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墓志銘
「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否跟教堂的襲擊案件有關係,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或者沒有。」
中年的頹廢警官終於指向了最核心的問題,他當然注意到了凃夫在之前的回答時加上的定語條件。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利用自己的能力去窺探他人的隱私,是一件不道德的事。
所以查案時他一向只選擇最重要的詢問。
「沒有。」
凃夫看著他的渾濁的眼睛,很肯定的給予回答。
「那麼很遺憾認識你,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專門處理神秘事件的負責人之一,羅曼·理查德。」頹廢的中年警官終於肯自報家門。
他用了很遺憾三個字,因為跟他們牽扯上關係的人通常也沒什麼好下場。
「事情難道不是已經結束了嗎?」凃夫感到不解。
「羅曼是對的,你們看起來逃過一劫,但根據以往的經驗,經歷這類事件的倖存者可能會死於各種原因。
暴斃、謀殺、自殺,稀奇古怪的方式。」
綠眸警官悠悠的開口,他的嗓音很獨特,說話時總是不急不慢,活像個上了歲數的智者,總喜歡用說教的語氣強調事:
「即便你們現在看起來沒什麼,但這可能也只是短暫的安寧。請不要忘記背後的兇手並未落網,我不認為他會放過窺探一部分真相的你。」
「這也是我們把你帶到這裡的原因。」酒鬼大叔羅曼·理查德表示,「這件事背後極有可能是一些怪胎為了達成他們特殊的需求而搗鬼。
或者是擁有神奇力量的東西引發禍亂。
當然也不排除邪教徒準備某種儀式,畢竟生活在這個時代有太多不確定的危險因素。」
羅曼的話很隱晦,因為更具體的東西他不能再說了。
他們是當著眾人的面帶走了凃夫,相當於一種變相的保護。
如果凃夫交代了所有事,也能降低一部分自身的風險。
而凃夫聽到這些話后臉色隨即開始難堪起來,他無意參與這些組織和幕後兇手的鬥爭。
自從生活在這個時代起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兢兢業業想通過努力改變命運,命運卻始終對他不屑一顧。
那些有關超凡的、神秘的東西,沒人願意有過多牽扯。
他現在最樸實的願望便是通過幽靈船賺上一筆大錢,拯救溫斯特一家的經濟危機后,然後在市中心買一套獨立住宅。
外加一對穿黑絲白絲的女僕,能在辛勞一天後聽到軟糯糯的一句「主人,歡迎回家」。
可現實情況是,這裡跟聖瑪麗亞號似乎沒什麼區別,
只有吃人的和被吃的。
哪怕你想安身立命,可能會葬生於某次意外,也可能是某些大人物即興的一個念頭。
羅曼察覺到對方身上流露的沮喪,不由安慰:「說實在的,我很欣賞像你這樣小夥子,說話幽默、做事果斷,還生有一副令人羨慕的長相。
實在是所有同年齡段男孩的眼中釘,相信有不少姑娘一定非常喜歡你。」
「很好,我的新墓志銘決定就用這句話了。」凃夫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宛若一個被醫生判定的絕症之人。
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裡該吃吃該喝喝,一定別辜負自己的人生。
羅曼饒有趣味的問:「所以,你原來的墓志銘是什麼?」
「嘿,朋友,當看到這行字時該意識到,你踩到我了。」凃夫嘴角上揚,用嘲弄的表情輕笑。
這段充滿黑色幽默的惡趣味,就是他對自己人生的態度。
「我喜歡你的幽默感,你真該去當一個喜劇演員。」
羅曼·理查德聽到這個回答后樂得拍起桌子,開始積極的探討起這個問題,「不錯不錯,那你覺得我適合什麼樣的墓志銘。」
凃夫打量了他片刻,滿臉鬍渣與彆扭的穿搭,身上更是散發著令人厭惡的酒精氣味,不知道多久都沒清潔過,無論怎麼看都是個十足的邋遢貨。
他沉吟了兩秒,忽然眼前一亮:「這傢伙很懶,什麼也沒留下。」
「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羅曼先生再一次被逗樂,他話語中透露中讚許,「孩子,我們的調查已經結束了。你隨時都能離開,如果之後遇到狀況需要幫助的話。
你可以去南岸口任意一家酒館找那裡的頭牌舞娘,提我的名字就行了。」
「我會的。」
凃夫默默記住了這個地址,同時也不禁感慨起這個時代技術的落後。
不管是地下組織還是官方渠道,老是喜歡去一些酒館之類的地方接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下黨街頭。
……
馬車停靠在萊頓街路邊。
伊森·溫斯特帶著妻女家人在上等待,短短一天的時間裡,他整個人像蒼老了好幾歲,整張面孔陰沉得可怕。
