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幽熒燭照
半刻時間之後，楚希聲立足的海面就恢復了平靜。
那一波酷烈霸道的罡力，已經排卷到了三百里範圍之外。
被兩人力量強行排斥到幾百裡外的海水已經倒卷而回，發出嘩啦啦的震響聲淹沒了因楚芸芸及白帝子二人之間激戰而充滿了深溝險壑，滿目瘡痍的海床。
楚芸芸與白帝子的交手，也極其的短暫。
楚芸芸走的是由萬而一的道路，所以同樣只需一招就夠了，
她出了一招萬神劫，隨後兩人交手不到七百擊，就停止了下來。
白帝子還是乾脆利落的破解了楚芸芸的槍招。
楚希聲看出他對楚芸芸這一招的欣賞，不在對自身之下。
楚希聲的刀二十九，正在由一衍化『萬』，才剛有了雛形。
楚芸芸則是在由萬歸『一』。
這條道路可謂先難后易，她卻已在『一』的道路上走出了很遠。
一之後，又是萬，那時卻簡單的多。
楚芸芸也同樣窺見了她未來的造化之道。
白帝子離去之後，楚芸芸就站在原地，手提長槍陷入凝思。
這位劍神也指點出她槍招中的幾個破綻。
比楚希聲的刀二十九要少一些，卻也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
在高層次的戰鬥中，容易被破解針對。
楚希聲沒有打擾，他的腦海裡面也在高速運轉。
他的許願之法還開著呢。
許願石也在高速消耗，現在已所余不多，只有一萬多。
直到一個時辰過去，楚芸芸才再一次睜開了眼：「此人的劍道無愧為當代劍神！夫君你猜他剛才動用了幾分力量？」
「一成半左右，不超兩成！」
楚希聲不甘的『嘖』了一聲。
自己在不動用龍氣，不使用神力再催的情況下，全力以赴，也無法讓白帝子這具神器寄體動用超出兩成的力量。
他隨後語含欽佩與忌憚道：「此人的本體，估計已能勝過所有的祖神。哪怕虛神奢源，或是全盛時代的陽神太昊，都未必是他對手了。」
如果不用龍氣，楚希聲估計白帝子的本體只需一隻手指，就可以將他們二人碾壓。
「差不多！」楚芸芸微微頷首，眼神中透出忌憚之意：「那麼夫君可知白帝子的目的？」
「我只能確定他的目的之一。」
楚希聲笑了起來：「他的道路是圓，自性圓融，圓融無二，完美無缺的圓。他是天生庚金靈體，想要圓滿很困難，能夠走到這地步真不容易。因此之故，他自己不能確定自己的狀態是否完滿，所以需要我們幫他找出缺憾，也想借你我二人生成的內天地參考。」
另一個世界佛門的楞嚴經有云——如來觀地、水、火、風，本性圓融，周徧法界，湛然常住。
一個天生鋒銳無匹的人，卻就想追求完滿與圓融。
「其實不用想太多，想可也沒用。」
楚希聲手按著刀：「我們現在儘快照見永恆才是正經，否則你我什麼事都無可奈何。」
照見了永恆，他們才能夠擁有本命源質，才能夠真正擁有與那些帝君對抗的力量。
只有擁有了源質，他的力量才能與白帝子的那具神器寄體對抗，甚至超越其上。
葬天到了這個層次，就能在幾位祖神協助下斬殺太昊。
他們二人也不會弱於當年的葬天。
不過當他說到這裡，卻皺了皺眉頭。
白帝子臨走前，雖然對楚芸芸的槍道稱讚有加，卻也提及楚芸芸如果想走開天之路，那麼她的永恆秘儀會很難，是非常的艱難！
在過去兩千萬年中，其實不是沒有天賦異稟之人掌握開天之法。
然而他們最終都無法照見永恆，無法生成源質，最終埋沒於時序長河當中。
楚希聲倒是想過讓楚芸芸統帥大軍北伐中土。
無論是開創大律皇朝，還是為大律皇朝開闢國土，都可讓楚芸芸完成一定程度的開天秘儀，問題是這強度有點不夠。
未來楚芸芸即便強行踏入永恆，也無法生成太多的源質。
且北伐中土之戰太耗時間，說不定會直接引發人神之間的全面大戰，可見這方法顯然是不適合的。
他們需要時間積蓄力量，這場大戰越往後延對人族越有利。
楚芸芸察覺到了楚希聲的憂意，卻不在意一搖頭，腦後的馬尾隨之晃動。
「白帝子說的沒錯，開天之法確實很難，正常情況是走不通的，不過幸在有你，讓我有了完成的希望。」
