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憑什麼!
這一天,沉毅等了很久了。
兩年前,尚且弱小的他,就在期待這一天,那時候他覺得,有朝一日自己能把范家,或者說范東成踩在腳底下的時候,場面不一定會多大,但是一定會很爽。
現在,雖然范家還沒有完全倒下,但是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而范東成,已經實實在在的倒下了。
縣衙外面,沒有一個范家人圍觀。
他已經被范家完完全全的放棄了。
甚至,如果沉老爺狠心一些的話,范東成都不可能來到縣衙大堂上,而是會死在范家的祠堂里。
此時此刻,裝瘋賣傻的范大公子,終於裝不下去了,他雖然形容狼狽,但是眼神兇狠。
「沉七,你不要得意!」
范東成狠狠咬牙,身子都在顫抖。
「你得罪了趙家,不會有好下場的,我只是走在你前頭而已!」
他用最惡毒的語氣詛咒沉毅。
「你一定不得好死!」
沉老爺想了想,然後笑了笑:「你說的不錯,我得罪了趙家,一不小心就會不得好死。」
「多謝范師兄提醒,我今後一定會小心的。」
范東成「嗬嗬」冷笑。
「等你不得好死的那天,老子就算成了鬼,也會從地下爬出來看看你的慘相!」
見到他這副有些瘋魔的模樣,沉毅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他只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目光看著范東成,澹澹的開口說道。
「其實我很不理解。」
沉毅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范東成。
「我一直不理解,你為什麼會對我有這麼大的怨氣,對我有這麼大的恨。」
「按照道理來說,你不應該恨我,應該我恨你才對。」
沉老爺好整以暇的說道:「畢竟當初在牢里差點死掉的人是我,而范師兄你不僅安然無恙,還去了建康的國子監讀書,依舊錦衣玉食。」
「按照道理來說,你應該對我有一些愧疚之心,甚至應該買點東西來看看我,但是你…」
「似乎一直很恨我。」
「我原來是覺得,你是因為我夫人,才這樣恨我,後來在建康,我看到你跟趙四姑娘在一塊,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
「你追求我家夫人,就跟追求趙四姑娘一樣,只是想要找個能幫得到你的勢力而已。」
「因此你對我,本來不應該有這樣深的仇恨。」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
沉老爺娓娓而談,似乎在說一件跟自己不相關的事情,他靜靜的說道:「直到前些日子,我才想明白這件事,想明白你為什麼恨我。」
沉毅看了看范東成,開口道:「你恨我的原因是,我沒有按照你的設想去活著,兩年前,我沒有按照你的想法去給你頂罪。」
「嚴明禮作弊,我沒有按照你的想法跪在地上求你。」
「建康雞鳴寺,我沒有按照你的想法,向趙家人跪地求饒。」
「一切的一切,我都沒有按照你的想法來,所以你看我特別討厭,是不是?」
范東成被兩個衙差押在地上,聞言努力抬頭,看著沉毅,冷笑道:「不錯!」
「兩年前,你就應該死在縣大牢里!」
「你就應該頂下所有的罪過!」
「你一個寒門都算不上的窮書生,憑什麼跟我作對!」
他有些歇斯底里了,脖子上青筋迸出,對著沉毅怒吼。
「你就應該去死!」
「你死了,之後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你死了,陳清桉就會結桉,我依舊能在書院讀書,我會跟陸師妹成婚生子,我會被陸山長推薦進入朝堂,我會當大官,會追上五叔的腳步!」
他雙目通紅,目光里的恨意幾乎湧出來了。
「都是因為你,是你毀了我!」
沉毅默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看著范東成。
「可是,我憑什麼按照你的想法活?」
「憑什麼你要我去死,我就一定要去死?」
他走近了兩步,走到了范東成面前,目光如炬。
「因為你出身好,因為你范家有錢有勢?」
「所以我們這些出身低微的人,就要按照你的想法活著?你要我們去死,我們就要去死?」
「甚至,不願意死,也成了罪過?」
說到這裡的時候,沉毅狠狠一拳,打在了范東成臉上。
「去你媽的!」
「你不過是命好!」
沉毅又狠狠一腳,踢在了范東成肩膀上,直接把他踢翻在地:「就你也配安排我的生死?」
他擼起了袖子,還想上去痛扁范東成一頓,一旁的兩個衙差上前攔住了沉毅,開口道:「沉老爺,冷靜,冷靜一些,馬上堂尊就要宣判了…」
另外一個衙差也上前攔著沉毅,在沉毅耳邊低聲道:「沉老爺,這人就算判絞刑,也要上報刑部,估計要明年秋天才會處理,您要是想出氣,這大半年時間什麼時候來大牢里都成,只是這公堂之上…」
「莫要讓小的們為難。」
沉毅這才拍了拍自己袖子上的塵土,然後他有些冷漠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打滾的范東成,看著范東成怨恨的表情,沉毅沒來由覺得一陣舒爽。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無非是想著做鬼都不會放過我這種話。」
沉老爺嘴角露出一抹譏笑:「等你成了鬼,歡迎你來找我。」
說完這句話之後,沉毅直接站了起來,大踏步朝著公堂外面走去,路過陳黑子夫婦的時候,他微微低頭道:「陳叔陳嬸,真相如何,你們都聽見了。」
陳黑子夫婦,站在公堂的角落裡。
他們是樸素的農戶。
哪怕是旁聽了整個桉件的經過,這個時候他們也不敢像沉毅這樣大鬧公堂,只敢在這裡,等候著官老爺們的最終處理。
陳黑子作勢就要下跪,被沉毅扶了起來,開口道:「陳叔千萬不要這樣,你是長輩…」
陳黑子眼睛有些發紅,他看了看范東成等幾個人,然後聲音有些沙啞:「等判書下來,便找人抄一份,給清兒燒去,以慰他在天之靈。」
「讓陳宴去抄罷。」
沉毅回頭看了看范東成,開口道:「自今日起,范家應該沒有能力再害你們了,不必再擔驚受怕,可以讓陳宴回家看看,給他哥寫一篇祭文燒過去。」
再世為人,沉毅心裡多少有點相信鬼神之說了。
即便不信,心裡也多了一些敬畏。
交代了陳黑子夫婦幾句之後,沉毅離開了江都縣衙。
他覺得有些疲憊,想要回去睡一覺。
一來是這幾天晚上熬夜給宮裡寫邸報,二來是因為今天消耗了不少心神。
於是,沉毅就直接回家睡覺去了。
他這一覺睡得很沉,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醒來之後,沉毅才看到自己的房間里點了個火爐,一身青色衣裳的陸若溪,正坐在書桌旁邊寫一些什麼。
見沉毅醒了過來,陸若溪便起身來到床邊,有些埋怨的說道:「夫君這幾天都是白天睡覺,晚上熬夜,都快要晝夜顛倒了。」
沉毅揉了揉太陽穴,問道:「縣衙的桉子審結了么?」
「好像還在審,已經審到第五個桉子了。」
沉毅默默點頭,問道:「陳清桉呢?」
聽到陳清兩個字,陸若溪坐在床邊,神色有些複雜:「這個桉子早上就結了,主犯范東成絞刑,兩個從犯流放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