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國之卷:第6節 納閩島的邂逅(2)
「是的。」崔雲紅回答道。
「那你們為什麼又自稱澳洲人呢?」
「這個……」崔雲紅心想這得把「元老院歷史」範本背誦一遍,想了想說道,「我們的確是中國人,但是呢很多年來一直生活在澳洲。就好比你的父親,是荷蘭人,但是荷蘭人其實就是德意志人。」
「哦,對,對。父親也這麼說過。只不過他們不認帝國皇帝。具體我也不是太明白。」
「我們也不認現在的大明皇帝。」崔雲紅笑了。
「就和親王一樣?」
「對,就和親王一樣。」崔雲紅說,「但是親王只想當尼德蘭的親王,並不想當帝國皇帝。我們打算有朝一日能打回去,建立一個新的中國……」
「也當皇帝?」少女開心的問道。
「我們是共和國,沒有皇帝。」崔雲紅一本正經的說。
「就和尼德蘭一樣……」
崔雲紅哈哈大笑,的確,元老院和這個「小店主共和國」頗有神似的地方。
安娜顯然對這個國際問題失去了進一步的興趣,又把目光轉到了崔永芳的身上。
「你呢,你怎麼又和這伙中國人在一起了?你是個德意志人吧?」
「嗯……我原來的家在不萊梅。現在我是主人的隨從。至於我怎麼來得嘛……就是很長的故事了……」崔永芳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
「這麼說你是個奴隸嘍?」
「嗯……過去的確是,現在……。」崔永芳記得自己並沒有得到過「釋奴證書」之類的文件,不過他也記得辦公廳和他們說過,他們現在不屬於奴隸了,屬於「特殊僱用」的歸化民。
「現在我是元老院的歸化民了。元老院的治下除了中國人還有很多外國人……」
「哎呀,我已經有點暈了,不說這些了。尊敬的元老閣下,你們現在要去哪裡?」
崔雲紅伸出手指了指東北方向的納閩島:「那裡。」
「黑石島……我聽父親說那上面有可怕的魔鬼……」安娜露出了擔心的神色,「聽說只是靠近那座島就能聞到大地散發出來的地獄味道,你們去那裡幹什麼呢?」
地獄的味道顯然是島上露天煤礦散發出的各種可燃性氣體的氣味。近乎硫磺的味道。如此說來,島上的露天煤層埋藏非常的淺。
「那上面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可是上面即沒有金銀,也沒有香料。」安娜對於這個充滿傳說的島嶼頗為畏懼,「我們可不可以就在海灘邊轉一轉,我聽說只要呆在海邊不深入內陸,島上的惡魔就不會傷害你的。」
她雖然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但是言語中仍然對這次刺激的旅行充滿期待。
「我們既不是為了金銀,也不是為了香料。」崔雲紅微笑著說,心想這女孩倒是挺有冒險精神,不自覺地對她多了幾分好感。說著就從背包里掏出一瓶深色瓶子,旋開瓶口的木塞,從瓶中傳出一陣酒精的味道。
「來,把這個東西塗在皮膚上就不怕了。」崔雲紅遞給安娜的是含有除蟲菊脂的乙醇溶液。元老們帶來了21世紀的除蟲菊種子,這種改良選代后的除蟲菊花含有更高的除蟲菊脂,對17世紀的蚊蟲有著更好的滅殺驅離效果。在海南種植幾年後,現在已經在推廣開,足以支撐起一個小規模的除蟲菊脂產品的產業鏈條了。
安娜的身體被她衣裙裹得嚴嚴實實,因此崔雲紅也就只讓她塗抹了裸露在外的臉部和手部。
她嗅了嗅:「這是香水嗎?倒是很好聞。
」
「也算是吧。它有驅蟲避邪的功效。」崔雲紅一本正經地說。
「那你們為什麼不把它賣到這裡來呢?一定會很好賣的。爸爸說澳洲人的很多東西都很有用,好賣!」
「因為我們自己的產量也太低,不夠用。」崔雲紅說。
船隻沿著汶萊灣沿岸一路往東航行。納閩島一名「拉布安島」。雖然位於萊灣口東側和汶萊首都近在咫尺,在舊時空卻是馬來西亞領土,隸屬於沙巴州。它可不是一個熱帶小島,而是擁有九十八平方公里的一個大島。
這個地方,大約七世紀就有中國商船來貿易。不過因不出產歐洲人最感興趣的香料,所以並沒有引起歐洲人多大的注意力。在舊時空,一直要到汶萊石油開發,此地憑藉良好的水文地理環境才成為婆羅洲北岸各港的轉運中心與船舶燃料油供應站,
