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最後的祭典
這事。
沒有什麼可推拒的。
當初，沈淵離開京城北上，除了保全淮安軍的根基以外，更多的是要保全淮安軍的舊人們，讓他們得以周全。
而沈侯府一家，不可能統統搬到北邊去，那麼自然就會有一支留在朝廷里。
而這一支，想要跟皇室處好關係，最直截了當的法子，就是結親了。
沈毅一共有五個孩子，如今只有三個長成，還有一子一女年紀還太小，而沈濟現在十五六歲。
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況且，這是皇帝的嫡女，是皇後娘娘所出，而沈濟只是沈家的庶子，這個婚配已經是皇家吃了虧了。
現在皇帝肯主動提起這件事，沈老爺再推拒，就是全然不給皇帝臉面，這是傷感情的。
見沈毅點頭，皇帝笑著說道：「那老四跟桑桑成婚之後，朕就下詔再賜婚，你家裡那個老二…」
「要抬一抬身份。」
沈毅微微點頭到：「都聽陛下的吩咐。」
皇帝咳嗽了一聲，急促了呼吸了幾下，這才繼續說道：「那就給他個爵位罷，連同沈淵一起賜封，兄弟倆一個封世伯，一個封終身伯。」
皇帝這番話，說的雲淡風輕，但是沈毅知道，這幾乎是他在交代後事了。
畢竟他想要做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同沈毅打招呼，免得後面橫生枝節。
而到了後面，君臣二人很可能已經沒有辦法通過「交流」，來解決矛盾了。
因此，該說開該說好的，現在就要說開，說好。
「福州的葉家，這些年，替朕辦差，出了不少力氣，總是有功勞的，借著這個由頭，將你家老二的母親，也抬一抬，封做四品誥命罷。」
陸若溪早早的就是一品誥命夫人了，而葉嬋進沈家家門的時候就是六品，現在也被皇帝往上抬了一抬。
天子閉上眼睛，在腦子裡一點一點思考後續的安排，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睜開眼睛看著沈毅，問道：「沈卿還有什麼想法沒有？」
沈毅嘆了口氣，開口道：「陛下，明日里告祭太廟，是不是您就不要去了？可以請越王爺或者是晉王爺，替您去太廟告祭列祖列宗。」
皇帝現在的身體狀態，可以說是風中殘燭一般，他今天接見大臣，已經是「磕葯」了，明天如果去太廟，定然還是要繼續磕葯，恐怕到時候，身體會徹底支撐不住。
「不成。」
皇帝默默的說道：「朕現在，能做的事情已經不多了，最後這件事，朕要儘力做好。」
「做好這件事，皇位順遞就會名正言順，就會合情合理，北齊的前車之鑒…」
「咱們都是瞧在眼裡的。」
當初北齊的永平帝駕崩，太子之位遲遲不決，最後弄得宮闈驚變，也是在這燕京城裡，起了刀兵。
而正是這件事，成為了沈毅北伐的契機，以此為突破口，最後將缺口越撕越大，國破家亡。
沈毅嘆了口氣，知道勸不動皇帝了，只能嘆息道：「明天，臣一早就去太廟，安排事宜。」
「嗯。」
皇帝聲音平靜：「老四聰明是聰明的，但是畢竟沒有什麼經驗，沈卿以後要多教教他。」
沈老爺苦笑道：「陛下，沒有人能教授天子，一味指指點點，會讓天子不高興的。」
皇帝笑著說道：「你現在這個太子太師，到了新朝，就會成為太師，指點他也是應當的。」
「朕也會好好交代他，凡事多問一問你。」
沈毅沒有辦法再多說什麼，只能默默低頭行禮。
「陛下好生休息，臣先行告退了。」
「去罷，去罷。」
洪德帝坐了起來，看向沈毅，開口笑道：「二十多年情分，朕沒有辜負沈卿。」
沈毅默默低頭：「臣也不會辜負陛下。」
………………
次日一早，太廟正殿。
向來喜歡睡懶覺的沈老爺，難得起了個大早。
他甚至是跟負責祭禮的沈恆，一起到達的太廟。
沈恆到了太廟之後，開始與禮部的官員一起著手準備今天的儀式，而沈毅則是找到了角落裡的陸晟，開口道：「陸帥，今天是相當要緊的一天，這宮裡宮外，都是內衛還有宮人在，需要陸帥與高公公還有蕭公公他們，打起一萬分小心。」
