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驗親
當顧青媛出現在內室門前時,秦王瞳孔猛然放大。
皇帝寢宮的局勢在一瞬之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顧氏。
突然湧進來,調轉刀口的衛隊。
秦王起先彷彿不敢相信,定了片刻,那原本光芒閃亮的眸子,變得暗淡,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局面忽然反轉。
這一刻,他只有一個念頭。
逃。
快逃。
可他的腳步如被釘住。
他無法逃出去。
顧青媛看著怒目而視的秦王,那麼遠,她彷彿都感覺到了那兩道目光似要匠人吞噬的灼灼之意。
「可惜啊。」秦王笑笑,一用力,將腹部中的箭用力的拔出,鮮血如注。
他目含淚光,朝著皇帝踉蹌而去,「父皇。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手中握著的箭矢,忽然高高舉起,朝著龍床上的皇帝一頭撲去。
在箭矢快要到床前時,在皇后的尖聲呼叫時,裴瑾廷從后迅速衝去,伴著噗的一聲沉悶之音,刀刃刺入秦王的後背。
秦王的身軀,無聲無息地撲倒在地,身體抽搐片刻,停了下來,他手中握著的箭矢朝前,口中慢慢湧出鮮血,雙目久久圓睜。
裴瑾廷胸前被濺起大片的血跡,「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昂首道:「陛下,臣負荊請罪,望您責罰。」
秦王到底是皇子,哪怕他做出謀逆之事,皇帝沒下口前,卻被他斬殺。
其實,哪怕沒有裴瑾廷的這一下,秦王想要偷襲,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皇帝閉目良久,慢慢地睜開眼睛,神色蕭瑟,僵硬地扯開嘴角,似笑非笑,看著有些愚弄也有些自嘲。
「朕自詡英明,雖說手段並不凌厲,可在朝堂上,在政事上也是平穩有度。」
他停頓了一下,「我當年經歷過皇子間的爭奪,在風月事上也是控制自己,孩子多了就容易誤事。」
「可沒想到,就這麼幾個孩子,也能夠掀起腥風血雨。」
他艱難地抬起手,想要趙林攙扶著他起身。
趙林一邊哭,一邊勸慰:「陛下,您才剛剛蘇醒,還是靠著吧。您好好休養,往後想做什麼不行。」
皇帝在他的幫助下,靠在大大的枕頭上。
「朕死不了。你帶你媳婦回去吧。」
他將裴瑾廷從內室趕走,讓他回去西苑歇息。
其實這也就是準備將裴瑾廷從今日之事摘出去,不讓他有任何不清白的名聲。
皇帝從始至終就不打算立秦王為儲君。
他不像先帝,或者該說,他沒有半點皇家人的剛愎與自負。
他選儲君定然是選擇最適合做皇帝的那一個人。
裴瑾廷是他從小帶大的,他從來都知道先頭太子不可能會壽命綿長,將裴瑾廷帶在身邊,就是想要親自栽培一個合適的儲君。
只可惜……皇帝嘆了口氣,擺擺手,將裴瑾廷夫妻趕走,留下皇后和各位大臣。
這一夜,秦王試圖謀逆,卻被反殺,過程說驚心動魄也可。
但京都卻是一片祥和。
再次醒來,依然各人過各人的日子。
裴瑾廷帶著顧青媛又回到西苑。
所有的人退去后,顧青媛的雙眼一下子紅得像個兔子,朝裴瑾廷撲過去。
「你沒受傷吧?」
嗯……
看著自己心愛的姑娘擔心挂念的樣子。
裴瑾廷一邊張開雙臂保住媳婦,一邊嘴角漾起淺淺弧度,最後摸了摸她的頭。
「嗯。都過去了。顧圓圓,今夜你很勇敢。」
他牽著顧青媛的手,帶著她去了凈房,洗漱完畢,換上舒服的常服,靠在床頭閑散地說著話。
「秦王若是沒有最後的舉動,以陛下的不忍和悵然,他是不至於喪命的。」
裴瑾廷神色沉吟。「秦王鬧出這一出后,陛下的速度想必會更快,也許明日就會有消息。」
顧青媛頷首表示理解。
秦王沒了,剩下的皇子年幼,皇帝經過這一次下毒,身體自然是如風中殘燭搖擺著。
自然是想快些定下儲君。
可裴瑾廷卻並不想這麼快定下來。
雖說秦王是想刺殺皇帝,他才出手。
可到底他動了手,殺了自己親兄弟。皇帝心裡過不去自然是正常的。
那這個時候,還是先低調一些為好。
不過,他們也知道,皇帝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
裴瑾廷端起矮柜上的涼茶,喝了一口,輕嘆一聲,搖搖頭,扯開嘴角笑了笑。
「陛下可還好。我剛剛在門邊,不曾近前,也沒看到。」
裴瑾廷經過這一夜的搏鬥,臉色有些疲憊,聽顧青媛問起,神色一凜,「陛下應是傷了元氣,身上的毒是慢慢下到他吃食里的。醒是醒過來了,還需要靜養修養。」
如果拋去他出生是帶著目的的,這麼多年同皇帝相處下來,裴瑾廷是真心擔憂皇帝的。
顧青媛靠在他懷裡,輕輕嘆了一聲。
「等到陛下好轉,你還是和以前那個樣子吧。」
兩人靠在一處喁喁私語,許久后,這才疲倦地睡去。
翌日還在睡夢中,就被人叫醒。
來人是皇帝身邊的趙林。
「公子,請趕緊雖咱家走,皇上和皇後娘娘還有各位大臣在崇明殿候著了。」
裴瑾廷頷首,洗漱換衫后,朝顧青媛笑了笑。
「我去去就來。」
說完,他抬眸望向不遠處巍峨宮殿。
熠熠金光鋪灑在屋檐上。
好像把他即將要走的路,照耀成一條金光大道。
多少人想要走上那樣一條大道。
他想起年少時,知道自己身世時的委屈和憤懣。
一出生就帶著目的,不被祝福。
裴瑾廷走在長長的宮道上,一步一步,走向他預設的道路上。
那條路,雖然難走,可只要他始終是他,那就能夠一直走下去。
崇明殿里,很多人,裴瑾廷雙手高抬,恭敬地行跪拜之禮。
皇帝面色蒼白,坐在上首的龍椅上,皇后一張鳳榻,坐在右下方。
皇帝從那張告示,說到多年前皇后次子的丟失,再到尋回。
「皇室有一門獨門秘術驗親,這門秘術只有皇家人與歷代太醫院院判知曉。」
「為了讓大家信服,今日就當著眾位愛卿的面驗親吧。」
朝會上,沒有經歷昨日那場混亂的大臣,都懵了。
誰能想到那個紈絝無度,走馬章台,被貶斥到北疆的裴三公子,竟然會是那個流落在外的皇子。
眾人屏住呼吸看閔院判在裴瑾廷的舌尖取血,當著眾人面滴血驗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