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收拾好心情的兩人還要去百草堂見李娟等人。長輩千里迢迢趕過來,總不能幹晾著。
常年壓在心頭的一樁心結終於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蕭鈺和花秋月的心情五味陳雜,不過似乎倆人的心更貼近了。特別是花秋月用孩子的話題安慰他,讓蕭鈺心中的悲傷漸漸化去。心中熨帖極了。
兩人之間有股溫情在默默發酵,之前顧忌的種種仿若隨風而去,蕭鈺心底清楚,現在的花秋月才是從心底完全接納他了。兩人歷經風雨,如今相識相知也算功德圓滿。
蕭鈺知道,以後的日子裡,會有一個貼心的人兒陪著他,所以,為了歲月靜好,他必須要學會放下,儘管李家皇室欠他頗多,但是當年所犯之事的人都死的死,擒的擒。若想珍惜眼下,讓這世道安穩,他只能寬容。
行至百草園,這裡已經被規劃進了官辦醫學院,其中名譽院長是孫普業。花秋月因為分身乏術,最近都要留在宮裡,卻是極少能回來了。只是有了問題,才會由芷蘭送到花秋月那裡,審批了才能處理。
原來處處被打壓的百草堂隨著花秋月的上位,現在已經一躍成為了僅次於國子監之外,和各大書院齊名的學府。
並且此處吸引人的是,能學好一門代代相傳的手藝,這個誘惑是太大了。要知道誰有門手藝不是藏著掖著?若是收徒,不得拘在身邊讓他伺候自己十年八年的,看看脾性和了心意才鬆口?
雖說現在百草堂收學生沒有那麼嚴苛了,而且是增設了很多門學科。不僅是醫術上的,就連藥草種植,成藥烘焙保存以及熬制等都能涉獵。女子入學現在已經漸漸成了一股風氣。
誰都希望自己能活成花秋月那樣的人,閨閣中未嫁的女子皆是把她當成了偶像。而家中長輩多是見識多廣的大戶婦人,多少明白后宅中明白藥理的重要性,不說要害人,這防人之心是不可無的。
本來只是朝中官員家眷請求百草堂把子女塞進來,索性花秋月便放開了招生的條件。現在只要想去了,盡可報名。不過想要學到精湛的醫術,確實不是那些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人能求到的。
此時,花秋月和蕭鈺相攜走進百草堂內,路上的學生見到久未謀面的月公主,紛紛揚起笑顏,興奮地打著招呼。
而後便立即跑開,在偌大的百草堂內奔走相告著。
很多人聞訊都放下手頭的事情,涌了出來,迎接花秋月。花秋月也想不到大家會這麼熱情,她吃驚之後,擺手讓大家回去,親和地對大家說:「接下來,我會抽時間來給你們開大課,若是有空的學員,是可以來聽的,都是些應急醫藥知識。」
眾人聽后,終於心滿意足又有點戀戀不捨地散去。
一直站在花秋月身旁沒有做聲的他,等兩人往後院宿捨去的時候,才憋不住地呵笑出聲:「沒想到你那麼受歡迎。看來以後可是有很多人跟我搶娘子了。」
花秋月抿唇一笑:「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不過是因為我最近少露面的緣故罷了,就好似你在軍營內大家都喜歡你一樣,難道我還醋不成?」
兩人前來的動靜終究讓居於後院宿舍的李娟等人曉得,出來之時,看到花秋月和蕭鈺兩人臉上帶著淺笑,擔憂的心終於放了來。
花秋月察覺李娟的不安,她上前牽起李娟的手:「娘,事情都解決了,您不必擔憂。」久未相聚的母女倆,總有說不完的話,韓信強由賢婿招呼著,兩人都在軍營待過,話題總也脫離不了軍事方面的題材。適應了身份的兩人,也相談甚歡。
卧間,李娟聽完蕭家之事,心中不由有點唏噓,復而更是心疼蕭鈺從小孤苦無依,別看人前顯貴,但是這背後受的罪可沒少受。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是個好強的性子,這親媽做得,反倒擔心閨女會欺負了女婿去。不免尊尊教誨著。
