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自殺
衛師衎已經不算是新人了,屍體見得也不少,但搬運屍體和掏屍體這樣的活,他基本沒怎麼做過。
事實上,不止衛師衎做的少,刑警支隊的警察做的都不多,因為支隊本身就屬於是刑警序列里的上層,而大部分的刑事案件都是由基層民警來完成的,包括但不限於各個派出所,縣刑警隊,區刑警隊等。
即便案子到了支隊手裡,衛師衎也不見得會出現場,出了現場,最起碼,也不會讓他去掏這樣的腐敗屍體。
以往這種時候,衛師衎最多就是看一看,回頭買一套奶茶拿過來,跟師兄一起吸溜吸溜的喝完,屍檢什麼的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但江遠下令了,衛師衎的臉雖方,可還是彎下了腰。
衛師衎取了一個毒瓶,拿在左手,就準備去掏屍體嘴裡的蛆蟲。
這時候,正在撿地板上的蛆蟲和蟲卵的苗瑞祥,抬頭輕聲道:「你最好是把瓶子放到旁邊,別拿手裡。」
衛師衎不解:「為什麼?」
「你做一遍就懂了。」苗瑞祥沒解釋,他也挺忙的。屍體死的時間長了,周圍到處滿是各種昆蟲,特別是當屍體被挪動的時候,就好像在濕漉漉的森林裡,搬起了一具大石頭,抱頭鼠竄的昆蟲——它們要是有老鼠那麼大,看起來還舒服一點。
衛師衎左右看看,發現大家都在忙著做事的樣子,也來不及多想,就將毒瓶放在自己腳下,再皺著眉,用戴了兩層手套的手指,試探性的戳進屍體的嘴。
死者是用槍來自殺的,死前是儘可能的張著嘴,仰著頭的樣子,而在此時,這張嘴裡,密布的全是一簇簇的蛆蟲。
說是一簇簇,是因為蛆蟲們也喜歡扎堆在更鮮嫩的血肉中。
所以,蛆蟲們一頭扎在死者尚存的某個血肉坑中,另一頭緩緩的擺動著,形成一朵白色的雛菊。而單看它們蠕動的尾部,就像是一名正在美滋滋的享用自助餐的客人,在自由的擺動身體。如果配一點音樂的話,就好像是一名搖頭擺尾的食客。
死者的嘴裡起碼有十幾個這樣的白色雛菊。當衛師衎的手,觸碰到它們的時候,受到驚嚇的雛菊就會瞬間緊張的晃動起來。
慌不擇路的蛆蟲們,有的拚命向里鑽,有的則拚命的向外爬,還有的敢順著衛師衎的手指頭爬出來。
衛師衎狠狠心,食指和中指一起戳進去,想抓一點蛆蟲出來。
隨著兩根手指深入的,還有蛆蟲們的恐慌。
瘋狂蠕動的蛆蟲們一下子變了樣,就像是白色的雛菊落了葉,死者大張的嘴裡,就像是捲起了白色風暴,密密麻麻的蛆蟲在嘴裡,就像是一次性吃了太大口的白面,嚼成一節節的給人看的樣子。
衛師衎難受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衛師衎心一橫,手指使勁戳進去,盡根沒入,再使勁一個回手掏。
整張嘴裡的蛆蟲風暴,就此瘋狂起來,一條條爭先恐後的往出跑,噗噗的往出掉。
衛師衎一下子慌了,連忙用手去接。
當兩隻手捧起滿滿一包蛆蟲的時候,衛師衎突然就明白,苗瑞祥為什麼讓自己把瓶子放到地上了。
就剛才這一下,要是左手拿著瓶子的話,可接不住這麼多的蛆。
實際上,就算他現在接住了大部分,可還是不斷的有蛆掉進來,掉下去,爬下去,爬上來,並且,有行動迅速的蛆蟲,已經開始爬過蛆山,經過衛師衎的手掌根,渡過手腕,攀過手套的最外端,開始逆著衛師衎的胳膊,一路向著小臂,向著胳膊肘衝刺。
衛師衎滿手滑膩,胳膊微癢,臉皺的像是「白面僧面猴」一樣。
「我來幫你。」苗瑞祥笑呵呵的過來,端起衛師衎放在腳下的毒瓶,幫他往裡面塞蛆蟲們。
苗瑞祥的動作很快,三下五除二的就將衛師衎手捧里的蛆蟲都塞進了毒瓶中。
衛師衎接著就要抓胳膊上的蛆蟲,有被苗瑞祥一把攔住:「趕緊的,先把死者嘴裡的蛆蟲清出來。」
一個個的抓蛆還是很慢的,衛師衎只能甩開膀子,強忍著胳膊上很輕微的癢感,繼續的伸手到屍體嘴裡,將已經亂糟糟的蛆菊撈出來。
一捧一捧又一捧……
毒瓶就很快裝滿了。
衛師衎的眼,也失去了光。
「剩下的直接毒死就行了,不帶回去了。」苗瑞祥指揮著衛師衎。他等於是現場的法醫,江遠自然不需要搬屍體掏屍體了,那就得有人跟苗瑞祥一起干。
衛師衎低沉的應了一聲,就只是照做。
苗瑞祥笑笑,寬慰衛師衎道:「怎麼的,蛆太多了?」
「我感覺……」衛師衎聲音中帶著探索。
苗瑞祥自然而然的道:「你是感覺自己不幹凈了?沒事兒,我也有類似的經驗……」
衛師衎兩眼無神的搖搖頭:「我是感覺有蟲子鑽進來了……」
苗瑞祥秒懂,同情的看衛師衎一眼:「夾緊。」
衛師衎:「我想去換個衣服。」
「沒那麼快,先把活幹完。」苗瑞祥說著,又遞給衛師衎一個毒瓶。
……
江遠在現場勘察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
他先看的是屍體,接著再看了周圍環境,特別是天台上留下的足跡。
最後,再抬起頭來,道:「不用搞了,確定是自殺了。」
現場的警察不禁鬆了一口氣,刑科的技術員更是輕鬆中帶著懷念,將剛取的證據收了起來。
自殺雖然依舊是件慘事,但對警察來說,它的案件性質是非正常死亡,與車禍、意外等死亡原因平行,並不需要太多的調查,也就不需要那麼多的證據了。最起碼,跟命案的工作量是兩個概念。
苗瑞祥聽聞,也是一下子輕鬆起來,直起腰來,笑道:「自殺就還好。」
「那剩下就交給你收拾了。」江遠微微笑了一下子。
「沒問題。」苗瑞祥立即接了活,再轉頭給衛師衎道:「咱一起吧。毒瓶留一個就行了,剩下的倒了吧。」
衛師衎毫不猶豫的丟下了毒瓶,外防護服,外套,以及自己的尊嚴,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