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初礪胡鋒之五(下)
只聽堂下報道:「薛、蘇二將軍聯署上報殿下:』主公,我部已於今早辰時抵達揚州城外。經知府封大人轉告,現已明悉,經軍機處楊廷麟大人臨陣策反,劉良佐部有官兵八千人在監軍萬元吉以及總兵徐勇帶領下,已於昨晚棄暗投明,目前正在趕往揚州途中。臣等二人聞訊后,立即放棄休息,率部馬不停蹄,前往接應,若在半途截遇劉部追兵,當趁勢掩殺。但請主公放心,臣薛、蘇等上下官兵萬人當竭忠儘力,不負主公信任與重託,不日當有捷報相傳……」
「好!」付明又驚又喜,環顧群臣,放聲大笑道:「劉逆自恃定策有功,驕悍跋扈,一味麕集江北』善地』以自肥,進而挾制朝廷,不從朝廷旨命久矣。而今天怒人怨,合他死期已到,這是上蒼佑我大明。孤敢斷言,以我薛、蘇兩大將軍之勇武,此役必勝!」
眾將哄然應諾,紛紛進言此役定勝。
付明輕輕拍了下桌子,眾人都安靜了下來。他適才罵陸浩天時,這腦子就氣得頗有些發暈,現在可不能太激動、太興奮了,今天還要許多事情要安排呢。
「黃先生,你來宣布整編事宜吧!」
「是!」站在付明身側的黃宗羲眼光犀利地瞄過眾將,三十歲出頭的他現在身為近衛師的副參謀長官,恰是聖眷正隆之時,一身作派竟是說不出地洒脫,意氣風發之間,令群將心中讚歎,好一個博學的先生,好一個能謀善斷的好軍師,主公能有這樣的人才,還有何事不成。話說回來,黃宗羲這幾天一直在老高營、劉營做宣導、摸底的工作,由他來做近衛師第三旅的部伍編製、人事安排的確最合適不過了。
此事,付明雖然跟劉肇基、李本深打過招呼、透過實底,但事到臨前,還是有點吃不準啊,包括兩人在內的老高營、劉營所有在場軍官這時都屏住了呼吸,剛剛還喧鬧著的大堂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待一番布置完畢,新建第三旅首任旅長劉肇基、副旅長李本深攜全體三旅營以上指揮官向獻王宣誓效忠。三旅下轄三個團,第一團長官由劉肇基兼任,副團長楊承祖(原老高營總兵);第二團長官由李本深兼任,副團長莊子固(原劉營中軍);第三團長官由陸浩天擔任,副團長竟是獻王原來的警衛營營長孫崇恩,其他如乙邦才、馬應魁等充任各營長官,另有旅轄後勤長官、政訓處長官、軍法處長官均由師部直接調派。
同古今中外任何的人事安排一樣,永遠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此間倒也不必詳述。倒是朱明理在旁仔細思忖主公的布置,心道主公原來還是早有成算,只是以主公的身份地位不便跟自己說得太直白吧。想到這兒,朱明理不由得有些悵然。當初自己混跡朱欄,主公也暗置潛邸時,可是無話不談啊。想那時,大鬧畫舫,香卧秦淮,是何等地逍遙自在,如今自己已經身居大將,手握過萬雄兵,卻沒有了從前的洒脫與寫意,孰失孰得,心難自明啊。
但細細想來,主公似乎也沒欺我,記得當時,主公還跟自己說,要多讀點書。這讀書的事,主公每當與自己私洽時,都會要求,難道答案就在那篇主公給自己講解的什麼鳥人寫的「治什麼論」中。
獻王當時的諄諄教誨立時在朱明理耳邊再次縈繞:
「明理,亂世治本,任重道遠啊。孤雖依仰祖宗遺德,坐得社稷。可也深曉『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祖宗江山敗壞至有今日,乃幾十年來朝廷失威,百官失德所致,父皇御極十七年,不也三下『罪己詔』嘛。治平者,先仁義;治亂者,先權謀。今則天下大亂,則應『圖危以制變,慮難以立權』以對。是所謂,『仁足,則眾而歸附;義足,則附而有治;權足,則治而有嚴;謀足,則嚴而有方』焉。」