為了得知凃夫那邊的消息,他動用了許多關係。
一向從不求人的他今天主動拉下面子,求人的次數加起來比這輩子還要多。
被人冷嘲熱諷也就算了,然而那群混蛋嘴上說得好聽,行動上卻只是敷衍了事。
畢竟是牽涉到教會的超凡組織,裡面也都是各種各樣的怪胎,那些瘋子絕對是所有人都不願意得罪的對象。
「小夫他現在怎麼樣了?」安菲爾夫人十分懊惱,她以前不該對那孩子如此苛刻。
尤其是凃夫不計前嫌,捨身出來救了她的命。
天哪,
我竟然是這樣的人,安菲爾覺得自己就像戲劇里的惡毒的后媽。
「一切安好,等消息吧。」伊森只能說這樣的話寬慰她。
就在一家人為此事感到發愁,一輛遍體漆黑的馬車揚著塵土,在一腳精準直剎后停在他們面前。
「砰。」
車門大開時裡面的人剛好也走了下來,正是帶走凃夫的的警務廳的菲克斯,只是在菲克斯警官見到伊森時,明顯感到很驚訝。
「伊森,居然是你。」
安菲爾嬸嬸大步向前質問:「你們把小夫帶到哪裡去了?」
「完全不用擔心,他已經安全了。」
菲克斯將視線轉移到說話的安菲爾嬸嬸上,並不忘稱讚:「即便過了這麼久,古斯塔夫女士依然像貝爾畔湖玫瑰一樣美麗。」
「孩子,出來吧,你家裡人該等著急了。」
說著他示意讓凃夫從馬車中走出來,菲克斯警官的目光轉移到伊森身上后又充滿疑惑:
「聽說連你也接手了這起案子,警務局是沒人了嗎?」
伊森見到凃夫脫險后,向往常那樣不緊不慢的嗆了一句,「的確,畢竟是你們解決不了的案子,也只能派讓我們來擦屁股。」
「走著瞧。」
菲克斯似乎被戳到了痛處,並未繼續爭辯下去,在冷笑后吹了一聲口哨后便駕著馬車離開。
「叔叔,不用擔心我,什麼都沒有發生,那些先生們只是帶我去了解一下情況,僅此而已。」
凃夫談起了他剛剛的經歷的那些事。
只是為了不想讓叔叔擔心,故而隱瞞了有關靈感和超凡者的事。
伊森開始幫忙梳理了起這段關係:「所以,算上菲克斯后一共有三位,也只有他是總廳的人,總廳的人總是喜歡抬著鼻孔看人,這已經成了他們的傳統。
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這都沒什麼。
但你要注意的是,遠離那個叫做羅曼的傢伙。」
「羅曼·理查德?您認識他?」
「說不上認識,只是知道一些關於他的劣跡,你可以從每一個舞女哪裡得知這個人的故事,據說這混蛋去舞廳從來不花錢。」
明白了,
當代柳永,我輩楷模。
凃夫若有所思的點頭。
「那菲克斯警官呢?他怎麼認識的嬸嬸?」凃夫還是沒理解為什麼菲克斯在見到溫斯特一家后滿臉寫著哀傷。
「這是一段有趣的故事。」
安菲爾嬸嬸語氣已經開始不滿:「伊森!」
「沒關係,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伊森叔叔擺著,毫不在意道:「事實上,在很久前我和他是一起退役的兄弟,在回到利茨后共同追過你嬸嬸。
但那時他的條件比我好,無論家世背景還是前途都好很多。」
「那後來呢?」凃夫一臉好奇他憑什麼還能追得上。
「後來,就有了蘇菲。」伊森叔叔得意的笑
蘇菲:「……」
在嬸嬸幾乎能把人凌遲千百遍的眼神注視下,叔叔的笑容逐漸乾涸。
「小夫,幹得不錯。」
伊森驕傲的給了他讚賞,面容恢復了不少生氣。
平時對他語氣不善的安菲爾嬸嬸也誠摯的表達了感謝。
「凃夫,看到你沒事我實在太高興了。」就連蘇菲的眼圈都比剛剛紅腫了一大圈,不知道這位麗人什麼時候悄然摸過眼淚。
凃夫心頭一暖,「不用擔心……」
「我差點以為你出不來了,那你欠我的錢可怎麼辦。」溫斯特小姐秀美的臉蛋寫滿了哀傷,這下可著實鬆了口氣。
凃夫:「……」
還好叔叔及時終止了這個尷尬的話題,「孩子們,我們該回家了。
回去睡一覺徹底忘記這些事吧,因為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在日落時,承載著溫斯特一家人的馬車隨著太陽一同消失在地平線。
這個禮拜日並不像往常一樣平靜,有很多人死於非命,明天的《利茨每日報》頭版新聞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然後在過一段時間后很自然遺忘這件事,一件習以為常的小事。
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已經習慣了。
但對於凃夫而言,他希望溫斯特一家永遠……永遠都不要成為在某次新聞上的事件里一串微不足道的數字。
……
入夜,幽藍月光灑進屋子,直到聽著家人安穩入睡后的輕呼聲,站在光影下不知多久的凃夫輕輕吐息換氣。
重新取出夾在教材里的那本游輪手冊。
不久前,他做個決定。
再回一趟「聖瑪麗亞號」,真正的成就超凡,徹底解決這件事。
而在他眼前,那串灰色的詭異倒計時,
滴滴答答,
作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