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恨不能
第五節恨不能
咚踏,咚踏,咚踏的齊整腳步聲中,夾雜著鏗鏘的甲胄與兵器上金屬部件的碰撞聲。
小吉鎮城衛軍的兵丁在伍長的帶領下姍姍來遲。
不愧是專職士兵,訓練有素紀律嚴明,剛趕到戰場,即便目睹的只是猙獰怪物的屍體,也沒有一人發出驚呼或者情緒明顯起伏的。
他們分開隊列一組十人隊圍住現場,幫助維持治安處理後續。另外四個十人隊則進入西市幫助滅火和維穩。
「沾了邪獸血沒?」這時結束戰鬥喘息了片刻的宋廷煜走近前來,問李礪鋒說。
「沾了,怎麼?」李礪鋒一手按在兒子都上,轉頭疑惑的反問。
「那就接著,藥丸內服,藥膏外敷。沾了邪獸血或者被抓傷的人才給用,這葯金貴,剩下的記得還我。」宋廷煜將捏在手裡的兩個黑白瓷瓶丟了過來。
李礪鋒抬手一抄,大手如捕網般輕鬆將藥瓶拿在手裡。
「邪獸爪牙和血液中有毒,血液中的毒素更是能夠侵蝕凡人身軀,若處理不當會演化成屍變,使得傷者和死屍變成見人就咬的行屍,被行屍咬中之人也會變化行屍,無藥可救。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只有被邪獸血液感染侵蝕行屍具有傳播能力,再傳的行屍就只是普通行屍了。」宋廷煜解釋說
「這麼厲害?!感謝仙師救命之恩。」李礪鋒一驚,這邪獸當真非同小可,流出的血都還能禍害一方。
他趕緊拔開兩隻瓷瓶的軟木塞,找到藥丸先分出兩粒,給自己和兒子李雲濤一人一粒先吞服下去。
「你身上可沾了這邪獸血?」他關切的問李雲濤說。
李雲濤點點頭,此時聽了宋廷煜解釋,心思便被轉移過來,臉上涕淚漸漸停了。他伸出雙手,一雙少年人的纖細手臂自小臂往下已經沒幾塊完整皮膚,被那邪獸血液毒素燒蝕得如浸入硫酸里滾了一圈一般。
李礪鋒皺起眉:「不疼?」
卻看自己兒子糊滿鼻涕眼淚的臉上一副平靜,似乎全無所覺。便忍不住又升起些心疼。
哎,少年人,有些生離死別總要經歷的。你娘走的時候我也沒比你強多少。
嘿!到底是老子的種,夠硬氣!這才是荒漠荒風下出生的男子漢。
心裡旋即又高興起來。
他倒出瓷瓶里一些藥膏,這藥膏程墨綠色,極其細膩粘稠。用胡蘿蔔般粗的手指頭沾了,小心翼翼給李雲濤塗抹。塗好了李雲濤,才用小指尖沾了,給自己身上傷口塗了些。
宋廷煜說這葯金貴,他便不好隨便浪費,畢竟人家說是要還的,如果用得多了,還一個空瓶回去,面子上也太不好看。
在李礪鋒塗藥的檔口,兩名受傷的捕快攙著一個重傷的兄弟從西市方向尋了過來。
「李頭兒!我哥為了救我傷了,能不能求仙師救上一救。」其中一個攙著人的捕快遠遠就喊道,說是問李礪鋒,這嗓門站在一邊的宋廷煜怎麼可能聽不到?
