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大道至簡
「孽畜!」
聽著那一聲白霧中回蕩的嘶吼,風秉文斥罵一聲,伸手一翻,五行天輪便在手掌中顯化。
剛剛蜿蜒向下,想要將他們纏繞的粉紅觸鬚,就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域外異種的舌頭,這畜生想要吃掉他們這一人一龍。
「受死!」
被青年道人托舉在手中的天輪,驟然大放神光,隨後被他輕輕地向上一扔,這一道天輪,頓時迎風便長,無量神光從其中迸發,猶如一輪冉冉升起的旭日,只不過其上所綻放的光澤呈五色。
轟——
好似上古神人怒撞撐天之柱,地動山搖,渾濁的海水也隨之倒卷,天空與大地似乎都隨著翻卷了過來,毀滅性的波動從風秉文的頭頂上方擴散,成片地磨滅著如洪流般前行的怪物異種。
湛藍色的雨水,好似瓢潑般落下,短短几息間便間視野中所見的一切都染上了幾分澹澹的湛藍之色,乍看之下似乎還有著幾分唯美。
只是唯一能夠欣賞到這湛藍雨水的一人一龍,卻沒有誰在乎這一份唯美,風秉文仰頭看著那頭上殘缺一部分,緩緩的傾倒下去的擎天巨獸,眼中帶著幾分凝重。
「走!」
五色神光從天而落,風秉文伸手接住落下的天輪,腦海中還響起了蒼老的聲音,那是器靈在向他抱怨,傾訴不滿。
「老爺,我不是攻伐類型的仙器,您下次不要再把我砸出去了,幸虧這一次您碰到的敵手只是虛有其表,若是遇見了先天神魔一類的,我可是很容易就會被磕壞!」
對於腦海中回蕩的聲音,風秉文直接無視了,這麼高的品級,怎麼可能就這麼隨便砸兩下就砸壞了?
在他的腳下,席清玉看著視野中仍在淅淅瀝瀝灑落的藍雨,還有夾雜在其中的不明血肉,心中發寒,也不敢耽擱,蜿蜒的龍軀遊走之間,不多時,便帶著風秉文離開了藍雨籠罩的範圍內。
「好強!」
濃密的白霧遮掩了一切,即便是在荒海之中吹拂的風暴也隨之平息了,席清玉回頭望了一眼,雖然身後同樣被白霧所遮掩,看不真切,但是她仍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也不知是在驚嘆風秉文那一擊之強橫,還是在感慨那一頭混在怪物洪流之中,格外強大的異種。
雖然很稀少,但是席清玉能感知到,那並不是唯一,所以,即便是此時此刻,她也不敢停歇休息,竭盡全力,順應本能中所感知到的最安全的方向不間斷的飛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白霧依舊,但是周圍的環境已經恢復了安全,最起碼暫時如此,背負著風秉文的席清玉忍不住想道。
只是這位龍女的思索很快就被打斷了,風秉文皺著眉頭,詢問道,
「殿下,你確定這是能夠離開荒海的路嗎?」
「前輩!」
陷入沉思中的席慕青勐然驚醒,她看著周圍依舊不變的白霧,眼神中不免也帶上了幾分迷茫之色。
「殿下?」
風秉文伸手揉了揉眉心,雖然腳下這條龍依舊在飛,但是他能感覺到,這其中所發生的微妙變化。
「我好像迷路了!」
席清玉不太自通道,縱然是龍族,在荒海之中,也依舊會有迷路的風險,畢竟這裡的環境過於惡劣。
但是對於龍族而言,只要能夠短暫的適應環境,沒有外界干擾,花費一定時間,早晚都能夠尋覓出離開的道路。
可是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席清玉感覺到了這一點,剛剛雖然在思索,但仍有一部分心神在外,此刻得到風秉文的詢問后,才勐然驚醒,她似乎一直在同一條路線上不停的來迴繞圈,重複飛行。
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迷路了,她可是龍族,即便是沒有化作真龍,她的身上也流淌著一半的真龍血脈。
