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時光
九梁十二柱的封禁，在神真如的神力消耗到六七成之際就已經恢復了。
天工與帝剎都識得時務，知道神真如是在安排後事，給楚希聲祭煉神兵。
這個時候，封禁自然越嚴密越好。
龍之九子現在更只聽楚希聲一人號令。
楚希聲本身就是當代睚眥，被龍之九子視為自己人。
神真如之前還幫助它們生成過些許源質，使得一應二代囚牛，四代霸下，四代狻猊皆力量大增，直追初代。
這九梁十二柱的封禁之力，幾乎不遜於木神靈威隕落之前。
然而那黑手之主的神識與力量依然梭巡於這個世界。
九梁十二柱的封禁對他似乎沒太大影響。
直到小半刻時間后，黑手之主才消失於這方虛空。
此時楚希聲身周眾人的心情都不太美妙。
即便天工帝剎也不例外，甚至更加糟糕。
這個世界現在就彷彿魚塘，裡面的魚塊頭大一點，就會被魚塘主人挑出去宰掉。
他們二人恰是所有人當中塊頭最大的兩個。
此外神真如給予楚芸芸的饋贈，也讓他們心塞。
這位幾乎完整繼承了神真如的所有源質——造化級的欺天與萬詐，太上永恆級的萬信，偷天與換天之法，還有稍遜一籌的創生等等。
那一半的開天斧刃，也落在了楚芸芸手裡。
這位大律皇后的力量益發強大，神力直追眾多祖神。
這讓二人益發無奈，此時人族的力量已強盛到了極點。
哪怕未來他們登頂造化，哪怕解決了那黑手主人，短時間內只怕也沒有擺脫楚希聲控制的希望。
楚希聲則是凝視虛空，看了許久。
直到確證黑手主人確已退離，才微一拂袖道：「送奢源與焱融兩位陛下，前往東皇與夢皇陵墓。」
這是兩位祖神註定的命運，作為交易品，換取兩位人族天帝的脫困。
至於金神白燭，楚希聲還是給了白帝子一些面子。
且九梁十二柱損毀過多，終究不是好事，他們仍有存在的價值。
虛神奢源力量極其強大，是當前造化之下第一人。
不過用這位換東皇還是不夠的，只能夠換取東皇的真靈，還有他的大部分源質。
只要東皇脫困，他們有的是辦法將陵墓全數解封。
即便智神龍羲，也可以輕鬆脫困。
時神燭光陰早就迫不及待，第一個出手，以時光之力將虛神奢源遙鎖。
六代天帝蒼皇同樣一個抬手，從虛空中招出無數的書冊捲軸，將之凝聚成了玉圭，隨即往奢源遙空一指，道了聲『定』字。
天工與帝剎這兩兄弟的臉色越發難看，卻都毫不猶豫的出手，以萬流與動天之法，限制住虛神奢源的行動。
奢源本人則不做任何反抗，他只是背負著手定定的看著楚希聲與楚芸芸夫妻二人。
楚希聲明悟其意，朝著奢源方向躬身一禮：「楚某一定遵守諾言，這是我的睚眥之道，虛神陛下大可安心。」
方才奢源與焱融其實還有另一個選擇，徹底投靠倒向那黑手主人，將他們的事告於黑手之主。
雖然這二人不知他與帝剎等人的方位，那黑手主人短時間內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尤其在楚芸芸繼承神真如的源質之後，能夠更進一步的遮蔽他們的動向，可這終究是個麻煩。
奢源與焱融沒有這麼做，就值得他保留幾分尊敬。
而睚眥之道，一飯之德必酬，睚眥之怨必報。
楚希聲施禮起身，就見奢源已閉上了眼，一副任由宰割的神色。
他的視角餘光，還看見楚芸芸正與母神帝媧遙空對視。
楚芸芸明顯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這位有著無敵軍神之稱的大律皇后雖然還不至於到手足無措的地步，臉上卻多少有些窘態。
母神帝媧卻是雙眼發紅。
她上下看了楚芸芸一眼，眼神又是欣慰，又是歡喜，還有著些許傷感與遺憾。
她隨後直接一個跨步，來到了楚芸芸的面前，將她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吾兒！」
帝媧的眼角已溢下兩行清淚。