「趕緊帶過來吧,仙師賜下藥了,能不能救回一條性命,全看他命數吧。」李礪鋒揚了揚手裡瓷瓶回應說。
「唉,來了來了。」看到藥瓶,起先開口喊話的捕快趕緊加快腳步帶著受傷的那人靠近前來。
那人腳步踉蹌,連撐著走路都難,一路過來身後留下一串滴落的血跡。
宋廷煜搖搖頭,這些普通百姓的狡黠他又怎麼可能看不透,有時候能救他也並不拒絕救下一條性命。
但雖然被稱一聲仙師,自己卻註定不是那真仙,不是所有傷患都救得回來。
「放他躺下,我給看看。先說好我不是專修醫術的青璇門,而且這葯錢得你們自己出。」宋廷煜嘴上說得冷淡清楚,手上動作卻不慢,趕緊蹲下身幫忙查看傷勢。
另一邊李礪鋒也將藥丸和藥膏的用法與二人交待清楚。
「腹部一道割裂傷,險些讓爪刃把半個腰腹都切開,傷口長一尺一寸,深三寸,已經傷到內附臟器,還好沒傷到致命臟腑,還有得救。」宋廷煜將破碎的捕快外衣扯碎,把沾血的爛布條丟開,將傷口用新取出的瓷瓶里倒出的透明液體清理一番,一條猙獰傷口便顯露出真容來。
「大腿處有一條傷口長四寸有二,深兩寸。還好切開的只是靜脈,出血量不多,若是動脈,拖到這時候也就不用再救了。」
「我哥能救?!」旁邊正在擦藥的捕快聽他報出傷勢,登時雙眼放光,趕忙雙膝跪地開始磕頭。
「求仙師一定要救上一救,我兄弟這些年在縣裡當巡捕也存了些家私,全與了仙師便是。」
「既然有錢,我就敢用上好葯,至於能不能救回來還得看你兄弟自己求生念頭夠不夠旺盛。」說著宋廷煜又變戲法般取出一個小小的紅色瓷瓶,扒開軟木塞珍而重之的倒出一粒只有綠豆大小的血色藥丸。
李雲濤眼尖,看到那藥瓶上貼著的紙條上寫的是:速效救心丸。
這......
「這一顆藥丸下肚,便是重傷垂死,也能吊住性命一個時辰。朝廷里戍邊的大將軍重金到青璇門求,也只得一粒。我乃是仙道同門,又司職降妖伏魔,身上才能多帶一些以便平日任務中救命。
瞧好了,別說我欺你一介百姓,只這一粒,便要金錠一兩,大將軍求而不得,我可就給他用了。」
說著宋廷煜便將那粒藥丸喂進重傷者口中,只看得那磕頭的弟弟艱澀的咽了口唾液。
葯貴么?貴!在尋常百姓來說,一錠金子,一輩子的積蓄都不見得湊得出。
但和性命比,一錠金子一點也不貴。這畢竟是自家親哥,自己這條命還是他方才豁出自己受傷救的。
巡捕房任務里死了的兄弟,撫恤金也不過銀錠十兩。百姓若是遇上匪事死了,更是連發喪錢都需自籌,當真是人命薄如紙。
「小楓,怎麼就你們三個回來,其他三人呢?」李礪鋒問另一個捕快。
得到的只是低頭的沉默。
李礪鋒已經直到結果如何了,只能無奈嘆口氣。面對邪祟自己這小吉鎮城裡數得上的好手都戰得辛苦異常,手下這些個兄弟雖然也算好手,到底功夫比自己差點。
這功夫,有時候差一點,就是差了一條命。生和死只在一線之間。
喂下了速效救心丸,宋廷煜的動作卻更急促起來,他從懷裡取出三個藥瓶,一隻牛皮小包。
「去找個針線活好的婆姨來,最好膽子大給人接生過孩子的,那些見了血就大呼小叫的不要叫過來礙事。帶上針線!」他一邊吩咐一邊挨個拔開瓷瓶軟木塞,又打開牛皮小包,裡面各種細小工具展露在眾人眼前。取過一隻纖細的彎鉤狀小刀,開始刮傷者咧開傷口裡灰褐色的皮肉,一刀又一刀,每一刀只切下極薄的一片。
