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死亡威脅
這帶著笑意的話,實實在在的把沈毅嚇了一跳。
因為這的的確確,戳到了他的命脈。
二十年多來,君臣二人攜手並肩,做下了一番事業,在這個過程中,沈侯爺收穫了巨大的聲望,可以說是名動天下。
他的聲望大到,朝廷輕易是絕不敢動他,也不能動他的。
可是,這是一個君本位時代。
也就是說,朝廷里所有臣子的功績,包括沈毅本人的功績,也都會被記在洪德皇帝的頭上。
如今的洪德皇帝,可以說是大陳有史以來,功績僅次於太祖皇帝的皇帝,更是大陳的聖天子!
他一旦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沈家,那沈毅真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一個弒君的罵名,一定會落在他的腦門上。
而且,更要命的是,如今沈家一家上下,包括沈恆在內,都在燕京,皇帝嘎嘣一下沒了,沈毅一家人恐怕都再難離開燕京!
最最可怕的是,一旦這種屎盆子落在沈毅的頭上,幾千年忠君思想影響下,哪怕薛威咬著牙要造反,他手底下的那些將領將士們…
未必會跟他。
也就是說,要是皇帝真的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沈家,沈毅這些年布下的種種後手,就會統統失效!
沈毅一家老小,恐怕都會落入朝廷的掌握之中!
這也是沈毅,神色大變的原因。
「哈哈。」
皇帝看到沈毅這個表情,忍不住拍掌大笑起來。
「果然把你給唬住了。」
皇帝笑著說道:「朕與你開玩笑呢。」
沈老爺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
他這會兒,也稍稍冷靜了下來。
皇帝不可能死這。
至少是現在不可能死,因為朝廷還沒有徹底安定下來,而且儲君這件事,也還沒有徹底定下來。
再加上,薛威所在的位置,不僅是他造不造反的問題,更關鍵的是能不能攔住韃靼人。
種種問題之下,皇帝不可能死在沈家,至少是不可能這個時候死在沈家。
要是各種時機各種條件都成熟,沈毅懷疑這廝連開個玩笑都不會開,說不定一咬牙一狠心,就嘎嘣一下死自己家裡了。
畢竟孫太后是怎麼沒的,現在沈毅心裡還在犯嘀咕。
身為一個絕對優秀的皇帝,洪德帝如果真的敢弒母的話,那麼只要對朝廷有利,弒自己估計也不會有什麼猶豫。
沈老爺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苦笑道:「陛下可千萬別開這種玩笑了,臣膽子小,可禁不住嚇。」
洪德帝微笑道:「二十多年,水裡來火里去都闖出來了,怎麼會被一句玩笑話給嚇到?」
沈老爺苦笑道:「您剛才那句話,太嚇人了。」
洪德帝的話,的確嚇人。
好在沈毅有一個獨特且不一樣的靈魂,他骨子裡並不是忠君愛國這一套,也沒有太深重的儒家思想。
要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臣子,聽到皇帝剛才那句話,不被當場嚇死,恐怕也會被嚇得短命幾年。
「朕還有很多事情,要沈卿去做呢。」
皇帝低頭喝酒,笑著說道:「再說了,咱們的關係,不至於到這種程度。」
沈毅低頭應是。
皇帝放下酒杯,嘖嘖道:「這酒真不錯,很是香醇,哪裡來的?」
沈毅低頭道:「是臣在福州的內弟,託人送來的,陛下如果喜歡,臣讓他們進貢一些到宮裡去。」
皇帝「唔」了一聲,點頭道:「是福州商會的那個吧?」
「是。」
皇帝笑著說道:「那就讓他送一些到宮裡去,朕近來嘴饞了,有時候很想喝酒。」
「是,臣今天就給福州去信。」
皇帝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好了,朕在這裡歇一歇,你出去忙活去吧。」