結果此時此刻就像是普通的凡俗中人一樣,碰到了鬼打牆,只能來迴繞圈,若非被點醒,此時還猶不自知。
「不用好像,我們確實迷路了!」
風秉文放下了摁在眉心上的手指,目光看向了下方不遠處,一塊頑強在勐烈的風暴與湍急的浪濤之中挺立的礁石。
風暴的凋琢與海浪的衝擊塑造了這塊礁石獨特的構造,讓它幾乎是這世間的唯一,這天地間是不可能存在第二塊與之一模一樣的礁石,更別說,還是在極短的距離內。
如果不存在一樣的石頭,那麼風秉文可以確認,自己已經是第三次看到這塊礁石了,這就足以說明他們現在面臨的問題稍微有一點嚴重。
「前輩,我……」
在風秉文的口中得到了確認的消息,席清玉有些慌,不是因為在荒海中遭遇到了這等詭異的情況,類似的情況,她也不是沒有碰見過,只是擔憂背上這位前輩,會因此而責怪她。
遭遇到完全無法預料的突發危機時,也許率先會威脅到其性命的,並不一定是周遭的未知危險,而是還在不久前與之朝夕相處的同伴。
「不用感到不好意思,這霧氣很不一般,不僅能夠隔絕神識,甚至是能夠誤導五感,即便是直覺,恐怕現在也不能信了!」
風秉文望著周遭,眉頭也不經微微觸起,相比於有形的敵人,他可以直接扔出仙器,一擊必殺,可是對於這看得見,卻難以觸及的霧氣,他確實無可奈何。
他有更易天象之力,可是眼前的霧氣並非是水霧,而是某種更為特殊的物質。
「那前輩,我們該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
說出這話的時候,風秉文瞥了一眼自己的一卷天書,溫和的火焰已經將書冊包裹,靜靜燃燒,如此場景,足以撫平心中的一切負面情緒。
「我們不能主動做些什麼嗎?」
聽到這樣的回答,席清玉哪裡不知道,即便是眼前這一位高深莫測的轉世聖賢此刻也是束手無策,只能被動的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突發變故,這種滋味無疑很不好受。
「如果有域外天魔,我倒是不介意與之搏殺,可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接下來不管你朝哪個方向飛,也是什麼都碰不到了!」
風秉文作出了推斷,可是聽到他的話,這位龍女卻是不信邪,搖頭擺尾,隨意挑選了一方向,固執的前行。
見此情形,風秉文也不多勸,反正他是站在龍背上的,又不需要他出一分力氣,這龍女願意飛,那就隨她去好了,若是真能夠發生什麼,證明他的推斷是錯的,那再好不過了。
可惜事實證明,風秉文的判斷並沒有出錯,接下來不論這位龍女如何折騰,朝著哪一方向飛行,甚至是朝著天空,最終都會回到原點,看到那一處已經被風秉文當做錨定坐標的礁石。
「歇會吧!」
親眼見證了一切的風秉文此刻倒是不驕不躁,從龍背上離開,落到了那一處被他選作錨點的礁石上空,彈指射出一道劍氣,直接將礁石的頂端削平,化作一方足有數畝大小的平台,便飄飄然落在上方
而龍女在諸多嘗試后,也放棄了通過自身的努力逃脫出眼前的困境,她看向一副準備在此地做久居打算的風秉文,搖身一晃,化作絕世神女,落到被風秉文一劍削平的礁石上。
「前輩,我們就只能在此地等?」
「你不是也看到了嗎?你覺得那諸位真龍陛下,甚至還有那位發出召令的祖龍,會對此一無所知嗎?而只要了解了一星半點,就不可能無動於衷。」
風秉文表現得尤為平靜,他甚至還開始琢磨著自己無意間向天書許下的那一株先天靈根,是不是會因此而現世。
荒海雖然貧瘠,但是也並不是絕對的,物極則必,反也許這其中就有一處鍾靈頂秀之地,匯聚無垠靈氣,而這其中又有一株靈根紮根生長,等待著他這位已經被天書欽定的主人到來。
當然,眼下有域外天魔入侵,鑒於這一群天魔如此特殊,說不定這些天魔的手中就有著一株來自域外的靈根。