儘管花秋月不認為什麼夫為女子的天那些理論,不過也是笑盈盈地聽著。正說得起勁的李娟驀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們可曾圓房了?」看到花秋月搖頭時,頓時氣惱不已,連連數落道。
「你都多大了?你姐的孩子都開始斷奶了。怎的你還不著急?」繼而她又懷疑蕭鈺不行,有點隱晦地詢問,語焉不詳一陣子,花秋月總算明白她這個娘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了。有點可笑不得,未免在這話題上越扯越遠,她匆匆轉移話題。
「娘,您別操心。女兒這心裡都有著數呢。今年志輝姐夫不是要進京考取科舉了嗎?那姐姐帶著孩子出行可不方便啊。」
所謂兒女都是債,李娟馬上又憂心起花文秀的事情來。兩母女嘀咕一陣后,李娟想起最近有韓家的人常派人到月灣村找他們的事情。
「哎!雖說這平西王是同宗同源,但是他們的形事實在讓人詬病。做事不地道,我們也是怕了,現在我和你爹還有小寶都搬到遺忘之地去啦。儘管阿古師傅已經歸京,但是那些人對他們都是尊重的。生活也是愜意,你也不必操心家裡,只要你和你姐好好的,為娘的心裡啊就安心啦。」
花秋月想起久沒動靜的平西王,還有平西王妃總充滿惡意的眼神,眼底閃了閃:「娘避著他們點吧。」
李娟雖說不明白這裡頭的關係,但是聽女兒的總沒錯的,便吶吶點頭應下。她看了一眼花秋月恬靜的臉,有點欲言又止。卻被花秋月看個正著。
「娘,您還有事沒說?」
躊蹴一會,李娟有點為難地從袖籠中掏出一封書信,猶豫萬分才遞給花秋月。
「這是偉誠離開前給你的,但是為娘總覺得你都成親了,若是被蕭鈺知道,那總歸是不好的。偉誠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但是你不樂意,娘就站在你身邊。只是他離開前說了務必要交給你。」
花秋月垂下眼帘,這輩子欠羅偉誠頗多,但是感情卻是不感恩。本來還以為這輩子可以一起做一對摯友,但是他卻是走了。
她拆開信箋,裡面一張寫滿筆墨的宣紙帶著濃重的墨香襲來。厚厚的書寫著羅偉誠的留戀。
基本是洋洋洒洒,以白話文的方式從他們小時候的記憶寫起。
最後的最後,羅偉誠寫道:世界之大,我想去看看,看看你說的大洋彼岸有白皮膚,綠眼睛,藍眼睛。還有那些炎熱之地,有形如黑炭之人。你的幸福已經有人給你,我亦無憾。原本對我生身爹娘多少有點怨言,但此去不知何年得歸,心胸便闊達了許多。
我已去看過他們,留下足夠的銀錢供他們養老。以後你多少看顧著他們點。讓他們一生順遂便可。
這也就是羅偉誠唯一要擺脫花秋月的事,他並沒有說明自己會去何地,何時歸來。讓花秋月只能再心底低低一嘆。
人生的旅途中,有人來了,又有人離開。歲月如涓涓細流般緩緩流逝。一晃眼,便劃過了一年。
李嘉涵當政改年號為嘉興年。
嘉興三年,邊關開始動蕩不安,一統草原的完顏烈隱隱有席捲而來之勢,邊關急報不斷地送到京城,請求支援。要糧要兵器要人馬。剛剛穩定下來的朝局心人浮動。
對於派誰去邊關的問題,大家心中不言而喻,此時京中帶兵最出色的莫過於蕭府的蕭鈺了。但是在一年前,他已經把兵符叫出來,只養著自家的血狼軍。十分愜意地在家做一個奶爹去了。
是的,花秋月和蕭鈺兩人這對小夫妻終於晉陞為一對父母。蕭鈺從小就缺乏親情,現在自己有了寶貝,卻是怎麼也不願意再讓孩子再承受這種伶仃之苦的。
凡事能親力親為的,他是絕不假手於人。花秋月這個娘做得輕鬆無比。
原本第一胎是個女嬌嬌,很多人都開始起了小心思,現在誰不想有男丁啊?於是,在花秋月做月子的時候,紛紛有不少人開始往蕭府送人,美其名曰送丫頭過來伺候花秋月月子的。但是誰心中不是明鏡般?
