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知之明

自小厭惡父母的管教，萌生離家出走的念頭，七歲時這股嚮往自由的意志吸引到古代遺物的興趣，歷經足夠常人死上千次的融合過程后，已不再是純粹的人類，加入某大型犯罪組織。

自由需要力量的支撐，在犯罪組織的金髮美女幹部的指導下修鍊，十歲時成為組織的精英頭目級打手，諢名「自由遊俠」，正式過上連工作內容都可以隨便挑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為履行與古代遺物融合前訂下的諾言，一直沒有丟下修鍊，二十二歲時被人稱為「塞姆利亞魔神」。

意識到自己已成為不老不死的生物，為與情人們長相廝守，前往異次元尋找無副作用的不老不死之術，在二十四歲時達成目標。

——以上就是費頓至今為止的人生。

不同階段有不同的目標，一旦確定目標便撞死在南牆上也絕不回頭，費頓一向給人這種印象。然而認真看看他的那些目標，除了帶有報恩性質的「履行諾言」，其他都是些低俗而膚淺的個人私慾，根本不存在為人稱道的崇高理想。

從好的方面去看，費頓沒有無窮無盡的野心，掃清通向他所認為的幸福未來的道路上的障礙后，沒有再禍及他人；從壞的方面去看，費頓的私慾已得到滿足，一時之間找不到新的人生目標，他陷入不知道何時才能終結的茫然中。

「哈啊，一點工作的動力都沒有啊……」很顯然，【成為異世界的職業英雄】只是一次隨性的行動，不是費頓現階段的目標。

他雖說有把這個世界當作訓練場的打算，但沒有強烈地留下來的願望，說到底他一向是單機自閉修鍊，實戰只是把平日的修鍊成果展現出來，順道積攢點臨場應變的經驗，期待戰鬥到一半突破境界純屬開玩笑。

「瓦里瑪，講個冷笑話降降體感溫度，讓冰激凌好吃一點。」拿著從英雄協會領的第一筆薪水在公園小攤買了個冰激凌，靠坐在長椅上享用的費頓提出無理的要求。

順帶一提，周圍沒有人，不會出現「主角自言自語被路人當成瘋子」此等日輕小說的經典演出。

（……汝在53分鐘前還在說要當一個好人。）跟了這號主人，連人工智慧都學會了吐槽。

嘴巴忙著吃冰激凌，費頓改為心聲通話：（這個冷笑話講得很不錯，我都快起一身雞皮疙瘩了。）

（…………）瓦里瑪沉默以對，它的話術技能有限，無法接這種俏皮話。

還好，費頓自己把話題接了下去：（嘛，我剛才想象了一下，怎麼樣都無法構造出自己走到哪，好人好事做到哪的畫面，這個身份果然還是不適合我啊。）

（是嗎？根據汝過去之行為記錄，吾認為絕對能配得上『英雄』這個頭銜，結果比手段重要。）如果費頓是真正意義上的惡人，瓦里瑪也不會侍奉他，它不是系統上登錄了駕駛員就一定得為其效命至機體爆破的那一刻的低級人工智慧，它其實是一個獨立的靈魂，只是某些地方特殊了點。

當然，如果費頓能把手段也改變一下，那就再好不過了。

（結果比手段重要，這是反派角色的發言哦，雖說你跟著我混，說這種話很符合身份就是了。）費頓舔著冰激凌，視線投往天空的遠端，（英雄執行正義時，需不需要刻板守序的手段姑且不論，但怎麼想都得合法吧？我這個人啊，碰見某些類型的犯罪，可是會把他們全家都一鍋端的，而大部分世界的法律都已經取消了『株連』和『連坐』制度。）

換言之，費頓是比被他制裁的罪犯更為窮凶極惡的罪犯，這點自我認知他不缺。

（……樂園事件。）瓦里瑪擁有卓絕的情報搜集能力，自然曾搜集費頓過去的資料。

（拜託，沒事別提這個名字，會讓人心情變糟糕的。）費頓表情出現肉眼可見的變化，（不過既然你知道這件事，我就多解釋一句……當時我想的不是『以絕後患』，而是『不能讓這群賺噁心錢的渣滓的血脈流傳下去』和『不能讓享受著噁心錢帶來的優渥生活的人活下去』，簡單來說，就是憤怒遮蔽了理智。）

（換言之，此類事情未來還會再次發生。）瓦里瑪悟性並不低，聽出了潛台詞。

（就是這麼一回事。）費頓不會為過去的行為感到後悔，但他不會期待著類似的事情再度發生，屠戮惡人只能爽快一分鐘，接觸罪行卻會讓他噁心一整天，（除此之外，我也不是那種會把麻煩事道德捆綁到自己身上的人，這才是英雄最高有的素養吧？）

（翻查近一年來的記錄，汝曾仗義出手36次、挽救97人的生命、254人得到幫助。）瓦里瑪以數據說話。

（嘛，那是因為受害者裡面有萌妹子，或者我當時心情好吧？）費頓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麼多好人好事，甚至還驚訝於自己的旅途多災多難。

（確實……在救援對象上，汝存在著明顯的選擇傾向，曾有一個中年男性在汝約三十米遠處被一輛闖紅燈的小轎車撞飛，而在四個月前，汝在相似的情況下救下一名年輕女性。）瓦里瑪再一次搬出記錄。

費頓停下吃冰激凌的動作，歪了歪頭：（這絕對很奇怪啊，為啥我半年不到就遇上兩次車禍現場？我不記得自己有倒霉體質啊！）

至於坐視中年男性被撞飛一事？

正如之前所說的，責任在開車的司機，不在有能力相救卻沒有出手的費頓身上，按照主流價值觀完全可以diss費頓，但那本質上就是道德綁架，而他就沒打算當一個有道德的人。

畢竟他連法律都不遵守。

（不論手段且缺乏素養的英雄嗎……）瓦里瑪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不不，這就已經不是『英雄』了好吧？）最起碼不是費頓心中的英雄形象，（雖說我現在是在找新的人生目標，但這個身份真的不適合我，我寧願去當廚師和牛郎。）

（需要我播放多名女主人的留言嗎？）瓦里瑪詢問道。

（別！我開玩笑的，我不當牛郎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