在學校里多上幾天晚課。
最近精力不夠，成績還是有點下滑，她自己很清楚也有點著急。
徐周元看著對面的小女生，他有些心煩意燥。他從來不會說人閑話，這個孩子是第一個，偏偏又被抓了個正著，就算沒有抓到他也不會繼續雇傭她，因為……他不喜歡她！
非常。
他不想接觸的人，偏偏生活就將這樣的人送到他的眼前。
「臨時要你走人是我的問題，今天說你的那些話我也很過意不去，我向你道歉，對不起。」話不應該說。
但人必須走。
他掏出錢夾，然後在錢夾里數出來六張粉色的鈔票，遞到趙敏敏的眼前：「你今天的工作我非常滿意，餘下的錢是補償給你的，其次我認為學生的職責應該是學習，而不是……怎麼樣做夢是你的權利，但你或許應該多聽聽過來人的意見。」而不是跑到外面來做傭人，以為這樣就能遇上大款？
或許會遇上，但大款不會喜歡她這樣的人。
綜合所有，他認為站在眼前的孩子，並不是個聰明的小孩兒。
不但不聰明，反而很笨，笨得叫人覺得可笑。
「我知道你很討厭我，我會盡量不讓你看到我的，反正我只是做衛生而已……」趙敏敏的腳尖在地上蹭著。
她真的很需要錢！
用誰不是用呢，她幹活又麻利又便宜不是嗎。
在她眼前那個看起來就很有錢很金光閃閃的男人搖頭。
她只能垂著頭準備離開。
「對了。」徐周元叫住女孩兒。
趙敏敏眨眨自己格外閃亮的雙眼。
「我希望你以後離我奶奶遠點，還有上一次的事情就算了，如果下次你沒有得到主人的允許就私自按密碼進門，我會追究你的責任！」
「徐先生，我今年剛上高三，我父母在一場車禍里去世了家裡就我一個人……」酸澀的滋味湧上趙敏敏的心頭，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哀哀的求助。
她只是講這個事實，她需要這份工作。
街道給她的補貼如果省吃儉用的話，將頭低下去那一定夠用。但她不喜歡低頭接受別人對她的施捨以及可憐。
她還要上大學，將來還會念好的專業，然後遇到好的人去結婚生子。
她不能一直被人可憐著過活，她不願意，也不要。
這位徐先生據說是有潔癖的，大家都不願意做這家的衛生，費時費力而且極其不容易討好主人，可她能做。
給她錢，她就可以做。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紅，眼圈含著眼淚的時候眼尾微微上翹，就像是……小狐狸。
這是徐周元討厭她的第二點。
她的長相……
很抱歉，他同情不起來。
這是個充滿了算計的小女生。
如果她以為可能會遇上白馬王子，那麼她肯定會失望了。
他是白馬但不是王子，他是個騎著白馬的惡人。心疼別人之前他善於心疼自己。
徐周元安靜聽完她的故事以後，只說了句：「那是你的事情。」
無父無母也好，念高三也好，與他有何相干？
趙敏敏張了張口，她低垂著頭推了門出去。
或許今天是真的倒霉吧，被班主任老師和這位徐先生接連暴擊，這讓她的心情有點點不痛快。
因為和徐周元求情她耽誤了一些時間，走到公交站的時候已經過了整九點。
趙敏敏急得真的要哭出來了。
38路最後一班公交車應該是開過去了吧？沒有公交車她就得打車回去，可是這裡距離她住的地方很遠，打車的話費用……她剛剛收了徐周元三百塊錢，多餘的錢想要但是骨氣讓她沒能伸手。
急得正跺腳的時候，38路最後一班車慢吞吞開了過來。
司機停穩車，開了車門。
「叔叔嚇死我了，以為最後一班公交車開走了……」
公交車上一個人都沒有，司機關好車門道：「每天都是九點末車，你自己要注意時間啊，你明天還這麼晚走？」
最近這半個月他發現總能在九點鐘遇上這個孩子，記得這孩子純屬就是因為有幾次她拚命追車猛拍公交車廂，司機也算是老江湖了，知道誰都不易，也沒有特意問過，但每次都會故意多等幾分鐘再從終點站開出來車。
趙敏敏坐在司機對面的椅子上哭得稀里嘩啦。
她就是想爸爸媽媽了。
如果她有爸爸媽媽，就算是趕不上公交她也不會害怕，如果她有，她也不用頂著老師的白眼天天翹課。
接到徐周元這個活兒之前，她在這一片兒送牛奶。在哪裡送根本不能由她來做選擇，她能選擇的就是干不幹這個活兒而已。生活呀，好像挺難的。
「謝謝你叔叔，明天不坐了。」她伸出手去擦面頰，擦的時候還笑：「我這一定就是激動的哭出來了喜極而泣，今天的星星真好看，叔叔你會發大財的……」
「擦擦眼淚吧，回了家好好學習。」
「謝謝你叔叔……」好人是那樣的多。
她是那樣的幸運。
璀璨的星空，璀璨的夜，趙敏敏眯著眼睛坐在座位上，她試圖睜大自己的眼睛去看空中的星，然後對著公交車上的車窗笑了笑，她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笑眯眯的臉。
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壞的。
*
一連七天，徐周元連續換了七位打掃衛生的鐘點工。
他不滿意。
他非常不滿意。
他家裡的清掃工作要求很簡單，就是連個手指印也不要留下。
他也只是希望掏出去的錢和得到的回報成正比而已。
今天回來的時候恰巧碰上鐘點工在他的廚房吃東西，徐周元給家政公司去了電話，要求繼續更換鐘點工。
「徐先生非常對不起。」
「我進門的時候發現她竟然在廚房吃東西，我現在打這通電話她還在繼續吃。」他是有對家政公司提過的，不可以在他的房子里留下任何的氣味兒。
「徐先生很抱歉，今天派過去為您服務的人員因為她是殘疾人耳朵有些毛病是聽不到的，您家的面積偏大從五點半鐘開始上工一直要工作到九點，這正好是晚飯的時間，而且她吃的是冷食，並不會有氣味產生……」廚房裡的窗戶也一直大開著。
「飯點的話，為什麼來的途中或者進門之前不將晚餐吃了呢？」
他花了錢還要他去理解特殊人士的困難？
冷食就沒有味道了？
他進門的時候，在大門口就聞到了大米飯的味兒，不屬於他家中的味道。
他花掉的這些錢完全可以請來正常的工作人員，他為這些特殊人士提供方便，那這些人就是這樣回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