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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沒法擺脫失去蘇蘇后的沮喪情緒。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失眠問題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嚴重了。
白天的時候我在大殿前發獃,到了晚上我就躺在床上發獃,聽著外面的樹葉嘩嘩作響。
我試了很多辦法,除了數數外,還有閉氣,泡腳……甚至還去旁邊的樹林里挖了幾株野草,放在我的枕邊。
我忘了在哪兒看到過的,青草和泥土的氣息有助於安定心神,提高睡眠質量。
然而最終,這些法子沒一個能起到作用。
有時候你越是在意一件事情,就越是有可能得到相反的效果。
一連好幾晚我就是沒法合眼,只能在床上繼續挺屍。
夜晚對我來說開始變得漫長起來。
而白天,同樣不怎麼好捱。
長期睡眠不足讓我整個人精神萎靡,渾渾噩噩。
有時我走在路上,忽然聽到有人喊我,轉過頭去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掃地掃到一半,出去小解,再回來的時候就找不到掃帚了,把祠堂里裡外外都翻了好幾遍,卻發現不見的掃帚原來就被我一直握在手中。
還有一次,我給祖師爺的牌位擦灰,結果擦著擦著就走了神,把牌位隨手帶回了我住的小屋。還放在了窗台上。
晚上我睡不著覺,一扭頭,就和祖師爺來了個正面貼貼,差點沒把我直接送走。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掉進了一片泥沼中,四周都是濕漉漉軟乎乎的爛泥,向我劈頭蓋臉的包裹過來,我越是掙扎,就陷得越深。
最終我也只能在泥坑中躺平,就地擺爛,接受自己正在腐爛下沉的事實。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對身邊的一切都不再關心。
就連每日打掃宗祠的工作也懈怠了起來。
反正這地方除了我以外也不會再有其他人來,實際上我在這兒這麼多天,別說人了,連孤魂野鬼都沒遇到一隻。
放話說要不時前來抽查的不知名師兄更是就像把我給遺忘了一般,徹底不見了人影。
我就算把宗祠收拾的再乾淨,又能給誰看呢?
至於青雲宗的歷任掌長老們,他們一路披荊斬棘,經歷無數大風大浪,理應早就已經練就了笑看日升日落雲捲雲舒,萬事不介於懷的曠達心胸。
不過些許塵埃自然也不會令他們動怒。
況且他們的在天之靈即便再怎麼不爽也拿我這個不肖弟子沒什麼辦法,還得指著我給他們換供品。
我把仙鶴新送來的靈果、棗錮還有蜜餞兒都裝在盤子里。
換掉了桌上三天前的香糖果子、芭蕉乾和肉脯,剛走出門,就聽到了我所居住的小屋裡傳來的動靜。
我的腳步頓了頓,主要是最近一段時間我的耳邊總是時不時會出現一些幻聽,我也不知道這次的響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說我的幻覺又在作祟。
不過很快,我的疑問就有了答案。
我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從廚房的側門溜了出來,身後還拖著個小布袋。
我認出那個布袋,裡面裝著我剛來這裡時找到的靈米,那是我這個月剩下日子的口糧。
我拋掉剛剛換下的過期供品,抬腳向那小賊衝去。
而她顯然也注意到了我,撒開腳丫,跑的更快了。
我冷笑一聲,抬手掐起法訣,扔了個定身術在她的身上,但沒想到被她靈活的一閃身給躲了過去。
我微微一愣,接著又丟出了第二道法術,可還是落了空。
那傢伙的身手很是靈敏,居然接連避過了我兩次攻擊。
第三次我沒有再向她出手,而是給自己扔了個神行術,之後便抬腿,追著她進了樹林。
有神行術的加持我腳下如飛,很快便拉近了和她的距離。
然而她也仗著自己動作靈活外加個頭小,一路不停的變換著方向,忽左忽右,專撿草叢灌木之類人跡罕至的地方走。
我倆就這麼一前一後,一追一逃,跑了大概十多里路。
隨著天色漸晚,外加我這段時間一直熬夜修仙,有些氣力不濟,我倆間的距離又漸漸被拉開。
我眼睜睜看著她叼著我的米袋竄到了一棵柏樹后,而等我趕過去,樹后卻是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
我面色鐵青,扶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頭不由湧起一股悲涼。
人在點兒背的時候真是諸事不順,連喝涼水都塞牙縫,我留不住自己心愛的人就算了,連他媽半袋靈米也留不住,這是什麼悲慘世界?