圍在旁邊觀看的眾人直看得大氣都不敢喘,直到他又刮下一片,新傷口處湧出鮮紅的血來,他才停了手。
「告訴你們好叫你們曉得,我這可不是要折磨他,這時在刮除他傷口上中毒的血肉,若是不刮掉,就算敷藥縫合以後這傷口也會壞死潰爛,到時候毒素深入內里,這條命都保不住更別提痊癒了。這才只處理了一邊,還有另一邊。」宋廷煜說著,又開始刮腰腹上傷口另一邊的血肉。
眾人聽得心下駭然,瞅了瞅自己身上的傷口,一個捕快大著膽子問:「那仙師,我們身上的傷口要不要也刮上一刮?」
「呵,你們身上的傷不重,敷藥就好。如果傷口比較大比較深的,記得自己拿針線縫上。若是到了這般重傷,才考慮刮肉剔骨。」
眾人聽他這般說,心裡鬆了口氣,趕緊又把自己身上仔細檢查一遍,以防有傷口漏掉沒有塗藥。
「那仙師,如果人死了沾上這怪物血液會怎樣?」一把略顯稚嫩的聲音響起,問話的正是李雲濤。
「還能怎樣,屍變成行屍,我方才不是說過了么?對了,有沾上獸血的屍首,趕緊一把火燒了,放得久了隨時可能屍變。到時候這鎮子里鬧出屍變,行屍咬人,分不出病原毒屍,一整城的人都不得安生。」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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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邊忙活著邊回答說。
「那豈不是連個全屍都留不下...」李雲濤看著帶著一絲微笑閉著眼睛好似睡著了一般的張啟明,苦澀得連話都說不出。
作為習慣了屍體火化,骨灰盒裡安放最後的家的穿越者,李雲濤其實對火化屍體並不如何抵觸。
但畢竟在這邊塞小城裡生活了十多年,所謂入鄉隨俗,吉川這方水土裡人死入土的鄉俗亦已經深入意識深處。
這叫我如何和張大白話交待?
「那,小武子他們三個也要燒掉...」跪在地上捕快喃喃說道。
「這般說,我需先去縣府與衙門上官稟報,待衙門有了定奪才好辦事。」李礪鋒臉色難看的報了個拳:「仙師,這邊先交予您主持,屍變一事耽擱不得,某下這便要離開了。」
「去吧。你們也有你們要忙的。」宋廷煜似乎早已司空見慣,頭也不抬的回應一聲,仍專心致志的忙活著手裡的活計。
處理傷者,搬運同僚屍身,焚燒被邪獸血沾染的屍體,即使經過一場大戰,作為巡捕房班頭的老李也不得一時清閑,忙的腳不沾地。
縣衙里得了李礪鋒的稟報,不敢有絲毫怠慢,當下便同意了焚燒屍身的請求,派出秦師爺主持諸般事宜,王書吏負責協調督辦各處細節,調集城衛軍搜索出事現場,封堵可能存在的涵洞。
處理完壞死傷口,又給在內受損的臟腑上了葯,宋廷煜將傷者交給叫來的婦人縫合傷口,他在一邊囑咐幾句之後,便抽出一柄彎鉤狀匕首,開始拆解呲牙的屍體。
事實上宋廷煜說藥膏金貴一點不假,除去受傷的捕快,後續趕來助戰的衙役中也有傷者,眾人分用一小瓶藥膏,險些不夠用。倒是藥丸還有剩餘些許。
其他人忙著敷藥治傷,李雲濤跟著宋廷煜,蹲在一邊看他拆解呲牙邪獸,一臉的興緻勃勃。
「你小子膽子是真不小,看著我這般作為不噁心,不怕么?」宋廷煜最先處理的是被他用陽炎斬幹掉的四目呲牙。