楚希聲聞言一愣，朝著楚芸芸看了過去：「你想怎麼做？」
他忽然明悟，眼神大亮：「莫非？」
「——開闢混沌！」
楚芸芸點了點頭；「你不就是當代的混沌聖者？也即將照見永恆。我想讓你幫我體驗一次開闢世界的過程，用你我的力量開闢一方小千世界。」
從楚希聲剛才的刀二十九這一招來看。
這傢伙的混沌真意，似乎已參研到四十重左右。
在血脈力量與各種外力的增幅加持下，足以提升到五十八重以上，達到帝君層次。
「有把握嗎？」楚希聲心裡生出了強烈的期待之意。
楚芸芸如果真能開出一片天地，無疑是最佳的造見永恆之法。
這對他同樣有益，不但能夠讓他進一步體會混沌之妙，還能夠強化他的混沌秘儀，有著極大的好處。
——被開闢的混沌，也是混沌。
「有五成把握，剩下的五成得看你。」
楚芸芸揮了揮手，虛空中隨即傳來『江』的一聲鳥叫聲。
那帝江鳥隨即穿空而至，來到了他們的眼前。
他左右看著楚希聲二人，眼神茫然疑惑，不知楚芸芸為何喚他過來。
「我已經在他身上試過。」
楚芸芸搖著頭，眼神遺憾：「可惜他的混沌之法實在太弱，還有許多殘缺，更沒有內天地，承受不住我完整的槍力。」
楚希聲卻不由眯起了眼。
他發現這帝江鳥的翼展，赫然已達到了七百零五丈。
這鳥的氣機之強，幾乎直追不久前的神烏雲。
楚希聲意識到方才楚芸芸與白帝子一戰，也是有所保留的。
他心中卻滋生出無窮喜意。
此事大有可為啊。
楚希聲頭頂的白小昭，則是倒吸了一口寒氣：「帝君！」
也不知芸芸姐對他做了什麼。
這傻鳥，居然已經是帝君了——
※※※※
就在楚希聲與白帝子交手之際，在他們提到的『陰陽海』，初代天帝神真如正傲立在一隻巨大神鱷前。
這鱷魚碩大無朋，僅它的四足就長達數萬丈。前面的兩隻像是天柱一般的矗立，後面的兩隻腳跪趴著，看起來就像是蜿蜒的山脈。
神鱷軀體則像是一塊巨大的陸地，鱷背之上山巒起伏，河流縱橫。
這神鱷的頭，也足有不周山大小。
初代天帝神真如站在這神鱷前方六百餘里，才能勉強看清楚這鱷的全貌。
神真如透過那一重重的黑白氣霧遙望巨鱷，眼神異樣：「元鱷你果然還沒有死！」
——那是混沌元鱷，是所有鱷魚之屬的先祖。
據說自混沌初開不久，這神鱷就誕生於這個世界，是比之羽嘉，毛犢還要早一個時代的混沌巨獸，與應龍也有著血緣關係。
那元鱷聞言抬起頭，使得周圍的黑白色氣霧都如一般的往周圍涌動。
他的眼睛大如湖泊，聲音則蒼老而渾厚，如同暮鍾。
「初代天帝神真如？你竟然活過來了？」
混沌元鱷猛的起身，發出了一陣陣天崩地裂般的聲響，他語含驚訝：「不對，你不是完整的神真如，是那個神般若嗎？他竟然幫你重聚真靈？」
神真如卻在看混沌元鱷那依然健壯的軀體，還有那富含光澤的鱷背。
她的雙眼眯成了針狀：「瞧這一身油光水滑，神元鱷，你違背了對我的承諾。」
混沌元鱷瞬時心神一凜，頭顱下意識往後一收，四足與全部的鱗片瞬時像是貓炸毛一般的收緊，幾乎沒有絲毫的縫隙。
他隨即想到眼前這少女，並非是真正的初代天帝。
他一聲冷哼，眼神不悅的與神真如對視：「是又如何？我是與你簽訂了神契，不得再吞納這天地間的元靈，問題是你已經死了！」
「我不管。」
神真如搖著頭：「你違背了我們的契約，就得付出代價。」
「你想要我付出什麼代價？讓我死嗎？」
混沌元鱷猛地站起了軀體，他的眼睛圓睜：「我感覺到你的殺意，你想要殺死我？你以為你是誰？還真的以為自己是神真如了？還有，吞納天地元靈的混沌神，又不是只有我一個，當初你別人不找，為何就偏偏找到我頭上？」
神真如背負著手，神色平靜：「吞納天地元靈的混沌神確實有很多，可你活的太久，也太大了。」
似混沌元鱷這般體量的存在，每天消耗的天地元靈，其量不知凡幾。
混沌元鱷聞言一楞，隨即一聲怒吼咆哮：「這又不是我的過錯，我存活的時代，誰能想到以後會發生這樣的變化？誰能想到這世界會殘缺的這麼厲害？」