有人來到這世間是為了拯救蒼生,有人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還有人只是來湊數的,我呢,我又算什麼,專程投胎來渡劫的嗎?
不行,我沒法咽下這口氣。
我在心中暗下決心,就算拼著今晚不睡覺,掘地三尺,將整座山都從裡到外翻上一遍,也要把那可惡的偷米小賊給找出來。
正是抱著這樣堅定的信念,我只是稍微休息了一會兒,便投入到了轟轟烈烈的圍剿中去。
而憤怒到極點后我反倒徹底冷靜了下來,之前一直昏昏沉沉的腦袋也開始重新恢復運轉。
我沒有不管不顧,直接滿山亂跑。
雖然我已經做好了犧牲一整晚的時間來跟對面死磕,但是我也很清楚,真正有用的還是太陽落山前的這點時間。
這時林間還有光亮,能保持不錯的視野範圍。
等天真的完全暗下來我就只能點火把了,而火把能照射的地方有限不說,在黑夜中還很容易讓我自己提前曝露。
我先在腦海里快速的回憶了一遍我之前走過的路,意識到其實我們剛剛一直在兜圈子。
這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這很可能意味著那傢伙的家就在這附近。
於是我決定從中心處向外搜起,同時格外留意那些她曾經反覆經過的地方。
我就像是最狡猾老練的獵手,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保持著耐心,一步步向著獵物逼近。
然而眼看著半個時辰過去了,我卻依舊一無所獲。
就在我感到有些氣餒,之前的怒氣也消散的差不多,開始在心中打起退堂鼓的時候,竟然否極泰來,真的又撞見了那個可惡的偷米賊。
而且這一次她的警惕性明顯有些下降,沒有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我。
好機會!我心中一喜。
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壓低了身子,躲在一塊兒大石后。
由於事發突然,我追出來的時候也沒來得及帶上佩劍,好在對手也很菜,除了動作靈敏之外,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我的目光在附近掃了兩圈,最後落在了一根樹枝上,這根樹枝大概三尺長,粗細適中,正好可以讓我握在手中,而且難得前端還有尖叉。
要是被刺中的話,呵呵……
此刻的我已然動了殺心,握緊樹枝,屏住呼吸,就要繼續向前摸去。
但是下一刻,我注意到那裡並不只有她一個人。
還有另外一個和她一樣只有巴掌大小,渾身毛茸茸,身後長著一條大尾巴的灰間棕紅小獸。
而他的一條後腿似乎出了什麼問題,讓他很難移動身體,只能縮在一節枯木中。
于是之前偷走我的靈米的那隻母獸,便將那半袋靈米銜到了他的身前,示意他快吃。
然而那母獸自己卻沒跟他一起吃,只是蹲在一旁看著他傻笑,眼裡滿滿的都是愛意。
彷彿只要心愛的人能吃飽,那她自己的肚子也就不餓了。
見到這一幕我滿腔的殺意忽然就都煙消雲散了,只覺一陣意興闌珊。
我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被兩隻雜毛小獸給秀了一臉恩愛。
偏偏我還無力反駁,甚至隱隱有些羨慕它們。
連一隻瘸腿的小動物都有人照顧,生死不棄,而我只能在天地間踽踽獨行。
我嘆了口氣,拋掉手裡那根樹枝,沒有打擾它們,也不想再留在這兒繼續吃野生狗糧。
怎麼來的就又怎麼原路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