她歡喜欣慰的是自己終究尋到了幼女昭君，母女能夠團圓。
遺憾傷感的是這孩子在她懷中被封禁了一千三百萬之久，脫困之後她長大成人，經歷的一切，她都沒能夠參與。
楚希聲啞然失笑。
這對母女相認的氣氛與場面，確實挺尷尬的。
帝媧雖然愛女情切，楚芸芸本人也對帝媧懷有孺慕之情，然而楚芸芸畢竟已成年，她們之間想要像真正的母女那樣相處怕是很困難。
也就在此時，六代天帝蒼皇來到了楚希聲的身前。
他眼中含著驚訝，也含著欣賞：「我沒想到，陛下還是昭君之夫。」
——那就是妹夫了。
這位未來的天地之主，是與人族歷代天帝一脈相承。
蒼皇隨後鄭重其事的朝著楚希聲躬身一禮：「神文蒼謝過陛下對我等兄弟與昭君的救助之恩。」
他知道如非是楚希聲的謀划，不但楚芸芸的真靈無法完滿，他們兄弟子侄也一定沒法脫困，他們的後裔子嗣更將面臨一個極其黑暗的未來。
「小弟不敢。」
楚希聲忙側身避讓，他臉上笑吟吟道：「你我本就是一家人，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兄長何需多禮？何況小弟能有今日，多有賴東皇大兄。」
蒼皇聽他『兄長』『小弟』叫的親熱，不由啞然失笑。
他已經明白楚希聲為何能夠糾合各方之力，迅速崛起於這片天地了。
不過接下來他卻神色一肅：「方才那黑手之主的神威，陛下親眼見得，不知陛下可有良策，化解這天地劫難？」
楚希聲不由抬頭，再次看了虛空一眼。
他眯起了眼：「正要請兄長，還有東皇大兄與夢皇賢侄助我！」
蒼皇聽到後面這句，唇角不禁微微一抽。
他想八代天帝夢皇聽得此言，會是何等樣的心情？
不過從輩分來說，夢皇確實是楚希聲的內侄。
他之所以能脫困，也全因楚希聲，欠著一份天大人情，估計是不會說什麼的。
接下來，他又聽楚希聲繼續言道：「先從恢復日月，修復魔域三千界開始吧。」
蒼皇不由唇角微揚，眼裡的讚賞之意更加濃郁。
魔域三千界的骨架仍在，修復起來是比較容易的。
此舉不但可以減輕濁氣之害，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恢復天地。
如今的盤古與混沌諸神，也沒有什麼反抗之力。
經歷一千三百萬年之後，想必也有許多神靈，知道了濁氣擴張蔓延之害。
蒼皇更由此舉，看出了楚希聲未來的方略。
——全力以赴的拖延時間，積蓄力量。
他卻不知道，此時楚希聲腦海內卻在轉著如何端水的念頭。
這次神真如為眾人生成源質，楚芸芸與問素衣都受益匪淺。
陸亂離想要踏入神境，現在的秘儀就已經足夠了。
然而她未來想要取得與問素衣比肩的成就，這就有點不夠看了。
所以得讓陸亂離以符陣之力，在諸神輔助下修復魔域三千界。
這一登神秘儀，應可令陸亂離凝聚出祖神級的符陣源質。
還能夠趁著虛神不在，染指虛空，成為虛空之法的第一真靈。
楚希聲思及此處，不由頭疼的揉了揉額角。
他只有三個妻子，卻需絞盡腦汁，才能將一碗水端平，真不知玄黃前輩，是怎麼與三千佳麗和平相處的？
或許待他復生之後，自己該討教一番。
也不對，玄黃他不是翻船了嗎？
※※※※
修復日月比楚希聲想象的更簡單。
這天地間本就有著日月，之前只是被陽神與陰神的太陽星與太陰星遮蔽了，無法照耀世界。
司辰星君要重鑄太陽星與太陰星，代替日月卻很困難。
楚希聲其實感覺遮蔽日月不是很妥當。
不過他答應過司辰，讓他取代大日，讓暗月女神取代月亮，不好在事後反悔。
這位星君對他助益良多，如果不是司辰拿出的三枚神湮箭，這一戰他不可能勝的這麼乾淨利落，沒留下半點遺憾。
楚希聲乾脆任之由之，我不阻止你代替日月，可你想要讓我幫你，那絕沒可能。
他更將太陰與太陽之法，從月亮與大日上分割出來，分由他自己與問素衣執掌。
這裡的太陽，是專指至陽之炁，天地間的至陽之力。
取代大日，並不需要聖者級的太陽之力。
關鍵是，現在的司辰星君已經打不過他了。
