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鬼愛茉莉

「你是厲害的法師嗎？」

「是吧。」

「那你怎麼不抓我？」

「你很希望我抓你。」

林一放下手機，轉頭看著女鬼。說實話，不是林一聊天的時候不尊重她，而是太過可憐她。

自己剛才離開去寺廟裡拿了些她可能會喜歡的香火，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趴在破敗的學校牆頭上眼巴巴的等著自己。這讓林一不得不掏出一張黃紙，給她加了餐，一道讓她魂魄堅固的大菜。

這樣，她在渡過忘情河的時候會少些痛苦。她不知道這些，可是她吃的很香，狼吞虎咽的，以至於有些香火都掉在了地上消失不見。

林一阻止了她去地上尋找，而是在伸手在天罡正劍上拂過，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髮。一捋邪念，二撫前世，三度其罪。

儘管林一的手很輕，可是女鬼一定感受到了痛苦，可是她沒動，咬著嘴唇直直的看著林一，她喜歡面前這個人眼裡的神情，那是一種愛憐。她看的如痴如醉。她不知道，她現在的眼神更加讓人心碎。

「可以多陪我一會嗎？法師大人。」

「天亮之前吧。」

林一說著，拿出小盒子，把小小的香案擺好，一對白玉獅子，兩個黃紙小人手持法器也放在兩邊，一切就緒。

「其實我還有別的辦法傷害你。」

女鬼看著林一的動作，似乎有些不服氣。抬起頭對著林一說到，剛才被他摸著頭髮，自己是不是乖的像個寵物，太丟臉了。林一聽到她的話，笑著問道，

「是嘛？那你為什麼不用？」

「我怕你，因為你一隻手就控制住了我。其實，我還能變的。如果你當時想把我抓走，我就會變，很厲害的。」

「我不喜歡看醜八怪，醜八怪都被我直接打死了。」

「那我不會了。」

林一笑的很開心，這麼多天，這可能是他遇到最可愛的鬼了。女鬼乾脆的改口讓他覺得很有意思。鬼傷害人，鬼又怎麼可能不傷害到人吶，本就是兩個世界的物種，只是靠近了，都會彼此造成影響。

人身上的三火會灼傷鬼，鬼身上的陰氣會讓人精力快速流失。這本就是註定的事情，對於這種荒郊野外，獨自生存的遊魂，自己也根本沒有殺戮的慾望。

「你抓了不少鬼嗎？」

「我不抓鬼。」

「那你？」

「我殺鬼。或者，送他們入五道。」

「那你是個好法師。」

「殺鬼也算好法師？」

「嗯。」

女鬼沒有解釋為什麼，林一也沒問。他發現這個女鬼想和自己說話，是因為她太寂寞了嗎？既然這樣，林一不介意和她多說一會，

「法師大人，你知道嗎？其實我膽子很小。」

「可是你剛才攔住了我啊。我本來只是在前面路過。」

「我太餓了，不想再吸草精了。其實我沒想弄死你，我就是想吸幾口人氣。草精太苦了。」

「這樣啊，現在還想吸嗎？」

「不敢啊。法師大人不要說笑話。有人在一起的感覺真好，晚上不害怕。」

林一忍不住再次認真的看看女鬼，你晚上害怕？

「是這樣的啊，一到晚上，刮來的風嗚嗚的響，我都不敢在屋子裡面待著，學校門口有個提醒上課的鈴鐺，我晚上就藏在那裡。」

「那有風的話，鈴鐺不是也會動嗎？」

「是啊，就像坐在搖床一樣，很快就睡著了。」

「鈴鐺不會響嗎？」

「我給它堵住了，就不會響。」

所以這是一個白天活動，晚上睡覺的鬼？林一覺得這個女鬼似乎說出了一些自己曾經忽視的問題，隱隱的好像有個頭緒出現。

「你白天活動，不怕太陽嗎？」

「找個陰影的地方待著就行啊。我白天就在學校的陰影里待著。」

「所以這亂七八糟的圖案都是你畫的？」

林一明白了，什麼神秘符號，什麼詛咒，這所廢校里那些都是女鬼打發時間的時候亂畫的。

想到這，林一有些啞然，果然，最嚇人的永遠不是鬼，而是人。這些東西經過人的傳播，就變了厲鬼的詛咒。

女鬼叫個好聽的名字，讀起來的發音像愛茉莉，可是女鬼說這是月光的意思。她沒有問林一的名字，林一也沒有告訴她。

兩個人之間聊了很多，多半都是女鬼提起一個話題，林一隻是回答或者解釋著，可是愛茉莉很高興，只看她漂亮的笑眼和有些抬高的聲調，林一就知道她真的喜歡這樣。

「愛茉莉，該走了。」

「這樣嘛，第一次覺得夜晚過的這麼快。是的，該走了，謝謝法師大人。」

「不要怕，不會很痛的。」

「我不怕痛。」

林一看了看站起身的愛茉莉，長吸了口氣。輕輕的吹到連個黃紙小人上，兩個黃紙小人騰的跳起來，拿著法器左右看看，看到愛茉莉，虛空的走了過去。

法器響起，一道黑色的圓盤憑空出現。

「如果你自己走過去，身高會慢慢縮小，這樣不會很疼。要不然，會有些難熬。」

林一的天罡寶劍倒提，他希望愛茉莉能明白他的好意。

愛茉莉沒有說話，而是對著林一鞠躬，然後轉身想著那個黑色圓盤走去。雖然看似只有一米不到的距離，可是愛茉莉走了十多步也沒有走到圓盤面前，只不過她的身體正在慢慢變小。

似乎感覺快到圓盤的面前了，愛茉莉停下轉過身，她看到一個偉岸的道士形象站在她的面前，不是那個會笑的法師大人，而是一座宏偉如建築般的巨人。可是她不怕，兩隻手放在嘴邊，她想把最後一句話告訴法師大人。

「法師大人，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臉上有一顆痣的女孩子，請你好好的待她，好嘛？」

林一聽的很清楚，看著那個比黃紙人高不了多少的愛茉莉，林一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求求你了，法師大人，她一定會很愛你的。」

小小的愛茉莉手放在嘴邊還在喊著，哪怕來自黑色圓盤的吸力，已經開始讓她不自主的後退，她還在緊緊盯著自己。

林一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問題，沉默了一下，再次看過去，就只能看到那個小小的人兩隻手緊緊扒著圓盤的邊緣，一張小臉還在期待著自己的回答。

「我....」

圓盤唰的一下關閉了，兩個黃紙小人已經開始吹奏著善後的樂曲，順便把女鬼沒吃完的香火偷偷塞進嘴裡，事畢，拎著法器走回香案旁。抱著白玉獅子放進旁邊的盒子，甚至連香案都是兩個人抬回去的。

「吃就吃了，幹嘛討好我。」

林一賭氣的說了一句，兩個黃紙小人互相看看，騰的燃起兩道火苗。林一把整理好的小盒子收回懷裡。坐在椅子上看著破爛的黑板。

隱隱的聽到有鳥鳴叫的聲音，林一覺得有些煩，天怎麼這麼快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