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麻木的人
「大家動作快點，莫要耽誤了山神大人規定的時辰。」
「村長放心，可不敢耽誤，惹了山神大人後果我們可承擔不起，唉，也不知道胡二那傢伙跑哪去了，今天可是，可是……算了，不說也罷。」
「跑了啊……跑了也好，留下來興許一時想不開會做出衝動的事丟了性命，跑了總歸……總歸眼不見心不煩，事後總能熬過去的。」
「放屁！你在說什麼混賬話！還眼不見心不煩，那可是他的孩子！」
「你才放屁！那你說，他在這裡又能怎麼辦？見了最後一面又能怎麼樣？」
「你、你，這、這……」
水木村的村民們，在上山之際，人群之中也是熙熙攘攘。
吵鬧聲，抱怨聲，嘆息聲……這些嘈雜的聲音，讓整個隊伍顯得都是那麼壓抑。
村民們互相爭執之餘，餘光還忍不住時不時的看向了那人群之中，緊緊抱在一起臉上還充滿了害怕的兩個孩子。
孩子們的哭聲，讓眾人一個個都面露不忍，但又無可奈何。
有些村民甚至偏過頭，渾身顫抖，不敢看那兩個孩子，只能隱隱聽到她們的抽泣聲。
這些事情，她們之中也有不少人經歷過。
現如今看到這兩個孩子，便猶如看到曾經自家也被選為童子的孩子一般。
感觸極深，心裡猶如刀割一般，卻又充滿了無力。
儀式在孩子的哭聲下順利舉行著。
等儀式結束后，木水村村長就準備帶著村民們回去了。
因為接下來，按照以往的經驗，山神大人就要出來接受童男童女了。
誰也不想面對接下來的事情，誰也不願在此多待。
留下兩個孩子，正當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
「等、等一下！大家！」
一道聲音，便突兀的出現在了眾人的耳中。
眾人尋聲望去，看到那道熟悉且有點狼狽的身影，一個個卻也是一愣。
「胡、胡二？」
沒錯，來人正是從恆泰村趕過來的胡二和俆秀芳。
「爹！是爹！」
「救命！爹爹救命啊！」
貢品台上，本已絕望的童男童女，在看到胡二后，臉上都情不自禁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猶如找到依靠一般，大聲喊道。
其餘人看著胡二，臉上同樣也是有些複雜，心中有些嘆息。
沒想到還是來了啊……
胡二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見他們還安然無恙后，心安了不少。
然後沖的所有人激動的喊道：「有救了，各位，有救了！孩子有救了！我們村也有救了！」
眾人聽到胡二的話，一個個面面相覷，卻是沒有流露出什麼激動的情緒，只是就這麼默默的看著胡二。
對此，胡二感覺有些不對，忍不住又喊了一句：「大家，我們有救了啊。」
村民們看起來一個個還是很「平靜」，只覺得有些麻木。
胡二強顏歡笑，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什麼。
只以為大家是不明真相，連忙將俆秀芳介紹給了眾人：
「各位，這位是恆泰山山神的巫祝大人，她有神奇的力量，大家相信我，她就是來救我們，來救村子的！」
一旁，俆秀芳配合的朝他們點了點頭。
眾人聽到這話，眼神之中，這才終於流露出一絲訝異，好奇的看著俆秀芳，但對於胡二的話，卻並沒有太過在意。
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
每一次向山神上供童男童女的時候，都有人試圖掙扎，反抗此事，那個人的身份可能是父親，也可能是母親。
但每一次，都無一例外，這些人都因此丟了性命。
在一次次失敗后，人們便已經麻木了。
因為他們發現，這樣做除了多死一些人，並不能改變什麼。
這就是現實啊。
水木村的村長嘆了一口氣，不理胡二，來到俆秀芳的面前，很是和善的說道：「巫祝大人，既然來了，就跟我們下山去吧，我們會好好招待你的，至於此事……此事就不勞煩巫祝大人操心了。」
胡二在一旁聽到這話，滿臉的不可置信，甚至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沒等俆秀芳開口，他便忍不住喊道：
「等等，村長，你們不相信我嗎？」
「這次、這次真的是不一樣的！巫祝大人，巫祝大人有很神奇很神奇的力量。」
「對了，我們剛才從恆泰村過來，是飛回來的你相信嗎？對，就是跟神仙那樣，巫祝大人帶我飛回來的……」
「有巫祝大人在，我們一定可以反抗山……不，不對，邪魔，我們一定能消滅邪魔的！」
水木村村長沒有說話，圍觀的其他村民也沒有說話。
這次是不一樣的啊……
這句話多麼的熟悉，之前哪次又不是這麼說呢？
大家都很理解胡二此刻救子心切，但他們真不覺得有人能做得到。
與其相信胡二的話，他們更相信，是胡二亂了分寸，為了自己的孩子已經不顧一切，開始胡言亂語了。
俆秀芳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明白水木村的村民們已經被壓迫的太久，已經失了反抗的心了。
如果不是這次正巧輪到胡二一家，胡二又何嘗不是其中的一員呢？
俆秀芳心裡說不出滋味，想到渺渺，同時也充滿了慶幸，吐了一口氣，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一陣冷風吹過，卻是讓她猛的打了一個寒顫，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只感覺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注視著自己。
那詭異的視線，讓她有點頭皮發麻，渾身發冷，四肢因緊張而無法動彈。
哪怕是面前胡二還在不斷訴說著什麼，但俆秀芳卻明顯能聽到彷彿近在咫尺的低沉呼吸聲。
那低沉的呼吸顯得格外沉重，顯然不是人類能發出來的。
來了！
一道恐怖的身影，直接從不遠處的叢林里一掠而過，來到了眾人面前的山神廟之上。
那是一頭狼。
一頭體型巨大極其兇狠的灰狼。
俆秀芳瞳孔一縮，一眼就看到了巨狼尖銳的狼爪，以及那兇悍絕倫的巨大獠牙。
「你們在吵什麼？反抗誰？又要消滅誰？」
這陰沉的低語聲並不大，但卻猶如雷霆一般，在村民們耳中炸響，所有人在發現巨狼的身影后，一個個都被嚇得直接癱坐在地。
在場唯一能保持還算平靜的，也就只有俆秀芳了。
胡二獃獃的站在原地，看到巨狼的出現，竟也沒了任何動靜。
水木村村民看著這恐怖的巨狼正用一種極其冰冷的眼神注視著他們。
一個個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立即跪倒在地，拚命的磕頭：
「求山神大人恕罪！求山神大人恕罪！」
「求山神大人恕罪……」
「恕罪……」
一時之間，村民們求饒恐懼的吶喊聲，遠遠的傳了出去，在山林里響起了陣陣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