「自然是噁心的,怕也是怕的。」李雲濤看他貼著那具已經燒焦的獸屍尾椎處下刀將整根首尾切下,理所當然的回答說。
「怕你還看?」宋廷煜捏了捏首位末端的三瓣嘴,滿意的點點頭放在一邊,又自呲牙獸後頸處下刀,切開焦臭的皮肉,露出顱腔來。左手伸進顱內一陣掏摸,不多時取出一顆被粘稠血絲粘膜包裹的珠子,剝去粘膜,珠子露出真容,這指甲蓋大小的珠子內里彷彿有藍紫色煙霧氤氳涌動,紫色偏多一些。
這內里的煙霧竟隱隱的散發著神異的熒光,竟叫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膜拜。
「但我更恨不能新手切割這些畜生。」李雲濤回答說。
「嘿!你小子倒是好氣概,只可惜你這凡人之軀,就是沾了些獸血都有可能被邪能侵蝕屍變,又如何能切割分解?」宋廷煜笑著收起那顆珠子,抖抖手將粘在上面的獸血和顱腔粘液甩落。
看他皮膚色作古銅,表面細膩油光與常人無異,邪獸的毒血竟不能傷他分毫。
「那你收我做徒弟不就行了,學了你的本事別說區區分解獸屍,就是降妖除魔也不在話下。」李雲濤平靜的如同尋常聊天。
「嘿~!臭小子,除魔也就罷了,偏要加上降妖兩個字,你是對大爺我不滿么?」這時另一個雌雄莫辨的嗓音插了進來。
黑貓邁著優雅的步伐,搖擺著柳枝般柔軟的腰身無聲無息的來到近前。而宋廷煜則開始用匕首卸下呲牙口中上顎上最長的兩根犬齒。
「做我的徒弟?你不是要當大俠么?你爹可算是這八百里吉川,大、中、小、末四個吉字邊鎮里數得上號的好手。有這現成的師傅,何必捨近求遠。」宋廷煜手裡動作頓了頓,才繼續說道。
「我爹的本事如何我自然清楚,但他不如你我也看得見。」李雲濤人雖小,說話時卻有著一股成年人的淡然平靜。搞得宋廷煜以為和自己對話的是個同齡人。
一頭呲牙邪獸身上值得用的材料就那麼幾樣,卸下犬齒之後宋廷煜便換了一頭繼續解剖。李雲濤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就如一隻跟屁蟲。
宋廷煜便不再說話,只專心獲取材料。直到場間最後一頭也分解結束,用瓷瓶里透明藥液清洗了雙手和匕首,這才呼了口氣挺起腰身扭了扭,做放鬆狀。
「你想好了?要做我宋某人的徒弟,以後這凡人的安逸日子便不再有,每日里都要風裡來雨里去,和魔怪邪祟在刀鋒劍刃里討生死。睡荒郊野地也是常事。仙師,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宋廷煜一雙彷彿藏了無數星辰般璀璨的眸子盯住李雲濤,神色認真又嚴肅的說道。
「我看你小子也著實是有些順眼,這就叫緣分,但我勸你還是回家和你爹娘仔細商量好,再回答我這個問題。我給你半日時間答覆。」
「師傅在上,請受小徒一拜。」李雲濤哪裡給他反悔的機會,不由分說便雙腿跪地,磕了九個響頭。
砰砰砰砰的磕頭聲響的將周圍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待九個響頭磕完,李雲濤再抬起頭時,額上已經血紅一片。
