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夢中的宅院
楊光大張著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是吧,我說蕭大小姐,這麼關鍵的線索你這會兒才說出來?查了半天,你竟是這怨靈的後人。」
蕭然心中說不出的悚然,抱了抱自己的胳膊:「這還只是我的猜測,之前誰知道這隻鬼就是媚雲,而媚雲就是蘇城柳家的柳雲枚呢?別說了,我這會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鄭文宇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你奶奶是跟誰姓?她又是否知道曾經發生在蘇城柳家的故事?」
蕭然搖了搖頭:「奶奶自然不姓柳,她跟了養父母的姓,姓徐,名小念。」原來這個念字便暗含了懷念生母之意。
「奶奶去世的早,便是父親也對奶奶的印象甚是模糊。只是姑媽曾經提過,奶奶的養父母也並沒有和她說更多關於蘇城柳家的事情,可能是不知道,可能也是不想她惦記著過去。」
傅賢情瞭然,竟冷笑了一聲:「聽你們這麼一說,還真對應上了,媚雲取的不就是雲枚倒過來念的發音么,可笑關瑞祥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其中蹊蹺之處。或許他壞事做的太多,早就忘了。」
老人蒼白的面容有一瞬間駭人的陰鷙,屋內的燈光有些接觸不良般地閃了閃。
文宇依然蹙著眉頭,很多事情似乎清晰了,卻又隔著一層水霧,看不真切。
「關家的那所宅子,現在,還在嗎?」
傅賢情嘆息著:「在,只是損壞得厲害了,而且戰後,那一帶地方一直荒廢著沒做開發利用,如今,恐怕也只剩下些瓦礫和雜草了。」
「但,既然來了,我們還是想去看看。」鄭文宇堅持著。
「天色也不早了,你們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再帶你們去關家大宅看看,不嫌宅子簡陋,今晚就在這裡住下吧,屋子還是挺多的,我每天也打掃著。」
「那就打擾了。」四人本來也沒打算去住酒店。
跟著傅賢情穿過廳堂,來到後院,後院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依稀勾勒出後院的輪廓。
楊光看著傅賢情的背影,打趣地笑道:「蕭然,你看薇薇的祖外婆都九十高齡了,沒想到還健步如飛呢。」
蕭然橫了楊光一眼,卻沒言語。
後院比起前院來,大了許多,是北方的四合連套格局,後院分東西北三個小院,都有內門和游廊相通,結構疏密有度,回還自如,是典型的內宅外院結構。
傅賢情說,這北院的主屋都是以前父親母親住著的,西邊是姨太們,而東邊則住著傅家的小姐們。西邊有些損毀了,如今也就北院的三間和東院的兩間可以住人了。楚薇薇和楊光選了北院的房間住了,傅賢情說好久沒見到薇薇了,想她一起在北院說說話。
蕭然和文宇進到東院,院中是人工堆砌的一片假山,旁邊栽著幾株垂柳,一個石桌配著幾個石凳,錯落有致。
另一側是一條冗長的走道,走道的盡頭是一扇古舊的大門,暗紅色的門漆上雕刻著兩隻鳳凰,一邊鳳,一邊凰,只是由於年代久遠的關係,鳳凰上的金漆剝落了不少,倒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文宇的腳步變得有些遲滯,這裡,不就是夢中的景象嗎?為什麼,為什麼竟會在這裡見到?一直都以為夢中的屋子便是當年媚雲死的地方,卻萬萬料想不到竟然會是傅家小姐的廂房,這裡頭究竟有何牽連?