他又不是不想控制自己體型，然而在混沌初開的時代，完全就沒有控制體型的必要。
「你不讓我吞納元力，是想要讓我變成神孽嗎？我已經很注意了，你們害怕濁氣淹沒世界，怕那些傢伙醒來，我們也是一樣。我比所有人都更加小心，還努力的提煉純化濁氣。」
他說到這裡，眼中驀然透出凶光：「不對，你想殺我，是想要奪取我的力量。你這個騙子，還是像以前一樣陰險狡詐——」
混沌元鱷直到此刻，才感應到自己軀體內部一些內臟不見了。
就在與神真如說話的時候，他的五臟六腑已經有一部分被神真如偷竊替換。更以欺天萬詐之法，蒙蔽掉他的感知
混沌元鱷更加的怒不可遏，他猛地揮動前爪，拍向了那個屹立於虛空中的少女。
這位的體型雖大，速度卻也快若閃電，且攜著排山倒海之勢。
這一瞬更有無窮無盡的元磁之力，將少女的神軀緊緊的鎖住，讓她無法動彈。
他的狂吼聲更是如同雷震：「你這個兔娘養的，這已經不是兩千二百萬年前了，給我去死！」
混沌元鱷一掌就將少女的身軀拍成稀碎。
也就在此時，他聽見神真如的一聲輕哼：「看來這兩千二百萬年來，你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這語聲，赫然來自於混沌元鱷的心臟。
混沌元鱷的瞳孔頓時急速收縮，一瞬間從湖泊大小，收縮成了水塘形狀。
他發出了一聲近乎哀求般的吼聲：「不！」
神真如竟然在這一瞬將她的神軀，替換入自己的腦髓部位！
這個瘋狂的女人簡直就是他的剋星。
混沌元鱷是『元』與『卸天』，『絞天』之法的聖者。
所謂『元』，氣之始也，乃天之根，福之門，萬物待之而生。
他的元氣，可以轉化為任何性質的靈力。
所謂『卸天』，是卸除力量。
當混沌元鱷捲動自己軀體，可以將一切外力卸除。
混沌元鱷還有著無比強大的力量，極其尖銳的爪牙。
他能『絞殺』一切，並操控雷霆元磁與水元之力，以及一身無比堅固的的鱗鎧，號稱『不破不磨不壞』，可以抵禦任何外力。
混沌元鱷依仗這些力量，橫行於混沌時代，曾經讓盤古都退避三舍。
他唯獨畏懼這個名叫神真如的女人。
這女人的力量，可以欺詐他的的感知，繞過他所有的防禦，直接攻擊他的五臟六腑。
這個小小的兔子，一個血脈力量最弱小，誕生時連先天神靈都不是的卑賤生靈，竟然能將那欺天萬詐，還有偷天替天之法，推升入天道五層！
也就在混沌元鱷發出哀叫之時，神真如神色輕描淡寫的伸手往前一抓，她將混沌元鱷的腦髓與元神都抓到全數爆裂。
混沌元鱷沒有說錯，她需要這老傢伙的力量。
元鱷的元天之力，可以轉化為任何性質的神力，自然也能變成她的。
元鱷的五臟六腑，也能替換入她的軀體，代替她缺失的內臟。
當然現在還不能這麼做，神真如必須尋找一位合適的煉造師，將它的軀體煉成適宜自己身體形狀的法器。
雖然這一做法有著極大的隱患，混沌元鱷的真靈也會持續的反噬，可這是她目前能夠想到的，最快恢復力量的方法。
想到煉造師，神真如就不禁皺了皺眉。
這世間高明的煉造師少而又少，能夠信任的就更加罕見。
她想到了龍羲，如果時間恢復到二千二百萬年前，龍羲還在她麾下效力的時候，她從不用為煉器一事發愁。
神真如隨即從元鱷的體內脫身而出。
就當她準備拖著這混沌元鱷的龐大軀體離開這陰陽海的時候，她感應到了一股極陰極陽之力，橫掃了這片陰陽海。
神真如面色凝重，循著這陰陽之力的來處看了過去。
她看見一輪炎陽熾熱太陽，一輪陰寒明亮的月亮，正在這陰陽海的兩端彼此對應旋繞，且放出強光。
神真如不由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那是上古混沌造化之神太陽燭照與太陰幽熒。
他們本該是真正的太陽與月亮，然而現在卻已成了兩具神屍。
正如混沌元鱷所言，這個世界就是殘缺的，殘缺到無法建立完整的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