宋廷煜看的眼角抽搐,見過八百里吉川的好漢,彪悍得玩起命來根本不把性命當回事,就好比之前與邪獸一戰,捕快衙役紛紛向前竟沒一個逃的,若是換了內陸富饒的一些城池......不說也罷。
但現在連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都這麼虎,他倒是真有些心下喜歡了。這個孩子他是越看越喜歡,若是有同門要搶,說什麼也不會讓出去。
「罷了罷了,真是敗給了你小子。既然這拜師頭都磕成這樣了,不收你倒顯得我宋廷煜小家子氣。不過話說在前頭,既然入了門,以後就由不得你叫苦不幹。」
「啊喲喂~沒想到接了個師門任務,竟收了個稱心如意的徒弟,老宋你心裡該是樂開花了吧?」貓妖搖擺著尾巴叫道。
「閉嘴,給我在徒弟面前留點面子不行?」宋廷煜額頭青筋浮凸傳音說。
「你真的就不回去和你爹娘商量一下,自己做得了主?」表面上卻是一邊伸手扶起李雲濤,一邊問。
「我娘生我時難產死了,我是我爹用刀從我娘肚子里剖出來的。李家人都說我不祥,剋死了娘。我爹為了我這些年也未再娶,孤家寡人的又為了供我練武吃喝,連樓子都輕易不去。這幾年我看他和東市賣豆腐的孫家寡婦眉來眼去,我這時離開也好成全了他。」心裡一塊石頭落地,李雲濤站起身來臉上多了些笑意。
「再說做大俠,誰規定仙師不能行俠仗義鋤強扶弱了?」
「好!說的好!我等御劍門人,本就是行走江湖行俠仗義懲奸除惡,在滾滾紅塵里洗鍊這一副向道之心,我身如劍,我心如劍,我行如劍,我動如劍,以心之劍御起身之劍,手中劍,斬除邪祟妖魔時自然更加爽利痛快。」
「說實話,如果現在你爹若是不同意,我倒有些捨不得了。」宋廷煜摸了摸李雲濤黑髮柔軟的頭頂,臉上全是喜意。
「按理來說,既然拜師收徒,我自然要給你一件傍身的拜師禮,只是現下還要處理這呲牙獸的後續手尾,待塵埃落定我再補給你,可好?」
李雲濤趕緊點點頭,拜師禮給不給倒無所謂,先把名分定下來再說。
周邊場間療傷的衙役、捕快、兵丁見仙師收了李雲濤為徒,不知是誰起頭鼓起掌來慶賀,掌聲越來越多,最後眾人齊齊鼓掌,也算是見證了這個稍嫌簡陋的儀式。
拜師,在吉川一地,在這東煌一國都是極受重視的大事,人生三大禮:拜師、結婚、生子。身後白事卻已經和自己無關了。
但吉川男兒能喝最烈的酒,會耍最快的刀,自然對小節不會過多在意,重要的全在心意。
儀式最然簡陋,祝賀的眾人卻是發自內心的送上祝福,而且親眼目睹了仙師收徒,說出去也與有榮焉不是?
李礪鋒忙活諸般縣衙和巡捕房的事宜,王書吏安排宋廷煜到縣衙旁邊的驛站歇息。
說是驛站其實是縣令臨時空出來的后衙別院宅子。小吉鎮就那麼大,驛站規模和條件都十分有限,怎麼可能用來招待仙師。而讓仙師去住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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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去小吉鎮縣令的臉都不必要了。
宋廷煜順理成章的帶了李雲濤到別院休息,這呲牙的案子還未完結,自己需儘快打坐恢復法力,而李雲濤暫時無人看顧,不跟著自己跟誰?