傅賢情推開門,在牆壁上摸索了一陣,漆黑的屋子立馬亮了起來,果然,和夢中的布置分毫不差,偌大的一間房裡充塞著高低的箱籠櫃檯,中間紫榆百齡小圓桌上鋪著紅氈條,牆上掛著老式的掛鐘,已經不走了,分針秒針都正指向24點,昏暗的慘白的帳子遮蓋住紫楠木雕花大床,風,湧進來,吹著帳上系著的風鈴不住晃動,鈴鈴地發出無節奏的清冷的聲音,床尾正對著一張老式的梳妝台,檯面上纖塵不染,放著一把檀香木質梳子。
整間屋子布置得兼具傳統和西洋的味道,在昏黃壁燈的映照下,屋子裡更是充斥著一種古舊而清冷的味道。
但是,彷佛又有點什麼不一樣,文宇極力搜尋著夢中的景象,可究竟哪裡不一樣,竟毫無印象了。
傅賢情向著蕭然說道:「閨女,你就住這間屋吧。」
文宇想起蕭姑媽的話,「如果見到夢中的屋子,照顧好蕭然」,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蕭姑媽會留下這麼一句話,但,蕭姑媽總歸有她的道理,未待蕭然開口,文宇便搶先說著:「這間屋子,還是我住吧。」
傅賢情詫異地看了文宇一眼,「你?」頓了頓,接道:「這些屋子你們隨意挑,你中意這間就你住吧,蕭丫頭繼續跟我來。」
蕭然看著文宇,心下生疑,平常,他是不會主動提出要求的,為什麼今天他堅持要選擇這間屋子?
但——
卻不想開口問他,他若想說,自然會說,若不想說,便是求他千百次,他也不為所動,當下「恩」了一聲便跟著傅賢情轉身離去,只是,身後彷佛可以感受到文宇那追隨的幽深的眼眸,回頭望去,雕著鳳凰的門卻剛好關上了,只有遺留在門上的一片清輝。
夜已經很深沉了,但蕭然睡不安穩,這舊式的木板床實在硌的自己不舒服。
起身坐在梳妝台前,這是一款帶著濃郁西洋氣息的白玉梳妝台,不知是不是雨夜的關係,平滑的鏡面蒸騰起一片蒙蒙的霧氣,然後漸漸化開,露出鏡子里的女人,媚眼如絲,秋波流轉,可是這樣一張凄美的容顏為什麼如此陌生呢?她彷佛在笑,笑得詭異,笑得邪惡,而我,並沒有在笑啊!
這是怎麼回事?恐懼的感覺瞬時延伸到全身每一根神經,蕭然想跑,想叫,可是彷佛被定格一般,跑不動,也叫不了。鏡子里的人笑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於止不住地狂笑起來……
女人的臉很端莊,斜斜的劉海打理成舊上海時髦的小卷,只是臉上塗抹了太多的脂粉,黑黑的眼睛,紅紅的嘴唇,顯得有些濃艷,有些猙獰。
「你是誰?你是媚雲對不對!」不知陡然從哪裡升起的勇氣,蕭然大聲喊道。若然她真的是蘇城柳家的女兒,便是自己的祖上,不會害自己的。
鏡子里的笑容終於停止了,神情變得寒冷而又怨恨:「是的,我是媚雲。蕭然,你終於來了,你可知道,我等你很久了……」
一雙慘白的手從鏡子中伸了出來,猛然掐住蕭然纖細的喉嚨……
「啊——」蕭然倉皇驚叫著從夢中掙扎驚醒過來,背上早已大汗涔涔,心跳快地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那雙塗著鮮紅甲油的手還在眼前晃動。
難道媚雲的目標其實一直都是我,而不是楚薇薇?但「最後一個就是你」是什麼意思?
第二天,楊光看著蕭然,奇怪道:「蕭然,你昨晚沒睡好么?黑眼圈大的和熊貓一樣。」
蕭然看了文宇一眼,夢中的場景依舊曆歷在目,可是,告訴他們自己才是媚雲的目標么?說不定媚雲的怨靈就是自己招惹過來的。而且,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不過是個自己嚇自己的夢罷了。
難得的沒有回懟楊光,只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吃過早飯,四人就跟著傅賢情去關家大宅,但臨出門之際,傅賢情推說頭疼,可能無法和他們一起去了。
「唉,人老了,毛病也多了。」傅賢情嘆息著拿出一張地圖,畫了個方向給他們,「你們尋著這個方向去,就能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