楚芸芸對此事頗為不滿，卻因楚希聲幫助她父母與幾位兄長解封之故，不好與楚希聲翻臉。
切磋交手也沒什麼用，楚希聲的混沌霸體氣候已成，融匯金剛與永恆之法，防禦能力與日俱增。
楚芸芸如果不動用開天之法，根本打不動楚希聲的霸體。
其它的力量用在楚希聲身上，比之撓痒痒都不如。
楚希聲全程都不還手，像是樹獺一樣懶洋洋的，任由她出手。
問題是事後，這傢伙明明沒受什麼傷，卻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面孔，在東皇等人眼前晃蕩，讓幾位兄長，乃至龍羲帝媧二位都頗為尷尬。
楚芸芸氣怒不已，乾脆搬到了帝媧新建的后稷神宮住了好幾年，直到楚希聲親自趕過去道歉服軟，一陣連哄帶騙，才在帝媧依依不捨的目光中返回天庭。
楚希聲新建了天庭，以星空諸神與魔域三千界為根基，建立了大律天朝。
之前為與諸神對抗，楚希聲不得不藉助龍氣之力。
然而龍氣源自於人心意念，而人心這東西，在楚希聲看來是沒法長久依賴的。
只因人的慾望永難滿足。
飢餓的人，只需給他一碗稀飯就能讓他生出感激之心；而那些已經溫飽之人，則渴求著更多的東西，更多的財富，以及精神上的享受，永不知足。
楚希聲知道自己哪怕將國家治理得再好，人心意念也不可能像立國之初那樣幾乎至純至凈。
這種情況再繼續下去，他遲早會被雜亂的人心意念拖累，甚至污染。
初代天帝之所以隕落，正源於此；玄黃始帝與三代聖皇之所以能長生不滅，是因他們在最輝煌的時候脫離凡世。
所謂亢龍有悔，無論什麼事物到了極致，都會走向下坡路。
此時的大律朝雖然還沒到這地步，卻必須未雨綢繆。
楚希聲準備用一千年時間，一方面往北面中土移民，通過擴張領土化解內部矛盾，保持人心龍氣的純凈；一方面將自己的大律朝一步步抬升到星空。
直到某個時刻，再將凡界的皇位禪讓。
屆時大律天朝，仍將聚合凡界億萬百姓的人心意念，依然擁有著龐大的龍氣。卻只受其益，不受其害。
凡界的皇帝昏庸，百姓民不聊生，那與他這個退位的皇帝有什麼關係？
百姓只會更加懷念他這位人族的四代聖皇，懷念那衣食無憂，五穀豐登的聖皇之治，對他這個大律皇帝更加敬仰。
這並非是不足與人道的私心，而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楚希聲要想長久的守護鎮壓人族氣運，就必須與凡界切割。
凡人的命運如何，也必須靠他們自己，不能失去自強之心。
楚希聲能護得了他們一時，護不了他們一世。
接下來的時日就是按部就班。
元始一百二十三年，大律天朝統一凡界所有未被濁氣污染的土地，並在中土劃定一百九十七州疆界。
元始二百三十二年，魔域三千界修復成功，陸亂離得以照見永恆，並在登頂神位時凝聚出接近於造化階的符文與法陣源質。
同時登頂神位的，還有劍藏鋒，方不圓等人。
元始三百四十五年，眾多野神與一應在大律朝威逼下失去星位的神靈，還有為數眾多的星空百族，都被強制遷徙到新生的『天域三千界』。
元始四百二十四年，諸神聯手進一步強化盤古留下的神封。
元始四百七十三年，天地間的濁氣停止滋長，無天黑獄中將近十萬頭神孽被諸神『凈化』。
此時楚希聲的力量，已經可以為他們凈化驅除掉所有濁氣污染。
他卻懶得費這個力氣，這些都非是人族血裔。
這對人族來說不是好事，也對天地無益。
這天地間的野神數量本就太多了，是沉重的負擔。
元始五百一十四年，天地間的律法之力達到極盛，五代天帝神昊歸來，重掌星辰廉貞。
元始七百八十三年，楚希聲終將無天黑獄清理一空，並成功分割太歲，使得九代天帝神禹與初代紫微帝君得以歸來。
他從風神那裡取來了萬災之法，將神禹冊封為『太歲神』，執掌天地間所有人的災難與厄運。
又冊封十二元辰年獸，分掌三災九難。
元始八百八十三年，四代天帝東皇神力再一次進入造化，受封東極天華大帝。
元始八百九十五年，楚希聲神軀凝練，達至太上永恆，初掌造化之權。