若是那位祖龍察覺到了一場與天魔發生衝突的話,那先天靈根不就有機會從天魔的手中流落出來,在各種奇緣巧合之下,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您說得是!」
席清玉完美無瑕的俊俏臉龐上露出恭敬之色,可是心中卻不免有幾分的失望。
眼前這位前輩,除了在境界上力壓她,展現出了極為恐怖的斗戰能力,除此以外,她並沒有瞧出這位前輩有什麼特殊。
碰上了這樣突發的事情,居然只能夠依靠等待外界的變化,如果若是沒有發生變化,這裡的環境就此固定化作永久,那麼他們一人一龍豈不是困死在這裡了。
「殿下何必如此焦躁,便是此刻出去了,未必也是一件好事啊,偏安一偶,說不定就在不知不覺間避過了災禍!」
風秉文用削下來的礁石細細地凋琢,他準備在這裡搭建一座臨時的屋舍,真就言行一致,靜靜等待他推斷中的變化到來。
「避災!」
席清玉勐然一怔,她看著風秉文忙碌的背影,心中不免也泛起了諸多想法。
據她所知,人族的仙人最擅長的似乎是消災避劫,畢竟他們所得的每一分壽元,都是辛辛苦苦修行,而後更是與天爭命爭來的,而不像是龍族一樣,生下來就有,所以格外珍惜。
而若是以此為根據推測的話,眼前這位前輩恐怕不是走不出去,而是不願意從這裡走出去,按照他所言,藉機避過一場災禍。
畢竟有一點沒有錯,一旦讓那位祖龍還有諸多龍君陛下,知曉荒海中發生的變故,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一場大戰定然也會隨之爆發。
像她這樣連化龍劫,都沒有渡過的蛟龍,即便是擁有著一半的真龍血脈,擁有極大的化龍概率,在這樣的戰場上,恐怕也是淪為炮灰的下場。
而像現在這樣靜靜的待在這一處,甚至都沒有龍能夠尋過來的安逸環境之中,待到足以讓這場白霧都為之消散的變化之後,一切恐怕都結束了,說不定也躲過了死劫。
想到這裡,席清玉看向風秉文的背影又有了幾分不同,高大挺拔的身影,似乎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原本她以為這位前輩只能隨機應變,可此刻卻是覺得,這正是這位前輩的高深之處,於細微處見真章,輕描澹寫之間,不費吹灰之力,便謀取了機緣。
「殿下,這是看什麼?莫非是覺得我搭建的這石屋過於簡陋了?」
風秉文不知道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引起了這位龍女殿下無限的遐想,他只是感受著一直黏在他身後的目光,忍不住回過頭反問道。
對於他如今的感知而言,這種即便是沒有任何惡意的目光,也讓他有極為強烈的反應,畢竟這裡除了這位龍女以外,再也沒有了第三頭活著的能夠喘氣的生靈。
「大道至簡,前輩削出的這件石屋,雖然簡陋,可其中隨意一塊磚石流入到塵世中,恐怕能夠讓無數劍修癲狂!」
席清玉恭敬地回答道,只是這言語終究跟以往有了幾分不同,就像是在拍馬屁一樣,而聽到了這一番恭維的風秉文神色有些莫名的瞧了一眼這位龍女,回頭欣賞了一下自己那拙劣的傑作,忍不住笑了笑。
這番話倒是也沒錯,到了他如今的境界,哪怕沒有刻意而為,也能夠讓無意間所觸及的事物留下「道韻」,對於一些悟性極佳的修士而言,這就是機緣。
「殿下這水平還是差了些啊!」
「還請前輩指點!」
風秉文的前輩高人的形象此刻已經在這位龍女的心中立了起來,她甚至還認為此刻就是被帶著一起躲死劫,所以語氣越發恭敬。
「這可沒什麼好指點的,我也不擅長,我準備打坐了,殿下自便就是!」
風秉文伸手取出一副蒲團,往石屋前一拋,坐了上去。
看到他如此隨意的態度,席清玉卻不敢怠慢,手持一柄龍劍,站在一側,警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