縣衙別院,安排宋廷煜休息的只是個類似四合院式的一進小院,除了主屋和兩邊偏房,院子正面月亮門直通縣衙前廳,側面倒是有扇朱紅大門,此時上了鎖。透過朱漆斑駁的門縫能看到對面是一座小小花園,假山頑石屹立一隅,園中都是些生命力頑強耐旱的植株,此間時節,正開花的便是那一身尖刺的仙人掌,足有一人多高。
宋廷煜打坐恢復法力,李雲濤便閑下來無事可做,方才一戰自己受了些傷,也耗費了不少氣力,休息到現在氣力倒是恢復了許多,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累。
這會兒他在院子里好奇的東瞧西看,實在是縣衙對他來說著實神秘,那個來上任的縣太爺神龍見首不見尾,來這小吉鎮任職七年,李雲濤愣是連他一面都沒見過。
看見那開花的仙人掌,李雲濤心中五味雜陳,這得是什麼欣賞水平才能在自己家花園裡種這玩意兒?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小吉鎮這地方自從河川改道之後,終日里荒風呼嘯,土地越發貧瘠,那些嬌艷妖嬈的花卉在這方水土,這露天花園裡是養不活的。
能開花又好活的不正是這仙人掌么?你別說,這仙人掌開的花還是挺好看的。至少比其他抗旱植物開得花漂亮。
今兒個風大沙多,雖然時辰才剛果晌午,但這天色卻陰沉的有些厲害。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官家小姐跑花園裡吃沙子,自己想來個機緣邂逅完全是白日做夢,不如回屋裡逗逗貓。
進到主屋,正廳里一張圓桌,上面擺了四碟茶點,綠豆糕、桂花糕、棗糕和一碟蜜餞柿餅。
『都是甜食,嘖嘖,這縣衙的生活倒是比百姓家奢侈得多。平日里想吃點糖,也就每月一次的大集能看著賣冰糖葫蘆的,但也不是每次老爹都會給買回來。』
心裡想著,李雲濤老實不客氣的捏了個柿餅塞進嘴裡,一口咬掉一半。
久違的甜味讓他幸福的眯起眼睛,唇齒間咀嚼得越發仔細,捨不得急三火四的囫圇吞下肚去。
「唉~我就喜歡看你這種沒出息又捨不得的勁兒。」不知何時那黑貓妖跳上桌子,踱步到碟子邊上往側面一倒,用爪子尖插了塊桂花糕送到嘴邊。
貓妖啃了一口,露出些嫌棄表情。
「用料倒是實在,但這手藝嘛,就差了點意思。」
「呵~我就喜歡你這明明沒啥見識,卻要裝大尾巴狼的樣子。」李雲濤將柿餅咽下,卓有興趣的頂著貓妖。會說話的貓,多有意思啊,可惜不是個貓娘,不然以後倒是可以開發不少新玩法。
被李雲濤一雙眸子盯住,本來見他敢和自己反嘴就要開口教訓一下的貓妖沒來由背後一陣惡寒。
『這特喵的什麼眼神,看得老子背後冷颼颼的。兩股之間竟有些奇怪的危機感。』
貓妖突然丟下爪子里的桂花糕,如被踩了尾巴般蹦起來,一高跳到李雲濤兩米之外。
「話說到現在我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李雲濤看貓妖這反應覺得更有意思了。他在面對貓妖的時候感受不到危機感,那就證明這貓妖對自己沒有敵意,而自己剛才不過是腦子裡想了想貓娘之類的念頭,它竟能一下感覺到威脅,直接跑路,堂堂一個妖怪,竟然怕自己一個人類小孩。
「哼~!沒大沒小的。臭小子我是你師傅的妖族夥伴,嚴格來說你得叫我一聲師叔。而且你的年齡在我老人家面前也就一個零頭,你們人類不是講究尊老愛幼么?你給我放尊重點。」貓妖小心翼翼的看著李雲濤,那股詭異的惡寒來的快去的也快,說來也怪,這小子明明沒有什麼能威脅到自己的地方,自己為什麼下意識會想要拉開距離?