元始九百一十九年，白帝子的圓融之法終達完滿無缺之境。
元始九百二十四年，水神天工終於完成星河，成就造化之尊。
元始九百五十六年，風神帝剎以巽風與湮天之法證就造化，成為天地間第五位造化主宰。
元始九百八十三年，葬天力量恢復全盛，藉助神真如的遺澤，一舉踏過造化之限。
元始一千三百二十四年，楚希聲禪位於人族一位後起的英傑『文周』，完成了抬升天庭的最後一步。
僅僅三日之後，楚芸芸終於在無數資源的供養之下，凝練出了造化神軀。
也就在這一天，楚希聲感應到了一隻巨大黑手再次抓破了九梁十二柱的盤古神封，探入了這方世界。
「這就來了啊——」
楚希聲坐在自己的靜室內，眼神凝重的看向星空中那隻巨大黑手。
這位黑手之主再次進入世界的時間，比他預計的要快許多。
雖然這一千三百年當中，東皇葬天等人陸續踏入造化之境。然而三代聖皇的遮天之法，楚芸芸的欺天之力等等，也都愈見精深。
盤古的封印也被屢次加固。
楚希聲想要盡量拖延時間，讓更多的人突破造化！
為此他特意壓制自己神軀真正登頂造化之日。
只因他明白，他們能瞞得過那人的六識感應，卻很難瞞得過他最根本的心潮靈覺，禍福感知。
一旦楚希聲的神軀也達至造化，這位超脫者一定會生出危機感。
楚希聲預計中最理想的情況，是蒼皇與神昊，在天地間的文明律法之力的助力下，也達成造化偉業。
這不需要太多時間——
然而事與願違，僅僅楚芸芸的晉陞就已將那人驚動。
楚希聲隨即洒然一笑，從蒲團站了起來。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那黑手之主能夠給他一千三百年時間準備，楚希聲已經很滿足了。
他抬手一招，瞬時兩口神兵飛空而至。
——那是造化永恆階位的神兵『混沌』與太上永恆階的神兵『血睚』。
混沌由神真如凝聚器胚，事後由出楚希聲聚合天工，陸亂離，嘲風，龍羲，神金鼎等眾神之力一起煉造而成；血睚則是以血睚神刀為基礎，融入眾多天才地寶，楚希聲用他的如意之法，一步步的改造完成。
楚希聲再心念一引，使得那九曜神輪劍飛至身側。
此時這九口劍，每一口都發出一絲絲金色雷霆，並時時刻刻的與天地交融一體，在吞納呼吸著天地元靈。
楚希聲不但在九曜神輪劍融入了辟邪神雷，更將十二道盤古精魂的其中九道融入其中。
這天地間沒有人能夠拒絕他的索求。
現在的九曜神輪劍，就相當於一座造化之門，且比造化之門還有更強大得多。
楚希聲體內一部分的封閉竅穴也在這一刻一一打開，從內部釋放出無窮無盡的元力，使得他的體內氣血澎拜洶湧，發出雷一樣的轟鳴。
楚希聲神軀在七十年前，就可以進入造化之境，卻一直被他以秘法壓制至今。
而今日他終於無需忍耐。
當楚希聲手提雙刀，走出門外時，就見他的妻子楚芸芸，問素衣，陸亂離，魔神葬天，白帝子，帝剎，天工，三代聖皇等人，還有那神光輝煌，氣質儒雅的東皇，都陸續飛空而至，迅速聚集於他的身前。
楚希聲首先側目，眼神凝然的看著楚芸芸：「可有把握？」
他的妻子，是今日這一戰勝負的關鍵。
楚芸芸沒有第一時間答話。
她看向了自己右手上握著的黑槍。
一千三百年來，他們還是沒能夠收集到所有開天斧的碎片。
不過天工，嘲風，龍羲與神金鼎這些掌握煉造之法的神靈，轉而以逆神旗的旗杆為斧桿，創造出了這桿全新的『闢地神槍』。
楚芸芸右手一緊，目光凝然：「只是盤古大神遺下的一點手尾而已，我豈有做不到的道理？」
楚希聲滿意的微一頷首。
他轉過頭，再次遙望星空。
此時那位超脫者，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方位，開始揮動黑手，往這一方位抓攝而至。
楚希聲握緊了雙刀：「那就迎戰吧！此戰勝負決定吾等生死，望諸位竭盡所能！」
就在他語落的瞬間，他們所在的這座宏偉天庭，在一團霸道黑光的壓迫下寸寸粉碎！