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意人
巡捕房也在城南，靠近城中心的區域，離書院並不遠，全程不過三個街區的距離。
張布衣步行間，因為有一下午，他不趕時間，因此他宛若逛街的前行著。
可以說，整個景樂城，城南是最能看到這個時代變化的，古代和近現代元素混雜交替，隨處可見，穿著洋衣，卻留著一頭長發的人群。
感覺走進了傳說中的民國北平城，時代人文卻又稍微要早一點，張布衣頗為有趣的欣賞著這一切。
路途中，他竟然還接到了一張始祖級別的傳單，他詫異的接在了手中。
要知道，即便如今造紙技術已經很好，即便這是很差的紙，那也還是算比較值錢的。用這個打廣告，成本不小。
張布衣一瞧，才發現不是後世爛大街的廣告，而是『新法改革』的宣傳，或者說一些人背地裡弄出的東西。
嗯，不能算黑色，只能算灰色邊緣的東西。
發傳單的也不是什麼學生，看上去，似乎是碼頭干苦力的那些人。
革新派中的激進分子，還是其它團體？
張布衣饒有趣的接過傳單，瀏覽了一下上面的宣傳。前世當年洋務運動就是這麼弄的么，企圖將理念以此向下延伸到平民中去？
張布衣搖了搖頭，對此不予評價。剛打算將傳單丟掉，但是鼻尖傳來的那股略微刺鼻的油墨味道，讓他動作略微一頓。
他將傳單放在鼻尖，認真的聞了一下，隨即眉頭皺的更緊了幾分。
不著痕迹的將其丟掉，又轉過了兩個街道，來到了巡捕房所在的街區，這裡是一個主街區，頗為的寬暢，有幾分後世的味道了。
巡捕房總部看上去是一個頗為氣派的院子，大門和傳統衙門不同的是，是用磚石水泥構築的，頗有點民國大院的味道。
和周圍比起來，顯得有些氣派和洋氣，宛若鶴立雞群，門口有著輪值的守衛。
張布衣在其周圍溜達了良久，想了許多，結果都沒尋到走進去的由頭。
遲疑的看了看手裡的報道憑證，這是他明天用來報道的。不過雖然他明天可以用此憑證來報道實習，但是總不能今天去參觀吧？
又不是前世！
這種地方，這個時代，可屬於官府重地，普通人怎麼可能隨意溜達。
轉悠了許久，張布衣也沒想到好的辦法。
前身圈子太小，能做到的事情有限。即便是巡捕房下屬的一個小部門，一個走街串巷的片警部門中的一個捕快，在這個時代，也不是他想調查就能調查的。
特別是他這樣的身份和圈子，和對方完全就是不同階層的人。
所以張布衣尋思了大半天，都沒想到什麼好的辦法。
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剛好中午了，張布衣遲疑了一下，在巡捕房的側對面，一眾的店鋪中，溜達了片刻。
半響才確定了目標，找了一個最親民的店鋪，走了進去。
「客官，您幾位？」店小二立即問道。
張布衣淡然的回道：「一位。」
「那您這邊請。」店小二欲引著張布衣落座。
張布衣卻自顧的走到了窗前的一個位置，道：「這裡有人么？」
「哎，沒人，客官您自便。」店小二言語間，熟練的幫張布衣擦了擦凳子，示意張布衣坐。
見張布衣面無表情的坐了下來，小二才問道：「客官您需要點些什麼，我們店的招牌有······」
張布衣抬手阻止了對方抱菜名的舉動，道：「羊骨湯一文錢一份是吧？」
店小二一愣，愕然的點了點頭，張布衣繼續道：「給我來一份，其它什麼都不要。」
「額······就一份羊骨湯？」店小二呆愣的問道。
「怎麼，不行？」張布衣淡然的回問道。
「額，那倒不是，只是······」店小二憋了半響，才憋出一句，「那您需要上飯么？」
張布衣擺了擺手，道：「不需要，就一份羊骨湯就行。」
店小二有些懵逼的下去了，張布衣面無表情的坐了下來。
他也是沒辦法，這街道管理比前世還好，整個街道，沒有一個小攤販擺攤，難道明晃晃的站人家巡捕房門口盯梢？
而這裡開茶樓飯店的，也頗為高檔，他溜達間，看了好幾家，都是高檔消費，最少也是十文錢起步。
雖然兜里還有五十多文，但是且不說這裡要是來一頓，他兄弟倆下旬可能就得喝西北風的問題。
單單是讓他這麼花張布成賣汗水的錢，他有點做不到。
生活所需也就罷了，這麼來一頓······他自己這關都過不去。
