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血肉長城之二（上）

薛雲飛言罷，也沒等這二位再說什麼，便大聲呼喝道：「有願意隨同本將軍去探探韃子虛實的好漢站出來」。

首先站出來的兩位將校，正是梁敏、楊三吾這兩個山東義軍出身的獨立騎兵團的營長，接著就是平素里敬佩薛雲飛的那些將士們，呼啦啦地一下子站出來有上千人，接著是整個騎兵隊的士兵們都在他們的帶動下站了出來。這些人哪個不曉得滿洲鐵騎的厲害，這時還能站出來去做「死士」，實是難能可貴。

薛雲飛非常滿意地笑了笑，月光在他的身上關照了片刻，就又一次鑽到了雲層中。天黑地暗，時機正好，只聽薛雲飛沉聲道：「楊三吾，你留下帶隊，凡事聽萬大人招呼。梁敏，你點一千人馬，咱們走！」

一千多騎兵沒有點火把，片刻之後悄無聲息地鑽入夜幕。剛追出去不到一里地，震動大地的馬蹄聲，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再度從正前方宛如山洪爆發一般狂涌而至！這個時候越往前沖，手舉火把沖向明軍陣地的敵軍就越來越近，薛雲飛明白在敵眾我寡的情形下，這將是一場不折不扣的血戰。他的不世武功使他有一雙有如獵鷹般銳利的雙眸，能夠看清黑暗中的一切，當他收回瞄向前方的冰冷目光，觀察身旁的衛兵以及大將梁敏時，發現手下將士們臉色煞白，雙唇緊閉，神情卻有如腳下大地的寒土一樣堅定。

當敵軍近得薛雲飛甚至可以看清對面衝過來的韃子的臉時，薛雲飛不由得一陣歡喜——在火把的照耀下，韃子們，還有他們胯下的駿馬竟顯得那麼的疲倦，不少人甚至是伏在馬背上衝鋒。

瞬間，薛雲飛想到箇中原因：怪不得韃子上來就投入全力，原來清軍為迂迴進攻，一晝夜急行上百里，已經疲憊不堪，必須儘快投入戰鬥，否則體力上難以支撐。這個時候，長期行伍生活練就的吃苦耐勞的作風以及高度嚴格的紀律使得滿洲鐵騎還可以發揮百分百的精氣神進攻，但畢竟是倦了，而且他們或許想不到，一隊漢人的騎兵竟敢逆鋒而上，直抵敵頷。豪格未免太過輕敵，或者說他太過渴望一場他所需要的勝利，他以為他面對還是關內那些沒用的明軍，如果他知道這是一支凝聚力與戰鬥力都不下去關寧鐵騎的部隊，如果他對前日的淮安攻城戰有一點點新的認識，也許清軍就不會如此輕敵。從心理上來說，這些韃子從開始就壓根沒有做好在兩淮打一場異常艱辛的硬仗的心理準備，一次足以改變整個漢、滿交戰史的歷史機會終於就這樣在雙方有意或無意之中到來了。

想到這兒時，薛雲飛心中又徒生一計，向身旁的梁敏命令道：「你我現分率五百人馬，你在此直接攔擊，不必浪戰，能撓亂韃子的攻勢即好。待你得手后，本帥會自敵鋒側部直接殺入敵軍主陣！」

薛雲飛算準敵人會因輕敵驕縱而產生的麻痹大意，梁敏卻沒想到主帥竟想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方略，他嘴唇顫抖，心道薛帥的膽子也太大了吧，對方可是滿洲兵啊，搞不好就要有去無回。薛雲飛沒有有理他，只沉聲喝道：「快去做！」言罷，策馬率隊繼續前沖，剛衝出不半里地，梁敏果然開始動手，突然遭到進攻的清軍沒有任何思想準備，茫然失措中，饒是身經半戰，那攻勢也自緩了下來，原本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逐漸被另外一種莫明其妙與疑懼參半的叫喊聲所取代，因而造成的混亂就象水面被石頭擊起的波紋一樣一圈圈逐漸擴大。

薛雲飛乘亂自清軍側翼衝進敵群時發現距離敵軍大隊兵馬的主陣尚有一里地之遙遠，心中正自遺憾，卻發現就在駐足中約有二十步遠的地方，二十幾個身著黃馬甲的滿洲侍衛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一個人飛馳而來，中間那個人物由於為火把包圍，反而看不清楚面目。但從那十餘騎在急速賓士中仍然完全保持一致的馬步可以看出，對方即使在滿洲這個馬背上長大的民族中也是出類拔萃的頂尖騎術高手。薛雲飛在這一霎那就可斷定，被拱衛在人群中心的那人，定是豪格軍中極重要之人物，或許就是在亂軍中現場指揮戰鬥的豪格本人！