朱明理想到這兒,不由得再深一步思量道:這就是所謂的「仁、義、權、謀」啊,主公是在教我為人處世、為將領兵之道,自己還怪主公不與自己掏心窩子,實屬不該,實屬不該啊。他接著又想道,這次三旅的人事編製,三旅一團、二團正、副職長官均是老高營與劉營交叉使用,令劉肇基、李本深實難說出什麼「不」字。三團的陸浩天則是主公一手提拔的新銳,雖然出身遼東劉營,又還在劉肇基帳下聽命,但在主公聖寵之下,依情勢發展,二人無論感情還是仕途都只會越走越遠。再者,孫崇恩的加入,是埋在第三旅的一顆釘子啊,按目前定例,正副長官均兼任下級編製部伍的長官,那麼第三旅第三團就等於盡在主公的完全掌控之中。還有就是後勤長官、政訓處長官、軍法處長官都由師部派出,這樣就把這要旅部的所有職能部門一把抓了,主公的深謀遠慮,實非自己這等莽夫所能一窺天機。
朱明理又聽黃宗羲宣布由陳再起暫領警衛營長官,由龍步擔任副營職長官。這個龍步啊,朱明理知道,是前些日子從廣東沈仲玉那裡帶信來的傢伙。聽說,他祖籍河北,中醫世家出身,但偏偏不肯繼承祖宗家道,喜歡到海外闖蕩。主公跟廣東方面要一位能懂西方夷語的人,沈仲玉這才非常不捨得地把這個據說非常能幹的傢伙派來,主公還真把他派上了大用場。以陳再起的才具,理應獨當一面,主公不也讓他暫領嘛,這個龍步早晚是要坐上警衛營這個重要單位的第一把交椅的,只是他的馬步功夫過硬嘛,警衛營可要負責主公安全啊。
「李棲鳳,王之綱」,獻王一聲森然的斷喝把朱明理從思緒中叫了回來,「你們腦袋後面留得尾巴很漂亮啊,額頭上也抹得很光亮,可惜你們做的事,遠沒有這麼光亮!哼!想想你們的所作所為,怎麼對得起先皇多年的栽培,怎麼對得起二祖列宗在天之靈!你們還配叫個人嗎?」
李棲鳳、王之綱二人聽到獻王叫他們名字時,早就開始打哆嗦,這時聽到八千歲如此羞辱他們,更是把頭跪得更深。
「李棲鳳,你在甘肅鎮做總兵時,就是個貪贓枉法之徒,先帝一再為你擔待,可你從不自思悔過。闖賊進兵山西,你竟棄城而逃,來到南朝,朝廷仍委以重任,可你又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你說,像你這樣的人,再活在世上,豈不讓忠臣寒心,讓佞臣心存僥倖。你說,你該不該死!」
一番話說得李棲鳳汗流浹背,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饒。付明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突然向那王之綱問道:「王之綱,你說,他該不該死?」
王之綱心知罪難獲免,這時只伏在在地上大聲哭跪道:「臣也該死,臣該千刀萬剮!」
付明聽罷,冷笑一聲,喝道:「哼!你的事,孤自然也會同你算賬!別以為孤年少,就是菩薩心腸!該殺人時,孤卻是個殺人的魔王,嗜血的祖宗!來人啊,把李棲鳳拖出去,凌遲處死!」
李棲鳳先前猜不透獻王為何讓他旁聽這麼重要的會議,還以為要死、要命的事會有轉機,這時冷不下聽到竟是凌遲,是千刀萬剮,心道:完了。心中一怕,屎尿突然從褲管中崩了出來,臭氣立時薰得滿堂「溢香」,眾將見獻王沒有動作,也卻不敢捂鼻,只能硬挺著。
「諸位可能還不知道,這個李棲鳳全家老小,也被孤從他的駐地請來啦。本來,孤不想牽累家屬,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嘛。可是這廝罪行實是太重,根本就說不上是什麼好漢。王之綱尚且是在全軍即將覆滅的情況下不得已而投敵,孤將其看成是李陵投胡,他是李陵,孤卻不想做漢武,是以保全其性命,令其戴罪立功。這個李棲鳳不僅投敵,而且公然為敵引路,暴露城防細節,還有比之更可惡的奸賊嗎?」
說到這兒,拖出去的李棲鳳已經被施刑,一聲聲慘叫自大堂外傳來,眾將無不悚然,想到那千刀萬剮,心說還不如給一刀痛快,這要行刑七天,一刀刀刮見骨頭,還不能讓人死,那是多難挨啊,真不如一刀痛快。
付明卻是眼也沒眨地說道:「李棲鳳全家人等暫押淮安,待日後流放貴州,三世不得入仕,不得出流放州縣半步。將來再有敢投敵賣國者,以此為鑒!」這個處置,卻比以前朝廷對凌遲案犯家屬的處理方法,量刑較輕得多。
「王之綱!如果你肯學馬登洪、林慶業戴罪立功,孤可以免你死罪!」
王之綱聞言猛得一抬頭道:「臣罪本當死,只管殿下差遣,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