「一會兒,把太子叫進來。」
沈毅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才低頭應是。
皇帝見他這個模樣,啞然一笑:「怎麼,怕一回來發現朕躺在地上了?」
沈老爺連道不敢,退出了這間暖閣,剛一出去,就迎面碰到了太子殿下。
太子欠身行禮:「叔父。」
沈老爺也深深低頭:「太子殿下。」
太子咳嗽了一聲,問道:「叔父,我父皇呢?」
「在裡屋,臣帶殿下過去。」
…………
這天,婚禮舉辦的很是成功。
皇帝陛下雖然沒有真的下場主婚,但是全場觀禮,等一對新人向沈毅夫妻倆磕頭行禮,拜了天地,進了洞房之後,這位皇帝陛下才在一眾宮人的陪同下,上了龍輦,離開了沈家。
沈家眾人,一路相送到門口。
皇帝離開之後,朝廷里的大臣們陸續離開,張簡倒是沒有急著走,被沈毅拉著在家裡,又喝了頓酒。
一起喝這頓酒的,還有晉王李穆,戶部侍郎趙薊州,以及沈毅的兄弟沈恆。
酒桌上,晉王爺舉杯敬了沈毅一杯,笑著說道:「還是子恆的面子大,我家那些兒子成婚,陛下一次可都沒有來過。」
沈老爺搖頭道:「陛下只是借著這個機會,出來露個面,跟面子不面子的,沒有關係。」
晉王爺若有所思,問道:「子恆,陛下…」
他放下酒杯,低聲道:「能說不能說?」
沈老爺環視眾人,開口笑道:「要是有外人在,我自然是一個人都不能說,但是今天在這裡的都是自己人,我就說兩句。」
「陛下…」
「這些年有些太累了,現在多少生出了一些懈怠之心,朝政估計要下放一些給下面的人了。」
說到這裡,沈毅輕聲說道:「今後,朝廷里的相公們,說話聲音就要更大了。」
這個說辭,是皇帝陛下與沈毅一起商量出來,特意透露出去,給朝廷里一些重臣們聽的。
一來是要解釋皇帝為什麼一個多月不露面,順便為皇帝後續的輕減工作,往外面透透風。
這就是屬於洪德帝的雙減計劃。
一是減少與大臣的會面,二是減少政務的處理。
對於沈毅的話,眾人深信不疑。
畢竟,誰也不會把剛滿四十的皇帝陛下,往太糟糕的方面去想。
趙薊州端起酒杯,敬了張簡一杯,笑著說道:「看來今後,咱們都要求著師兄一點了,可惜我爹沒趕上這個好時候,不然我現在說不定也位列大九卿了。」
張簡跟他碰了碰酒杯,啞然一笑:「你這般憊懶,又不肯去跑關係,能做到六部侍郎,已經是陛下施恩了。」
說著,他看向沈恆,輕聲道:「今年科場,子常要任主考官了罷?」
沈恆放下酒杯,點頭道:「兩席之中,多半有我一席。」
「要多留心啊。」
張相公提醒道:「南北學子的問題,現在相當敏感。」
沈恆舉杯敬了張簡一杯,輕聲道:「師兄的話,小弟謹記於心。」
…………
數日之後。
「爹,兒子新婚不久,您這麼急就要趕兒子走啊?」
沈毅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去,不是許你帶你夫人一起去么?」
沈淵嘿嘿一笑,開口道:「爹…」
「那個姓蘇的姑娘,你要是想帶去,為父也可以裝作沒有看見,不過她多半在鬧脾氣。」
「願不願意跟你去,還是看你自己的本事。」
沈淵連忙點頭道:「您放心,兒子的事情,兒子自己去辦。」
「再有。」
沈老爺眯了眯眼睛,輕聲提醒道:「那姑娘,為父派人里裡外外查了很多遍了,暫時查不出什麼問題,但是你平日里還是要帶著一兩分小心,她畢竟是北邊的人。」
「十幾年前,這裡還是北齊的地盤,清凈司的地盤。」
沈淵拍著胸脯保證,然後很快收拾行李,帶著新婚妻子告別父母,離開了燕京城。
沈老爺帶著陸若溪還有葉嬋,一路把他們送出城。
葉嬋輕聲道:「老爺也太心急了,這麼快就趕大郎走。」
「就是。」
陸若溪也跟著說道:「怎麼也得住一兩個月再說。」
沈老爺微微搖頭,沒有說話。
他也不太想這麼著急攆兒子兒媳走,但是沒有辦法。
皇帝的死亡威脅太特么嚇人了!
畢竟,那可是皇帝啊…
他要是再登門拜訪…
誰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