誰知送來如花似玉的人兒,蕭鈺全都笑眯眯收下,正當大家心中歡喜之時,哪知蕭鈺卻眼也不眨地反手把這些美人兒都往自己屬下,血狼軍這些摳腳大漢送去。這讓後知後覺的送禮人都捶胸頓足起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從此以後,蕭鈺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全心繫於妻女身上。無官一身輕的蕭大元帥,晉陞為蕭爺爺后,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常年養出來的戾氣也消弭在孫女純真的笑顏中。
外面都鬧翻了天,蕭府卻一片祥和。
最後還是小皇帝李嘉涵親自登門求見了花秋月。本來蕭鈺是不樂意的,家有嬌妻萌寶不要,讓他去幫有仇的李家打江山,腦子秀逗了吧?但是在邊關越來越危機的信函交到他手裡時,他沉默了。
若是讓野心勃勃的草原軍南下,那第一個受苦的便是百姓。
「既然放不下,那你去吧。我和孩子再京中等你。」當了母親的花秋月更加柔和了。渾身散發著溫暖。
「等我。年底我盡量歸來。不然寶寶都不認人了。」他仍執著於在孩子牙牙學語的時候聽孩子叫一聲軟糯的爹爹。
這一去,蕭鈺卻是失約了。過了正月,仍然沒有消息,花秋月抱著牙牙學語的開始著急,並親自進了宮坐鎮,幫著李嘉涵處理邊關戰報。以及後勤補給。
燈火通明的大殿中,花秋月久久地看著一張奏報,是獵鷹寄過來的,上面只有簡單的八個字:「戰況危急,主帥失蹤!」主帥失蹤!花秋月的臉上一片慘白。她用了很大的毅力才穩住心神。身邊的女兒蕭思雨喊出了爹爹兩個字。花秋月眼底的淚唰地就抑制不住流了下來。
最後還是蕭爺爺發覺了花秋月的不妥,便暗暗留了心,拖人打探一番,才知道蕭鈺在邊關出了事。老爺子二話不說,重新披甲上陣,他讓人給小皇帝傳話,上陣父子兵,這一趟,這把老骨頭怎麼的也要發揮餘熱了。
李嘉涵想了想,便批了。
整個偌大的蕭府,更顯得冷冷清清起來。
這一天,花秋月在跟小八交代事情,並把蕭思雨託付給她,小八雖然也擔心獵鷹夫婿的安危,但是卻是不敢尋去的,她正抹著眼淚淚汪汪地看著花秋月的時候,驀然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似有所感,花秋月驟然轉身,卻被一個帶有冷梅香的懷抱緊緊抱住。
小小的蕭思雨站在花秋月身邊,看到自己的母親泣不成聲時,頓時虎起臉,淡淡的眉頭倒豎著,小拳頭攥起,使勁錘著自己的親爹:「你著壞人!你系壞蛋!放開偶娘!」
蕭鈺紅著眼眶,看著氣呼呼的小丫頭,胸中暢快的笑便洋溢出來,他哈哈哈大笑著單手摟起小丫頭:「叫爹,我是你爹爹。」
本來還在氣憤不平的蕭思雨聞言呆了呆,有點懷疑地看向花秋月,求證著。
她皺起眉頭那可愛的包子臉,讓花秋月破涕而笑。
瞧見娘噗呲一聲笑出來,小丫頭終於明白,原來眼前這個長得很好看的人,是爹爹啊。她終於有爹爹了。這麼想來,小丫頭驀然哇哇大哭起來,頓時讓蕭鈺手忙腳亂起來,急得方寸大亂。
花秋月感到小八的期盼以及焦急,她推推忙於哄愛女的蕭鈺。
萬分不情願的蕭鈺才對小八道:「獵鷹進宮彙報去了,一會便歸。」說完。蕭鈺直接抱著蕭思雨,牽著花秋月往蕭府行去。
路上,他主動提起在邊關的發生的事情。不過擔心花秋月揪心,也是避重就輕地說了。
原來他到了邊關后,和完顏烈打上了兩場,其中兩方都各有損失,有一天,他在潛進草原時,卻發現一隊押送隊伍,並救了犯人阿哲,那個中部塔乾兒部落的悖金首領的兒子,他可是失蹤很久了。