所以他溜達了半響，總算瞧見了這家掛牌菜單上，有著加湯一文錢的菜單。可能是貼心的給那些節儉的捕頭們準備的。
所以他進來了，也加了一個湯，嗯，只有一個湯！！！
丟人就丟人點吧，總好過用張布成的血汗錢來享受來的踏實。
······
「掌柜的，那邊有位客官點了一份湯，我這咋上啊？」店小二離開了位置片刻，才從懵逼中反應過來，然後就走到了掌管面前求助。
「什麼一份湯？」正在埋頭算賬的掌管一愣，抬頭不解的看著對方。
店小二隱晦的示意了一下座位，道：「就窗口文文靜靜那位公子，點了一份羊骨湯。」
「就一份湯？」掌柜的錯愕的道：「沒其它菜品了？」
店小二點了點頭，道：「就是一份湯，這不會是來消遣咱們的吧！」
掌柜抬頭望去，只見窗口桌位旁，一個青衫青年淡然的坐在那。對方一身衣服洗得有些發白，看上去有點偏灰，明顯很舊了，還好沒什麼補丁。
但是對方那帥氣的容顏，將這衣服提升了幾個級別，看上去頗為整潔。
對方明明點出了這樣的菜，卻沒有半分的不安和羞愧。
明明看上去隨意的坐在那，卻有一股淡然的氣質瀰漫，有些書卷氣息，坦然自若，鎮定異常，一看就是個讀書人。
看到這一幕，掌柜沉吟了一下，道：「這樣，你給他上一道素材，再加一份米飯。」
「可是我問了，他就要一份湯。」店小二不知道掌柜如何想的，開口說道。
「去吧，不收他錢。」掌柜如是的吩咐道。
店小二聞言，回道：「好吧，我這就去吩咐后廚。」
「等等，回來！」店小二才走兩步，掌柜突然想起了什麼，叫道。
「還有什麼吩咐啊。」店小二轉身，疑惑的問道。
「嗯，你還是收錢吧，收那一文錢。要是他問這菜，嗯······你就說老爺我今日壽辰，酬勞顧客。」掌柜看了看窗口的張布衣，如是說道。
「額······掌柜的你不是大壽才過半月么？這是過的哪門子壽辰？」店小二不解的道。
「叫你去就去，哪來那麼多為什麼？」掌柜面色一板的道。
店小二聞言，回身進了廚房，報了菜后，似乎才明白過來，重新來到櫃檯，小聲道：「掌柜你是見人家落魄，想請那位么？」
掌柜瞄了店小二一眼，沒有回話。
「平日里，也沒見您老這麼大方，給那些討飯的緣法啊！」店小二不解的繼續問道：「今日怎的如此好心？」
掌柜再次看了店小二一眼，道：「你家老頭子找了我幾次，讓你跟我做個學徒，我沒應，你知道為啥么？」
「為啥？」店小二不解的道。
「你看到的叫施捨，我做出的叫善緣，待你悟透這個之時，就可以當老朽我的學徒了。」掌柜看著一臉茫然的店小二，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言語，繼續開始算賬。
機鋒般的話語，聽的店小二一臉的難受，卻又無可奈何。
······
「客官，您的菜。」片刻，店小二端著一菜一湯，放在了張布衣面前。
張布衣看著上的東西，眉頭微皺間，開口道：「我記得我只點了一份湯。」
「這些不收錢，今日咱們掌柜壽辰，酬勞賓客。」店小二微笑的道。
張布衣聞言，明顯的愣了愣。向著遠處櫃檯處看去，對方這時似乎也看著這邊，見張布衣抬頭看來，他微笑的點頭回應。
說實話，他是有些詫異。本來已經準備好被人嘲諷一翻了，沒想到是這麼個局面。
這『壽宴』，倒是第一次吃的這麼有趣。
「如此么，那就祝你家掌柜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了。」張布衣如是的回道。
「借您吉言，您慢用！」店小二微笑間，轉身離開。
張布衣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面前的菜，最終沒說什麼，也沒駁了人家的好意，默默的坐在窗前，慢慢吃起來，兜里的麵餅倒沒再拿出來了。
就這樣，張布衣即便吃完了，也沒有離開，而是坐在那，靜靜的看著街對面。
等了許久，直到午飯時間過了，張布衣也沒看到想看的人出來。
這個時代，片警捕頭們巡邏不巡邏啊？
還是說，那女子甲不屬於片警？
不知道何時，大廳中已經沒了人，那位掌柜忙完了手中的事情，向著窗口的張布衣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