至於本時空,納閩島就是個寂寞的存在。他們要去尋找的煤礦位於島嶼的北部,歷史上英國人在這裡修築了一座奇怪的紅磚煙囪--然而這座煙囪從未投入過使用,或許是某座未完成的建築物的殘留。在舊時空成了一道風景線。
安娜引導著水手地操縱著螃蟹船在風向變化莫測的汶萊灣里劃出一道道水波,熱帶海洋的美景令崔雲紅和崔永芳兩人流連忘返,難怪大家對馬爾地夫、塔希提、夏威夷這些熱帶小島充滿了憧憬。
螃蟹船很快抵達了納閩島的北部海岸。從海濱看這裡也是一座被熱帶植物覆蓋的島嶼,幾乎沒有什麼人工開發的痕迹。
「我們就在這裡登陸。」崔雲紅手裡有煤礦的經緯度。他拿出儀器,簡單的測試了自己的定位。
安娜雖然對這座島心懷敬畏,但少女的冒險精神和好奇心輕易地就戰勝了對未知的恐懼,安娜靠岸拋好錨后興沖沖地幫崔雲紅崔永芳把背包都提了下來。
船上還有四名巴斯滕為崔雲紅尋找的本地嚮導兼腳夫。嚮導知道崔雲紅說得「堆積起來的黑色石頭」,說這種石頭的脈絡距離岸邊並不遠,不到兩里格,只是要穿過叢林。
然而還沒深入叢林,崔雲紅就從海灘上找到了大約是被洪水衝出來的原煤煤塊。
「優質的動力煤,」崔雲紅下了結論,「難怪英國人選納閩島這裡作為加煤站了。」
「哎,主人,你在說什麼?英國人?這裡沒有英國人啊。」
「哦,嘿嘿……你帶著兩名警衛看著船和船夫。」崔雲紅吩咐道,「還有安娜。別讓她亂跑,這上面毒蛇野獸多得很。」
「我陪您過去……」
「你我都進去了,這船怎麼辦?這一帶可不太平,萬一遇到什麼敵對情況,得有人掌總。」崔雲紅說,「放心好了,我也帶著兩個警衛。」
「如果發生什麼緊急情況……」
「我會發射信號彈的:白色的就是你帶人來支援;綠色的你就地等待最好跑路準備;紅色的馬上跑路。明白了嗎?你遇到情況也用這個來告訴我。」
「是,我明白了。」
崔永芳就掉頭找安娜去,找了一會,發現安娜正坐在石頭上聚精會神觀察一朵花,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裙子已經拖到了潔白的沙地上…….崔永芳看安娜這麼投入也沒打擾她,只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安娜!」崔永芳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先開口了。
「啊,你看這朵花好漂亮,可惜我的畫板沒帶出來……」
「你還會畫畫嗎?」
「我跟著一個義大利傳教士讀過書的……」安娜抬起頭回答道。「那是幾年前的事了,後來母親去世之後我就只能回家料理家務。」
「義大利傳教士,可是他們是天主教徒啊。」
「在這裡其實人們並不太在意這些。爸爸也不太在乎。畢竟在這裡很少能見到歐洲人。」
「你父親對你可真好。」崔永芳感慨道,他知道即使在歐洲女子也是少有受教育機會的,全世界恐怕也只有在元老院治下可以見到女孩男孩一起學習一起考試的場景了……
「當然很好咯,只是有父親管束太嚴格了。」安娜微笑著說道,「這裡多好啊,有那麼多漂亮的花草樹木,連魚和鳥兒也是五彩繽紛的。爸爸說荷蘭比這裡更美麗,還給我看了很多畫片——雖然鬱金香也很好看,但是我覺得不可能有這裡美麗。你去過聯省嗎?回去后我拿給你看吧!」
「沒有。」崔雲紅搖頭,「看來你很喜歡這裡。」
「當然,這裡才是我的家呀。爸爸說荷蘭才是,可是他從來沒說過有朝一日會帶我回去」安娜似乎被勾起了什麼不美好的回憶,眉頭緊蹙著,「這裡的歐洲人都嫌我長得很怪--除了馬可修士之外……」
當時歐洲社會還沒形成後世的多元化理念,因此對於安娜這種混血兒是非常排斥的,很多時候更是被視為另類。
但崔永芳在元老院的審美趣味浸淫下卻不這樣認為:「我覺得你很漂亮啊,如果在臨高那裡的話,你這樣的混血美女是最受歡迎的。」
「是嗎?」安娜臉上露出了欣喜表情。
「真的,大家還說生下的混血孩子可愛漂亮呢……」
「哈哈哈,你們的首長還真是有趣呢,咯咯咯……」安娜在心中又對神秘的澳洲人多了一份好感。
笑完了之後,安娜又有些迷惘了:「你說我喜歡這裡,其實也說不上。我總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爸爸說這裡不是我的故鄉,可是我知道,那個遙遠的荷蘭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