但是帶著身體虛弱的阿哲,卻被扎答部落的人圍剿,他們只好亡命奔逃。兜兜繞繞一個月後,才衝出包圍圈。回到邊關。
花秋月聽到蕭鈺如此說,哪裡還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拚命救阿哲,不過是想用阿哲的身份再把草原的局勢攪渾罷了,畢竟完顏烈收復草原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並且都是用鐵血手腕實施,不怎麼得人心。所以,私底下還是有很多部落的人對他不滿的。
算盤打得啪啪響的蕭鈺已經預料到了草原接下來的局勢,當然之後他也會在後面助推一把,保證讓完顏烈短期內無暇顧及再南下之事。
於是,籌謀了三年的完顏烈又不得不忍下這口氣,面對迅猛的大華國,以及逐漸呈現內亂之勢的草原,他不得不收攏戰線,老實保存實力。
大華國這一次的危機終於過去,大家都以為蕭家會繼續掌權,把兵權攥在手心裡,但是讓大家愕然的是,蕭鈺竟然毫不留戀地辭官了。是真的不佔紅塵的那種辭官,按他的說法,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比家人更重要了。
不過鑒於李嘉涵還小,他只能睜隻眼閉隻眼讓花秋月繼續留在京都,不過當李嘉涵十三歲之際,蕭鈺很小氣地留書一封,攜兒帶女,拽著娘子隱遁而去。他是這麼哄騙花秋月。
「你不離開,他怎麼成長?你離開了又不是收不到消息,若是不妥在出面不遲啊,再說朝中還有馬志輝和十三盯著,哪兩人賊精著呢,你若跟皇帝當面告別,他一定能想出一百種辦法賣可憐讓咱們留下來······」巴拉巴拉,的,蕭鈺秒變話嘮。
花秋月看著越活越幼稚的蕭鈺很是無奈。不是還是尊重了他意見,至此,蕭家一家人,包括頤養天年的蕭爺爺都笑眯眯地牽著乖孫的手,跟蕭鈺他們一夜之間,人走樓空。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宮中的李嘉涵收到消息,已經完了。獨自待在御書房的他捶胸頓足,身邊的元寶小太監忙上前安慰:「皇上,這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這蕭府還在京中,以後月公主還是會回來的。或者他們出去個十幾二十年就歸來了呢?」
元寶的本意是好的,但是馬屁拍再了馬腿上。已經初顯英俊容姿的李嘉涵心中自然還有一個小秘密,那就是那個可愛的蕭思雨。那個初見,就想把她納入羽翼中呵護的女孩,那個美好得讓他願意一直對她好的女孩跟父母離開了。這要是十幾二十年,黃花菜不得涼了?
正坐在寬敞馬車內的一家子,粉雕玉琢,宛若觀音坐下女仙童的蕭思雨,正苦惱地看著忙於殷勤伺候她娘親的爹爹。嘟嘴不滿道:「爹爹,您怎能在女兒熟睡的時候,把女兒抱到馬車內,匆匆離開京都呢?就算離開,也要跟皇帝哥哥告別啊!」
正殷勤剝著橘子的蕭鈺頓了頓,心中暗哼:「一看那個李嘉涵就不是個好東西,看思雨的眼神,跟只狼似的。若是不把女兒帶走,沒準哪一天就被他給叼進宮裡去了!還好老子精明,及時把萌芽給掐死了。」計劃得逞的蕭鈺暗戳戳地勾了個嘴角。卻不知被花秋月看在了眼底。
花秋月一聲乾咳,驟然讓蕭鈺倏地收起了笑,一臉討好地問:「娘子,可還想吃什麼?為夫帶了瓜子,核桃,杏仁,花生,杏干,葡萄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