敵兵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了一身明軍打扮的他們，立即用滿洲話嘰里呱啦地大聲吆喝起來，薛雲飛想也沒想便策馬執刀直取那中間之人。到得近前，他清楚地看清了那中間指揮官身邊的儀仗，還有那衣著打扮，果然是位滿洲王爺。薛雲飛胸口說不清理由地一陣巨跳，心中也說不出是驚還是喜。

那韃子王的護衛這時急忙圍將過來與薛雲飛廝殺，戰場之上，因為這一局部的突然變化，發生徒轉！以此處為漩渦的中心，無論是遠、是近，滿洲兵都迅速地向這裡狂卷而來。可惜清軍雖然人數眾多，但太過分散，短時間內竟不能立即衝破薛雲飛身邊五百人組成的防線來到韃子王身旁護衛。

這樣一來，薛雲飛需要面對就只有十幾人而已，他冷笑一聲，今日就要爾等蠻荒野畜看看本大將軍如何於萬軍中取上將之首極！

說時遲那時快，二十幾個滿洲護衛此時早已分成兩組，有十餘騎護住主子，拚命地向外衝殺。其他人等手執利刃，圍成扇形，有如風馳電掣般上前夾擊薛雲飛。

薛雲飛也不含糊，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吃痛不住，猛得向那攔住自己的六騎衝過去。還沒騎到近前，手中刀便挾著驚人的銳氣和力量甩手而出，刀鋒高速旋轉拉著半弧疾兜而去！

這招「晴空抱月」正是薛雲飛成名的絕技之一。

要說薛雲飛刀上功夫已近登峰造極之境，縱橫關里關外十五年，早無對手可言！這一式回手刀又幾盡其平生之所能，只見刀鋒刮出無比凄厲的銳響，所到之處，幾個護衛當即被絞做兩段，有的恰是人頭落地，有的是攔腰斬斷，有的是切胸而過，死像慘烈，十人中竟無一人得生。

看到這完美一刀的雙方戰士無不為此刀的威力所震撼，越發感覺血光中，殺氣衝天的薛雲飛宛如戰神！

薛雲飛可沒心情欣賞自己的「佳作」，刀仍在空中，他已從馬上飛竄而起，在空中接住已經旋迴的大刀，腳尖點在前方賓士中的一匹無主戰馬脖頸，借力向那韃子王再次襲去。那韃子王也不含糊，趁剛才這一眨眼的工夫，已經將兵刃操在手中，正待抵抗，卻感到眼前噴來一層濃密的血霧，原來是擋在他面前的另外幾名護衛也已經被薛雲飛在瞬間又一次用「晴空抱月」斬於馬下。他久經百戰，畢竟不同凡響，胯下馬急退，竟連續躲過薛雲飛招已用老的幾刀！

薛雲飛力盡落地未幾，便縱身躍上一匹無主戰馬。韃子王趁此機會，一邊縱馬狂奔，一邊回首大喝道：「來將何人，本王乃大清國饒余貝勒阿巴泰，倘若你肯投降，本王提撥你做漢軍都統！」

薛雲飛冷笑一聲，見滿兵早已經如潮水般涌殺過來，自己的那點兵馬哪裡抵擋得住，最近處的滿洲兵已經不足十步遠就要衝到近前，時不我待。也不費話，只說了聲，「去死吧，你！」。身形竟比急馳中的駿馬還要快，大刀隨之極速劃出，此刀無聲無息，平實無華，遠沒有似才那手「晴空抱月」的華麗與霸道。

阿巴泰也看到了援兵，他心憚對方的回手刀，這時見薛雲飛並沒有用這一招，心中暗暗竊喜，不想這竟成了他一生中的最後念想。

只聽「當」地一聲巨響，阿巴泰手中狼牙棒竟被刀鋒斬斷，緊接著小臂從胳膊上分離開來，在手臂尚未著地的時候，從他右腋間至左腰先是出現一條血線，然後是血線以上的部位倒栽下馬，雙腿和另外半截身體被高速賓士的戰馬向前帶走。那馬所經之處，滿洲兵無不聳然動容。

戰場上瞬間寧靜下來，看到這一幕的滿洲兵目呆口瞪，就連已經傷亡殆半的薛雲飛部也止住了喝罵。滿清的王爺就這樣第一次被明將陣斬馬前，雙方一時間似乎都不能立即接受這樣的事實。

一個機靈的明軍騎手這時跳下馬，將阿爾泰的人頭割了下來，呈遞到薛雲飛馬前。薛雲飛用刀尖挑起那顆曾經不可一世的首級，仰天大叫道：「殺！」

「殺！殺啊！」

「韃子的狗王死嘍！」

在一片歡呼聲中，明軍迅速恢復了戰鬥，但是薛雲飛帶進來的五百名士兵此時已經不足百人，好在由於清軍前鋒最高指揮官已經陣亡，滿洲騎手們已經不能組織起像樣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