陸晟恭敬低頭，抱拳行禮道：「沈公您放心，今天出任何差錯，卑職以死謝罪。」
沈毅先是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陸晟，問道：「陸帥去見過四殿下了沒有？」
陸晟一愣，搖頭道：「還沒有。」
「沒有就好，不然…」
「陛下要傷心的。」
陸晟默默低頭，隨即輕聲道：「新朝，卑職不準備再執掌內衛了，自然也不會再去見誰。」
「卑職，已經做好了隨陛下而去的準備。」
沈毅搖頭道：「陸帥，真要是新朝，你至少還要在朝廷里幫個三五年忙才行。」
「至於生死…」
沈毅輕聲道：「陸帥辛苦三十年，不會沒個下場，大可以放心。」
如今的陸晟，已是六十歲的高齡了。
他三十歲就開始執掌內衛，是大陳實打實的「情報之王」。
要知道，邸報司今年都已經成立二十多年了，不再是當初那個稚嫩的新組織。
可即便是現在這個被沈毅投入了大量資源的邸報司，與內衛相比，也依舊是略遜一籌的。
這一點上，足見陸晟這個人的業務能力。
安排好了陸晟的事情之後，朝臣們已經陸續到場。
沈老爺默默站在太廟門口出神。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個聲音將他驚醒：「子恆…」
沈毅回頭，只見晉王李穆與越王李譽二人，一前一後，朝著他走來。
晉王爺看著沈毅，神色複雜：「子恆，陛下他…」
越王李譽猶豫了一下，也上前向沈毅見禮，然後開口道：「沈侯爺，我身為宗室，這些話本來我不該問，但是現在，我也忍不住要問侯爺一句。」
「我大兄他…」
越王爺也是雙手微顫：「到底怎麼樣了？」
沈毅默默說道：「我不能說。」
他拱手還禮，低頭道：「二位王爺，今日咱們都在這裡觀禮，二位王爺還有其他宗室宗親們，都要替陛下，替朝廷做好這個見證。」
「以免將來有心人，顛倒是非。」
兩位王爺對視了一眼，都拱手還禮。
「子恆（沈侯）放心，我們都在這裡看著。」
沈毅默默點頭，嘆了口氣：「那好，別的事情，我就不說了。」
「一會吉時到了之後，王爺們自然能見到陛下。」
說完這句話，沈毅就沒有再怎麼說話了。
沒過多久，時間就接近了正午。
皇四子李鑒，再一次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他掃視了一眼眾人，然後第一個來到了沈毅等人面前，對著三人低頭行禮。
「拜見晉王叔，拜見皇叔。」
「拜見叔父。」
晉王爺與越王爺都欠身還禮，沈毅也默默拱手還禮。
晉王李穆看向李鑒，開口道：「殿下，今天你事情多，就不要在我們這裡耽誤時間了，快去太廟，見一見禮部的官員罷。」
李鑒恭敬低頭：「侄兒遵命。」
說罷，他轉身離開。
沈老爺目視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微微皺眉。
儘管這位四殿下已經隱藏的很好了，但是沈毅還是可以看到，他的一隻腳…
稍稍有一點跛。
雖然只是一點點，一般人不細看都看不出來，但還是有一點點的。
沈老爺挑了挑眉頭，若有所思。
他正在想事情的時候，皇帝陛下終於到場，被扶下了輦駕之後，他被兩個宮人攙扶著，走向太廟。
上太廟，是要登階梯的，如今這原本不是多長的階梯，讓沈毅等人，靠的直皺眉頭。
任誰都看得出來，皇帝的身體…
有些虛弱。
晉王李穆忍不住拍了拍沈毅的肩膀，低聲道：「子恆，是不是跟小沈尚書說一聲。」
「讓祭禮儘快結束，一切從簡…」
沈老爺看向太廟的階梯，嘆了口氣。
「來之前，我就已經交待過了。」
他看向兩位王爺，緩緩說道。
「王爺，咱們一起進太廟…」
「做個見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