「那好吧,師叔,我總得直到你叫什麼吧。」李雲濤將另半塊柿餅丟進嘴裡,單手撐著下巴趴在桌子上看著貓妖。
「洒家有個名號,叫幻夜真君,你叫我幻夜師叔就行。」貓妖察覺不到危機,便又跳上旁邊的太師椅里,懶洋洋的趴下,開始舔爪子,方才取桂花糕的時候沾了些夾層里的桂花蜜。
「幻夜師叔,你會不會變化人形?我聽說妖怪會化作人形然後拐騙小孩什麼的,當然我不是說你們妖怪喜歡拐騙孩童。」李雲濤說道。
幻夜當然直到李雲濤說的是什麼,在人類社會民間的傳說里,眾多和妖怪相關的故事中,妖物會化作人身拐騙孩子然後吃掉,也有榨取精氣或是掠奪魂魄的說法。
不可否認這些的確曾經有妖做下,而現在也還有些不受妖族正統管制的妖物仍在作惡,但這畢竟只是少數,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妖族的名聲就是被這些老鼠屎給壞了的。
「由妖身變化人身需要法力修行到化形境界,並且有正經的修行法決支持,修鍊出一身渾厚法力才能做到。你師叔我從開靈智以來得收仙門師長傳授法決,修行到如今一百二十三年,距離化形境仍是遙遙無期。」黑貓搖搖頭,有些興味索然的說道。
「也即是說你還變不了人咯。」李雲濤點點頭,心下倒沒怎麼失望。
「你這是什麼眼神,看不起俺?要知道除了血脈高貴的洪荒異種,普通獸類自開靈智起修鍊到化形境界,最快的官方記錄是277年又5個月18天。
我才修行了百年出頭,以如今的修為在同濟之中已經算是個中翹楚。
你道這世間個個都和你們人類一樣修行百十年已能縱橫一方,那你怎麼不和麒麟、玄龜這類神獸比?自打出生起便只需吃了睡睡了吃,長到成年自然就有一身通天徹地的法力。且壽元更是你們人類修行者幾十倍不止。」貓妖憤憤不平的喵喵叫道。
「你怎麼看出我瞧不起你了?我只是覺得如果有化形能力你方才戰鬥的時候早就使出來了,不會只以貓身與那邪獸戰鬥。貓身雖然行動迅捷鬼魅,但戰力畢竟還是有所欠缺。」李雲濤心下凜然,趕緊解釋說道。方才他的確是心裡有些小瞧這貓妖,畢竟記憶里某些小說中,動輒就是毀天滅地的妖怪看得太多,這小妖他的確沒太當回事。
哪想到竟然被它發覺了。有點厲害哦,只是這神經是不是太敏銳了些,怕不是有點神經過敏吧?
「你師叔我的本事在白天的時候顯不出來,你什麼時候見著貓白天的時候活蹦亂跳的,但到了夜裡你就知道我這幻夜真君名頭是怎麼來的了。可不是和你吹,以師叔我這夜間的本事,對付兩頭呲牙不成問題。而且有了我的天賦神通加成,宋小子的戰力在夜間還要再上一個台階。」貓妖不無得意的搖晃著尾巴,用尾巴末梢一下一下抽打這太師椅的扶手。
「等晚上宋小子恢復好法力,我們再去會會城外的呲牙。既然能挖洞進城,想來這群呲牙藏身的地方不會離城太遠。」
李雲濤這才想起來,小吉鎮晌午犧牲了諸多性命的這一戰,不過是消滅了先遣進城的邪獸先頭部隊,真正的大頭還在城外。
『如今進城的地洞被填埋,也不知城外的邪獸準備如何行事。這些邪獸顯然都開了靈智,已經不能以普通野獸來對待。』
「晚上師叔你們準備怎麼行動?」他不再懶散的趴在桌上,挺直了腰身目光灼灼的盯著幻夜真君。
「自然是先探明邪獸藏匿的所在,再帶著城衛軍大部隊圍殺。能驅使一頭四目呲牙做先鋒,至少這族群的首領是一頭六目級別入了品級的魔獸。不過六目呲牙手下至多也就三十頭邪獸,再多它也約束不住。兩百城衛軍傾巢出動,強弓硬弩架起軍陣,這些邪物不足為懼,唯一擔心的便是.......」貓妖老神在在的說道,彷彿一切盡在掌握。
「擔心的什麼?」李雲濤趕緊追問。
「擔心你們這縣令是不是個怕死的,有沒有魄力派出全部兵丁圍剿邪祟,若是事到臨頭留一半人在城裡保護自己,那去的一百城衛多半便要兵敗。圍剿邪祟這事也就不成了。」貓妖說到此處,尾巴抽擊太師椅扶手的頻率明顯加快,力度也在變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